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紧紧关着的房间里,何玉琳和丈夫瘫坐在那里。半响,这个面容刻板的女人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她搂住一旁的抱枕,认真的对着它说:“小雪,妈妈给你报的这个班喜不喜欢?这个班里全都是天才,你一定要努力跟上他们的脚步,可不要被比下去了。”
过一会儿,她又突然按住那个抱枕,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为什么不好好学!明明都是一样开学,才上的课,为什么你会比他的分数低那么多?!
这一刻,她眼前浮现着的,是女儿委屈又痛苦的小脸:“妈妈,我的手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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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梦放假时回到家中,心情早已经变得很好很好了。
她听钱心意说,自己前段时间情绪好差,天天魂不守舍的,还死活不肯说……但自己想来想去,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就是觉得有两天不太舒服罢了。等过了那两天,就像女生大姨妈来去一样,心情立刻飞扬到爆。
不过刚回到家,就听曹母一脸沉重地对她说道:“梦梦啊,隔壁何阿姨家里出事了。”
曹梦懵了,脑子里倏忽间闪过一个情景来,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的笑容……然而他再凝神回想,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甩了甩头,惊讶又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唉,说起来也是惨。”
曹母坐在那里摘着菜,一边跟自己的女儿说着小话:“你还记得小雪不?她妈妈不是给她安排了很多很多的课吗?咱们对门儿这么多年,从她上了学,我就没见她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过,天天都在学。”
这母性大发的中年妇女此刻一脸唏嘘:“……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玩儿的,你小时候天天折腾来折腾去,一错眼你就要翻天……那不都正常的很嘛!偏偏你何阿姨看不开,非要拘着她在家里死命的学,死命的学……这不,前几天才发现的,小雪她,疯了。”
曹梦瞠目结舌:“小雪……小雪才八岁啊!小孩子,怎么会被逼疯了呢!”
她眼神扫过自己的指头,看着那莹润的指甲,不知为何,神情有些瑟缩。
“你瞧我这嘴!”
曹母叹气道:“也不是疯了,是傻了。现在啊,那丫头一个人木木呆呆的,你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自己也能想事儿,也晓得穿衣服吃饭,渴了还知道倒水……但是,但是她就是没情绪啊。”
“她不开心,也不会哭。这都是作孽哦!”
曹母一脸心痛,对何玉琳没有半分同情:“那天出事了,一家人都傻傻的,咱们院里的人就报了警。医院里的人,还有警察过来,你知道发现什么吗?一掀衣服,小雪大腿根儿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黑的青的泛紫的,还有红彤彤的,都是她妈揪的!你说你何阿姨平时看着虽然严肃,但还是挺正常的啊,怎么对自己的女儿也能下这么狠的手呢!”
“嘶――”
曹梦倒抽一口冷气!
“不能吧!”
她都不敢相信:“何阿姨看着再严肃,但是那是她亲生女儿呀,天天逼着学习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掐她呢?”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大腿根的嫩肉平时多磨一下都觉得疼:“小雪被掐成那个样子,居然也不哭也不闹?”
“还哭闹什么呀?”
曹母今天一直在叹气:“那孩子都是硬生生被他们逼疯的。你知道吗,警察上门的时候,贴在墙上整整一面墙的课表,密密麻麻的,我跟几个邻居琢磨一下,一天得学习十五六个小时呢,她那么小,睡觉都还不够的,哪里有这个精神?”
曹梦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恍惚记得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曾经站在楼道前对她甜甜的笑着,明明阳光明媚,柔风和煦,然而每次一回想,她心头便是一凉,仿佛有莫大的恐惧。
此刻,她也顾不得这许多,只连忙追问后续:“那后来呢?何阿姨陈叔叔他们,都没有什么不对吗?”
“还有什么不对呀?”
曹母不知跟几个人聊过这个话题,此刻跟女儿一说,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你何阿姨是真疯了,痴痴傻傻的,天天搂着抱枕当小雪,教她认字教她唱歌,还要带她去上辅导班……这周围的谁不知道她这情况呀?哪还有学校愿意接受……”
曹梦只觉心头一凉,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说出一句话来:“压力这么大,小雪这个样子,估计也算是解脱。”
她刚说完,迎头就被曹母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好歹也是邻居。”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母亲,低声说道:“妈,我真觉得是这样。一个小孩子长这么大,没有跟其他小朋友玩过,每天只会这样学学学,现在傻了没感觉,反而还好一些。我小时候要那个样子,我分分钟都得撞墙。”
她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像小雪她,这样子反而更轻松更开心。
曹母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这样子,破块油皮都得哭天喊地,你还有勇气撞墙呢?那不得疼死你。”
说完,她又一次叹了口气:“也是,小孩子最经不得疼,你平时破块油皮都得哭天喊地,小雪这么小的孩子,手指头那个样子,大腿根儿的伤痕一层接着一层,这一对爹妈……唉!”
“那,陈叔叔呢?”
曹梦听到指甲二字,头皮忍不住一炸,赶紧转移话题道。
“你陈叔叔啊――”
曹母冷笑一声:“他可真是个男人!在家里天天精心伺候着自己的老婆,小雪木木呆呆的,他抽空了才给喂点水,饿了小雪自己寻摸吃的。有这样的爹……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何阿姨心狠,给她安排那么重的任务。现在想想,都是你陈叔叔的责任才对。”
“一个大男人,对自己的孩子半点责任心都没有,光会在自己老婆面前伏低做小,有个什么用?”
曹母狠狠将手里的一把葱甩在地上:“他现在精神恍惚的,什么都不行,只能在家照顾老婆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