宋小言也没料到赵建英的反应这么强烈, 她看着一只带着几只小老鼠出逃的母鼠, 捂着鼻子担忧地看向茅厕:“奶奶她没事吧?早知道,先让奶奶吃半颗好了。”
老桃树乐呵呵地笑:“没事没事,我的灵桃延年益寿,根除百病。吃了只有好处, 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宋小言好不容易把赵建英从茅房里扶出来时, 赵建英已经拉得虚脱,身上还带着一股恶臭。
“奶奶,你还是去洗洗吧。”宋小言看着炭人一样的赵建英,就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模样了。
赵建英点点头,她要是不洗, 也睡不着觉啊。
宋小言等到赵建英洗完, 扶着她上床睡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堆作业没做。
认命地回到房间, 打开台灯, 大黄却急得盯着灵桃直叫唤。
这灵桃一共有四个, 宋小言和赵建英各一个, 还剩下一个。看来这大黄狗确实是个有灵性的, 要不然怎么知道灵桃是好东西呢?
老桃树嫌弃地看着饶着它的树身的大黄, 忽然叫道:“喂喂喂,你别对着老人家我撒尿啊!我已经成精了,不需要你来施肥, 走开啊啊啊!”
“小姑娘, 小姑娘, 你快把桃子给这畜生吧,不然我就要遭殃了!”
宋小言只好把剩下的一颗桃子喂了大黄,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大黄的叫声,还有邻居的讨论声。
“建英婶一家今晚是怎么了?我刚看见小言在里面蹲了很久,然后是建英婶她自己,现在连她家的狗都……”
“哟,该不会是食物中毒吧?”
“万一是那可就糟了,要不要叫卫生站的医生来?”
宋小言眼看着邻居们要请医生去,连忙出门说道:“叔婶,不用叫医生了。我给奶奶喝了药,现在已经好了。”
邻居们看了一眼正艰难的大黄,顿了顿才说道:“有多的话,给你们家狗也喂点吧,太可怜了。”
主要是他们太可怜了。
宋小言连忙给他们道歉,好在这个时候那股恶臭也被夜风吹散了,邻居们也没再多说什么,都回去睡觉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
这几天,宋小言早上骑车上学,不得不戴上全套的防寒套装。不然的话,从望龙潭骑到镇子里,分分钟能把她身上的肉冻掉。
望龙潭的水边一夜之间能冻出冰柱子来,比他们早些天放假的小学生,个个都是不怕冷的,掰下晶莹剔透的冰柱握在手里玩。
不得不说,乡下比起南安市里还要冷一些,她带来的棉衣都已经抵不住寒冷的侵袭了。好不容易用三天时间考完了试,宋小言也感冒了,好在不大严重,只是不停地打喷嚏。
赵建英每天都给宋小言灌姜汤,一连灌了好几天,终于把感冒的症状压了下去。
几天之后,全校的学生都要到学校去拿成绩单。
宋小言刚好和褚和光遇到一起了,两人到学校的时候蒋兰兰已经来了。
小姑娘见了宋小言就兴奋地挥手:“言言快来,这次又是你考了第一,你可真厉害!”
宋小言挤进人群里看了成绩榜,发现自己底下就是吴明的名字。蒋兰兰又进步了,考了文科班第五,这可把她高兴坏了,连看向褚和光都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宋小言找了一会儿,发现褚和光的名字居然进了前三十。
江小龙看到褚和光挤开人群走了进来:“卧槽,光哥你不会瞒着我们打小抄了吧?以前你都是陪着我们垫底的,忽然考了这么高的分,我有点不适应啊。”
褚和光赶紧看了宋小言一眼,发现她眼里没有怀疑,这才没好气地瞪了江小龙一眼:“我像那种会作弊的人?课本上的东西又没多难,以前是我不高兴学。”
江小龙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光哥牛逼!”
