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齐被“赶”下车,他在路边站了会儿,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很快,他悲催的发现手机没电了。只能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宋慕家。
他身上没有现金,只能摘下耳钉和留下一张签名,抵做打车钱。
宋慕正在家里谈工作,听见门铃声,去开了门。
他刚一拉开门,大男孩就哭丧着脸冲进来,一把抱住他,在怀里一阵哭诉:“姐夫,我要死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姐那个老巫婆,她想要了我的命。我不小心弄坏她的模型而已,蛇蝎心肠的她,居然赶我出门,还留下‘我敢回家就打断我狗腿’的壮志豪言。姐夫,你一定要救救我……”
“……”宋慕咳嗽一声,轻拍他脊背说:“别说了。”
“不!我要说!”陆念齐又说:“所以姐夫,我在你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没关系的?”
就在他卖惨时,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幽森森的女音。
“陆念齐,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声音冰冷非常,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吓得一个哆嗦,“咕隆”吞了口唾沫。
宋慕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他,仿佛在说:兄弟,你好自为之。
陆念齐看向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陆君怡,呆滞了好半晌,尴尬地笑了一声:“姐,你……你不是回家了吗?你一个未出阁的大闺女,来一个单身男性家里,不太好?”
“呵。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我赶你出家门,甚至要打断你的狗腿呢。”
她抱着胳膊看他,眼神锐利,气势汹汹。
陆念齐继续吞唾沫,转身要去开门。然而,他的刚摸到门把手,就听林悦琪淡淡道:“你要是敢走出这道门,我打断你的三条腿。”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小兄弟。转而,求助似的看向宋慕。
然而宋慕当他不存在似的,和坐在沙发上的陆君怡说:“你忙完再来我书房,你刚才说的那几点,我会认真考虑下。”
“好。”陆君怡看向弟弟,目光森冷:“你,过来。”
陆念齐认栽,揪着自己一双耳朵,坐在了她跟前,嬉皮笑脸说:“姐,我错了。你就当我刚才的话是个屁,放了也就没有了。不就是一个模型嘛,能有你弟弟重要?”
“…………”陆君怡被他气得没脾气。
那是她辛苦拼了小半年的模型,就这么被他给毁了?她该怎么和导师交代?那个夺命导师,会听她解释吗?
她这个弟弟,各方面都很优秀,可唯一有一点――
他不仅动手能力差,而且那双手毁东西的能力非常强。
所以在家里,林悦琪女士和陆霆先生喜欢的艺术品,都不敢摆在家里。而她之所以把模型放在衣帽间,也是怕那混崽子进入她的房间,误碰她的模型。
万万没想到,她的模型,还是凉了。
她的古建筑模型是全榫卯构造,即使十级地震也不会坍塌。可陆念齐那双手只轻轻一碰,便一塌糊涂。这绝对不是她的模型有问题,问题一定出在陆念齐那双手上。
对此,陆君怡和姜沐橙一直怀疑,是因为小黑不靠谱的【锦鲤系统】,才导致他的这双手变成了“毁灭之手”。得之必失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从小到大,家里被他毁掉的艺术品以及珍贵物件儿,不计其数。因此家里人压根不敢买太贵的物件儿,怕他折腾。
想到他这双“毁灭之手”也是“迫不得已”,陆君怡一阵心软,揪住他的耳朵警告说:“再有下次,我踹你去祭天!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想在这里睡,就打地铺。我去书房和宋慕谈事情。”
“姐……你是来和宋慕谈事情的?”
“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你们俩开始谈恋爱了呢,瞧把我瞎激动的。”
陆君怡戳了一下他的太阳穴:“你想什么呢?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就跟你我似得,我们怎么可能……”
在她小时候的梦里,她隐约得知,宋慕是她的官配。从小到大,她和宋慕的关系也不错,两人小时候也开过长大后结婚的玩笑。
可是真的等两人长大,两人的交流倒不如小时候多了。
不仅如此,他们进入大学后,一个进入导演系,一个去学了建筑。两人虽然在一个学校,可两个人却不在同一个校区,见面的频率大抵就是,暑假寒假一起回家,偶尔给对方微信点个赞。
在梦里,她因为失去妈妈,性格变得非常奇怪,且又很严重的情绪病。梦里,是宋慕一直陪着她,让她有了勇气重新生活。
因为这个梦,她以为宋慕是喜欢她的,他们在一起也理所当然。可一朝梦醒她才发现,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儿时的玩笑话。他们也压根没朝那个方向发展,更没有一点暧昧的苗头。
现在的宋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总要故作高冷的小男孩。现在的他,是一个真正沉稳,少言少语,认真工作的天才导演。
陆君怡平时见到他的机会不多,得知他想拍一部古装戏,需要她的专业意见,立刻马不停蹄赶过来帮他。
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陆念齐,还意外得知自己的建筑模型被他损毁的坏消息。
她表示,非常心塞。
可又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真的打死这个弟弟……
她叹气一声起身,去宋慕书房前,还特意转身嘱咐弟弟:“我警告你,别再叫宋慕姐夫,我很尴尬的你知不知道?还有,别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你想留在这里,就打地铺。”
宋慕的家是一套三室两厅一厨一卫的住宅户型,两室打通,成了一间超大书房,留了最小的次卧当卧室。每次陆君怡带着弟弟过来找他玩儿,都是宋慕睡沙发,弟弟打地铺,而她睡床。
陆念齐一脸不耐烦地冲她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你们快去谈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推门进入宋慕的书房。
男人的工作台后面是一块白板,上面拿磁石贴满了明清时期的古建筑。这些照片,大多是陆君怡从导师那里帮他复印过来的。
见她进来,宋慕指了一下椅子,让她坐。
陆君怡坐下后问他:“这些资料已经很齐全了,加上我先前发给你的那些,你找人建模定型,没问题的,还需要我帮忙?”
“我想请你跟组拍摄。”
“跟组?”陆君怡一脸疑惑看她:“我既不是演员,也不是编剧,跟什么组?我给你的资料已经很齐全,有什么不懂的,你再问我便是。”
宋慕递给她一份项目资料说:“这是我们要拍摄的题材。”
她接过,翻了一下,一脸震惊看他:“你……你要拍样式雷家族?”
清朝200多年间,皇家建筑主要由雷姓家族建造。而“样式雷”是对这个家族的誉称。这个家族八代都在皇家担任建筑设计,一直到清朝末年。
清朝宫殿、皇陵,以及圆明园和颐和园等知名古代建筑,均是雷氏家族负责建造的。这些年,华国的电视剧题材由古代盐商到宫斗,但从来没有人以样式雷家族为题材,拍摄一部电视。
“是。”宋慕回答说:“我对这个题材很感兴趣,想得到你的帮助。”
陆君怡想也没想就拒绝他:“你可以找别人,我是不可能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个魔鬼导师有多魔鬼!再熬半年我就能解脱了,这个节骨眼,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在他面前掉好感。”
她把资料扔回去给他:“我不去。我要跟着导师好好做项目。”
外人都觉得她是个学霸,可只有她知道,读研的辛苦。尤其是跟了一个严厉的导师。
这位导师是个严肃的老头,姓李,大家都习惯性地叫他李教授。有一年,她跟着李教授走南闯北收集样式雷图集,一年没回家。
只那一年,她暴瘦十五斤!
眼看就要研究生毕业了,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得在老教授身边,老老实实做个乖学生。
她想到这些,小嘴不自觉地一噘,似非常委屈的样子。
宋慕也没为难她,抬头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钟。
他说:“时间不早了,去休息。”
“嗯。”她打了个哈欠,与宋慕同时起身。
两人一同走出书房,却发现客厅里没有陆念齐的身影。本以为他是怕挨揍,悄悄跑了,没想到,他却在唯一的卧室里,瘫成大字型睡得酣甜。
陆君怡:“……”
她和宋慕对视一阵后,摸摸鼻子说:“这个狗东西……那我打地铺,你睡沙发。”
宋慕看她一眼,眉梢微挑:“哪有让女孩睡地上的道理?你来我这里这么多次,我可有让你睡过地上?”
他说着,去衣柜里取了被褥,在沙发下面打了个地铺。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各自躺下。
熄灯后,陆君怡没有一点困意,她翻来覆去,总睡不着。
宋慕问她:“怎么?有心事?”
她叹息一声:“模型坏了,教授估计会骂死我……他一定不相信是小齐的魔鬼之手有问题,他一定会觉得是我的模型没做好。”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爱之深,责之切。看得出,你的老师,很看重你。”
“他人是蛮不错的,跟着他我也学会了挺多东西。可他就是,太严厉了。你知道的,我长这么大,谁都不怕,就怕他老人家……”
宋慕低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在笑?”
“你听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圈子里呆太久,学会了掩饰情绪。她总是在想,是他越来越会装高冷了。还是,他真的变了?
她沉默了好片刻,又说:“宋慕。”
“嗯?”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你们这个圈子,美女挺多的。”
“没有。”
“为什么?”
“浮躁,乱象丛生。你平日里听的那些离谱八卦,有九成是真。”
陆君怡再也无话,好半晌,她小小叹息一声说,有什么话埋在了心里。她很快睡过去,一只胳膊垂下沙发,指尖触碰的位置,正好是宋慕的薄唇。
他整个人一动未动,仍由她的指腹轻轻坠压着他的嘴唇。
怕她着凉,宋慕坐起身,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把她的胳膊又塞回温热的被褥中。宋慕替她压了压被子边沿,只听她嘴里发出喃喃地哭声:“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喜欢你呀。”
宋慕一皱眉。
这丫头,是有了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以来,她梦见最多的是妈妈的墓碑,然后是快穿女配庄柔,以及【女配逆袭】系统。对于宋慕,梦里虽然一直都有提及,可她却从没有如此清晰得感受自己和宋慕的片段。
这一次,她的感受非常真切,对梦境里的片段,也更加地有了代入感。
在梦里,她因为失去母亲林悦琪,性格变得十分糟糕。不仅如此,她也因此患上了情绪病,浑浑噩噩,负能量很重。如果不是宋慕,她压根不能重新对待生活,也压根不能去积极接受治疗。
可她没想到,自己因为被设计,锒铛入狱。等她出狱后,她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和宋慕表达爱意,想找到他,偷偷看看他当时的生活状况。
可她没想到,她出狱的时候,宋慕已经去世了。
通过这个梦她才知道,原来前世宋慕英年早逝,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宋慕也不会被系统持有者害死。
那种心痛感无力感,宛如让她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难受得差点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