他指着自己靠排在倒数第二位的名字,笑着说道:“不过,这位有秦大美人给我垫底,我还是很高兴的。”
秦琪考了零分,自从天气冷下来之后,她就再没到学校来了。没有参加期末考,当然也不会有分数。
褚和光还想说话,就见蒋兰兰拉着宋小言到二班的女生堆里去了。他不好跟上去,就和江小龙到自己班里瞎逛了一圈。
等各班开完了班会,学生们纷纷拿着成绩单回家。
褚和光从班上出来,就看见两个小妮子在走廊上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凑近一听,原来是蒋兰兰的外婆过几天因为白内障,要到市里的医院做手术,正约宋小言一起去市里玩呢!
宋小言欣然同意,她也打算去市里买些衣服来穿,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她身上的棉袄有些扛不住了。
三人一起走出校门口,下了学校门口的小坡,到了镇子中心的街道上,宋小言才想起自己刚才和蒋兰兰聊得太开心,居然把成绩单落在教室里了。
蒋兰兰的家就住在镇子里,也就没有等宋小言,一个人先回家了。
褚和光陪着宋小言回去。
这个时候,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光了。教室没有锁门,宋小言一推门,就看到自己的成绩单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她的手刚碰到成绩单,教室周围的环境一变。
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一下子阳光明媚,耀眼的光线恍惚间让宋小言以为到了夏天。她眯了眯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发现教室走廊外面等自己的褚和光不见了。
宋小言倒不怎么害怕,这种感觉她反倒有几分熟悉。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她那间教室,果然看见温和的少年坐在教室里,朝她露出个柔和的微笑:“你来啦?”
这次教室里不再只有他孤单单的一个人,他身边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红裙子姑娘,也抬起头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便一言不发地低头在课桌上写起东西来。
宋小言走到她身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纸面上依然是那首《九张机》。
讲台上放着一个密封起来的玻璃罐子,宋小言一进来,就有东西“砰砰”地在玻璃罐子里乱撞。
宋小言听见声响回过头子,发现罐子里的正是鱼头人的鱼头。
原来,它在幻境里被少年用戒尺斩落之后,就被封进了这个罐子里。
它见宋小言看过来,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她:“是你!你居然还敢来!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把你放进坛子里腌起来!”
这个鱼头实在给宋小言留下太大的阴影,还一言不合就出言威胁,吓得宋小言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少年拿起戒尺,警告地敲了敲玻璃罐。
鱼头才害怕地闭了嘴,但一双鱼眼仍然怨毒地盯着宋小眼看。
“不要害怕,它现在再也伤害不了任何人了。”少年歉意地朝宋小言看了一眼,冲她露出感激的目光,“上回幻境崩塌,我的魂魄也受损了,一直没来得及谢你们。今天正好见到你,正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现在还被自己困在那里。现在好了,我和满满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说着,和那个叫满满的小姑娘相视一笑。
等宋小言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自己班里,正对着手上的成绩单发呆。
褚和光推开门走进来,从她手里拿过成绩单看了一,奇怪地问道:“言言,你怎么发起呆来了?”
两人指尖相触,宋小言的手冻得和冰块似的。他想把宋小言的手放在手心里捂暖,却又害怕她不乐意,只好扯过她的手往自己咯吱窝里一夹。
宋小言被他逗笑了:“你这样叫我怎么走路?”
褚和光灵机一动,拉住她的小手往自己口袋里塞,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外走。宋小言也挣脱不开,只好一路跟着他走了。
直到出了校门口,宋小言才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问道:“褚和光,你上回是不是和我说过,只有在幻境里陈老师才会变成鱼头人?”
褚和光一想起陈美兰,就想起秦琪来他们青云观除鳞片的情景,忍着心里的反胃,道:“对啊,老头说过,她是进幻境才显了心魔相,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是进了幻境才会变成鱼头人?”
褚和光点点头,又说道:“言言你这么怕冷,过几天到市里去,我给你买几件衣服穿吧。”
这大冬天的,他也就穿了一件毛衣外加一件白色的夹克,还能活蹦乱跳,像个移动的小暖炉。而宋小言已经裹成了一个球,全身却像掉进了冰窟一样。
宋小言把手从他口袋里抽了出来,套上自己的毛线手套:“才不要你给我买,我现在也是有存款的人了,我可以自己买的。”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了望龙潭。
望龙潭的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就算天气这么冷了,只要宋小言出现在岸边,那群红色鲤鱼依然会出现。
宋小言跳下车,把自行车支在一边,蹲在岸边盯着为首的红鲤鱼看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了一句:“满满?”
红鲤鱼点了点头,雀跃地在水里转了一圈。
宋小言无奈,看着自己手心里那把缩得只有十厘米长的,号称可以击碎所有幻境的戒尺。
算了吧,她也不是乐于打破别人美梦的人。
至于那个少年,只要他不再被他妈欺负,每天高高兴兴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新一波的寒潮又席卷了整个大江南北,随着寒潮得到来,气温连续降了好几度,就连火气最旺的小伙子也抵不住了,纷纷裹上了大棉袄。
南安市第一医院,前几天的雨夜出了一场交通事故。一个下班回家的年轻姑娘,在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撞了,好在伤势不是太严重,送到医院抢救了一番也就转到病房里了。
按理说,这姑娘早就应该醒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医生们检查了无数遍,都显示她各项生命体征正常,却一直都没有醒的迹象。
医生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问题,只有把姑娘留在医院住院观察,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这姑娘都住了好几天院了,也只见到朋友同事来看她。本来他们以为,姑娘应该在南安市,没有什么亲人。
可没想到,这天快要超出病房的探视时间段时,一个裹着一身红色棉袄,鼻梁上架着□□镜,穿着牛仔喇叭裤的小青年出现了。
“你是27号床病人的弟弟?既然家就在乡下,怎么现在才来探视?”值夜班的小护士疑惑地看着小青年。
她对于这种打扮的小青年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这小青年问她话的时候一点也不知道尊重人,戴着墨镜一副拽上天的样子,她也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小青年见小护士不搭理自己,一把摘下□□镜拍在护士台上:“我听说我姐没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还让她在医院住着?我还听说,那个撞了她的司机留了几万块钱医药费压在你们医院这里。既然人没什么事了,你们就把剩下的钱退给我吧!”
小护士皱起眉头,抱着手臂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小青年:“我说,你其实是骗子吧?你要真的是27号床病人的弟弟,会说出这种话?”
“一句痛快话,到底给不给吧?”小青年见到小护士不屑的目光也不痛不痒,反倒因为拿不到钱,又更加烦躁了几分。
小护士把手上夹着记录表的写字板往台上一拍:“这是病人治病的钱,我们没有权利给你。再说我也没那个权力,你就别在我这里耍嘴皮子了。”
小青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骂些什么,拿起□□镜重新戴了上去:“好,问你们拿钱你们不给,我去探望探望我姐姐总可以了吧?”
小护士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冷着脸说道:“你还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
27号床病人住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
不幸的是,她遭遇了一场车祸。幸运的是,撞了她的司机开着豪车,手里头有足够的钱,也没有逃逸,第一时间把她送到了医院,在钱的方面管够。
小青年走路没个正形,一打开病房门,就“啪”的一下按亮了病房的灯。
小护士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27号床病人还像之前一样,如果不是身上还缠着纱布,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小青年拖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盯着床上的姑娘看。
不得不说,就算他满口都是钱,可长得和这姑娘确实非常像,一看就是一家人,这也是小护士没办法拒绝她的探视的原因。
但这也不妨碍她觉得小青年没安好心,她本想盯着小青年,等时间到了就把他赶走。没想到这个时候,其他病房的家属来叫她,她不得不暂时走开一会儿。
小青年见到碍眼的人走了,赶紧把病房的门关上了,一面在房里四处翻找,一面嘴上唠叨个不停:“姐,不是说好了这个月给家里寄钱吗?我女朋友家里又催了,说是这个月要不在市里买房,就让我女朋友跟我掰了。你倒好,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却躺在医院里烧着钱。”
他说了半天,见到她姐姐确实一点反应也没有,又没翻到想要的东西,不由得怒从心起:“你要是还记得你是我们家的女儿,要么就早点醒过来,把剩下的住院费给我省了。要不然,你干脆死过去好了,听说撞了你的人很有钱。要是你死在医院里,还能给我们家赚一笔赔偿费!”
小护士是被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引过来的,她跑到病房的时候,小青年已经不见了。
她也来不及找那小青年,连忙叫来了值班的大夫对这姑娘进行抢救。
一群人花了大半夜时间,才险险地把这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小护士本来以为肯定是小青年对病人做了什么,没想到医生们一通检查,却发现这姑娘身体上没有任何异状。
也就是说,刚才这姑娘突然心脏骤停,和她弟弟没有任何关系。
医生护士们都毫无办法,只好叮嘱各个时间段值班的人员,让他们看着一点27号病床。
小青年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一切,到医院门口,他的烟瘾犯了,背着风口点了根烟。
狠命抽了几口,他才瞥见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顶着一个西瓜头,睁着纯真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没见过大人抽烟啊?”小青年猛地抽了几口,把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子踩灭了,还顺手揉乱了小姑娘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跑进医院的大厅里去了。
小青年也没有理她。他心里正烦着呢,他和他女朋友初中的时候就谈了,要不是他姐姐太不争气,说不定他现在连孩子都抱上了。
外头的寒风“呼呼”地刮着。
别说,今天还真的冷,他不过是来了一趟医院,就冻得连鼻涕都下来了。
都说今年是个大寒冬,看来天气预报确实没有骗他。
冬天天亮得晚,宋小言六点多到村口等车的时候,天才刚朦朦亮。
中巴车司机刘哥看见宋小言,和她打了个招呼:“这不是运气好到爆的小姑娘吗?放假去市里玩啊?”
宋小言也是好久没见到刘哥和小胡了,笑着和两人说了几句话。
眼看着车就要发动,宋小言还没看到有人上车。她以为褚和光不会来了,谁料车刚要发动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路边窜了出来把车给拦下了。
刘哥打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你小子还真够猛的,我要是刚才没看见,你就成肉饼了。”
褚和光笑着说道:“上回在吃人沟都没成肉饼,你一个开车的还能比那只老鬼强啊?”
两人哈哈大笑。
宋小言竖起耳朵,越听越不对劲:“你们早就认识了?”
刘哥笑着说道:“这不是废话吗?褚和光这小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褚和光猛地咳了起来,刘哥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回过头去,缩着脑袋开车。
宋小言眯着眼睛看褚和光:“也就是说,那一回他们两个都知道你是男的,就我一个人以为你是小姑娘?”
“那什么,言言,你吃早饭了吗?”褚和光连忙塞了个包子到宋小言手里,还是肉馅的。
宋小言咬了一口惊住了:“你们道士还能吃肉吗?”
褚和光松了口气:“言言,我都说了多少次,我真的没有出家当道士了。”
宋小言不信:“那王师傅怎么喊你小师叔祖?”
“那是因为我厉害,老头儿非要教我道术。”
直到蒋兰兰在镇里上了车,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快到南安市的时候,宋小言才摸了摸脑袋,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蒋兰兰的外婆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家,就算正在准备动手术,可精神气也依然好的不得了。
三人到了南安市第一医院,看过了蒋兰兰的外婆正打算一起去逛商场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病房爆发出一阵争吵声。
他们看了一眼,发现是隔壁的病房里有人闹事。
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戴呼吸机的年轻姑娘,病床边上围着几个中年人,拔呼吸机的拔呼吸机,抬人的抬人。病房的医生护士想要进去阻止,却被一个戴着□□镜的小青年拦在门外。
几个围观的病人苦口婆心地劝着,可他们就是不听。
宋小言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群人都是年轻姑娘的家属。
这姑娘出了车祸之后就一直不醒,昨天晚上大夫们还急救了一晚上,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的家里人在出车祸前几天就一直没露脸,听说把姑娘撞了的司机是个有钱人之后,就立刻赶来医院,要求把这姑娘接回家去,并上医院把司机压在这里的救命钱退给他们。
医生们肯定不能同意,没想到这几个烂心肝的居然就闯进病房,要把人强行带走。
就在刚才,一个年轻医生过来阻止,还被他们一起围殴了。
眼看着外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一个头发花白,扎在脑后的马尾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一边,脸上没有多少肉,显得十分尖酸的中年女人对着门外大声道:“她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到底还要不要治,我们家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关你们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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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k的一章,提前更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