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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6)

  你疯了吗?

  淡锦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今天才知道我疯了吗?!

  初秋抬起眼,几乎是哭着将这句话吼出来。

  淡锦看着初秋眼底的决绝,失了神。

  初秋深吸一口气,徒手抓住了两侧尖利的锯齿,锯齿轻易地割开她的皮肤,扎进她的指骨。她只是紧紧地咬着牙,一声都不发,豆大的汗珠瞬间闷出,她拼上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捕兽夹向两侧掰,锯齿越扎越深,深到抵住了她的骨头,血顺着捕兽夹一直流,和淡锦的血流在了一起。

  唔

  初秋死死咬住下唇,尽管痛得全身都在哆嗦,唇边也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但她就是不发出一点点声音,她怕哪怕只是发出一声细小的痛呼,都会让淡锦的心头蒙上巨大的愧疚。

  当掰出了可供移动的角度时,淡锦也立即从巨大的震惊中惊醒,拖着自己的小腿离开捕兽夹的咬合范围。

  她忙在身旁随手找了一块石头,卡进捕兽夹边缘,留给初秋退出的空隙。

  初秋让捕兽夹慢慢咬合住那石头,然后缓缓松开手。

  两只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取出,带着不间断的神经性痉挛,最深的伤口都能透过断裂的筋肉看见里面的白骨,血顺着手背一直流,流到胳膊肘的肘窝里,汇成一潭血浆。

  初一向稳重深沉的淡锦,此时也失去了表情的控制,只知死死地盯着那双血肉模糊的手。

  我、我没事。

  初秋哭着说出这三个字。

  人在剧烈的疼痛之下,确实控制不住泪腺。

  况且,这只是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孩子。

  淡锦的理智很快被找了回来,记忆中那个医药箱在上飞机前装进了初秋的背包里,好在初秋跳下来的时候没脱掉这包。她从初秋的包里迅速找到医药箱,取出碘伏和纱布,碘伏的盖子拧开,她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把它涂在初秋的手上,那双手的伤口简直惨不忍睹,似乎肉眼可见的皮肉全都翻开了。

  你可以先、先包扎你的腿,我不疼、我不疼初秋啜泣着说。

  你

  淡锦咬住下唇,紧紧地盯着初秋的脸。

  为什么这个孩子可以如此孤注一掷地救自己?为什么已经伤到了这种程度,还能在这个时候把她淡锦放在第一位?

  为什么呢?

  淡锦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向来是一个能忍住所有心事的人,但这一次,她忍不了,也不想忍,心里的疑问像是翻了天的洪水,不断卷席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为什么?

  她问了出来。

  什么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做这一切?

  初秋的肩头轻轻耸动,她对上了淡锦的目光,眼底有盈盈的泪点颤动。她抽咽着小声回答:

  总、总要有人保护你吧

  总要有人保护你吧。

  保护你。

  保护。

  保护我?

  淡锦失了片刻的神。

  她也也可以被保护吗?

  初秋看着此时的淡锦,凌乱的长发,美丽的容貌,成熟的风韵,但她依然能够从这个人身上看到那个小小的、瘦瘦的、总是饿肚子的小孩子。

  所有人都把淡锦当作一个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女人,只有初秋,只有初秋知道,淡锦还是那个没有人保护的小淡锦。

  那个因为生日那天吃到了一个馒头而满足的淡锦。

  那个在自己手腕划下刀片的淡锦。

  那个需要别人去爱她的淡锦。

  褐色的碘伏被缓缓地倒在伤口上。

  给初秋包扎手,然后给自己的腿止血,待一切都处理差不多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初秋除了幼时那火灾,再也没受过这等罪,脸色看上去比流了半天血的淡锦还要白上几分。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目光携着几分可怜看向身旁的女人:我可以靠着你吗?我好像有点坐不住。

  淡锦叹了口气,无法拒绝,只得轻轻地用单手把身旁的初秋揽进自己的怀里,你这孩子。

  初秋将头靠在淡锦的肩上,轻声说:我不是孩子。

  其实没必要的。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我总不至于把血流干,你这么

  淡锦,初秋打断了她,忽然笑了笑,你说,是腿比较重要,还是手比较重要?

  淡锦眉头微蹙,什么?

  是腿比较重要,还是手比较重要?

  初秋又重复了一遍。

  应该是手吧。淡锦又叹了叹,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那就是说,我用我的手救你的腿,是你亏欠我了。因为,你说手更重要。初秋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我喜欢你欠我。

  淡锦苦笑了一下,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

  你搞不懂,不是因为我比你年轻。

  初秋鼻尖一酸。

  你不懂,只是因为你不爱我啊。

  什么?

  初秋闭上眼,没什么。

  总之,谢谢。淡锦低声说。

  你和我说什么谢谢呢。初秋的声音很轻。

  突然觉得,今天是和初秋的第一次见面,淡锦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嗯应该说,是和长大后的初秋的第一次见面。

  是吗?初秋忍不住笑了,闭着眼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淡锦的肩,我总算在你心里长大了,真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淡锦要开窍了

  第63章 《无人生还》(下)

  发现淡锦失踪,是在三个小时后。

  因为丛林太大, 人员调动又有些混乱, 大家都以为淡锦那组只是进度慢了一些。但是当负责拍摄淡锦的摄影师战战兢兢打开对讲, 向导演如实汇报了淡锦的失踪情况后, 全组的拍摄立即暂停。江嫣然和熊雪儿听闻消息后,第一时间带着翁丹阳和淡浅返回丛林。

  我现在不是说气话,也不是和你开玩笑, 江嫣然站在导演面前, 气得手一直抖, 你今天要是找不到她, 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拉着你们恒远娱乐同归于尽。信不信?

  让入江集团倾家荡产?导演本来就被淡锦失踪这事儿吓得脸苍白,一听江嫣然的话,愈发白了几分。

  嫣然姐。淡浅拉了拉江嫣然。

  江嫣然冷着脸,连淡浅都不愿意给好脸,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好人,她的心里只有淡锦, 如果淡锦情况不好,她连自己都恼。

  她疯了, 别管她。熊雪儿把淡浅拉回来,哼了一声。

  江嫣然打了两个电话, 低声说了些什么。半个小时后,离这个海岛最近的驻地派遣了三架直升机来帮助搜救。

  导演组急得焦头烂额,几个mc也跟着瞎着急, 江嫣然想亲自进入丛林找,但是已经丢了一个嘉宾,导演组万万不会再让这位大佛也去冒险。原定的拍摄计划全部叫停,恒远娱乐在大陆那头也是火烧眉毛,一边跟云舟娱乐不断交涉,一边还要封锁消息,加紧更改综艺宣传片。

  有了直升机的帮助,搜救工作逐渐顺利了起来。他们可以定位到淡锦手机的大致方位,但是看不见地面上有人,只能进入丛林一米一米地仔仔细细找。

  又一个小时过去,淡锦和冉初秋终于被发现。

  被救出陷阱的时候,初秋已经是半睡半晕的状态,淡锦还保留着一点意识。江嫣然带着她们上了直升机,飞回陆地,前往最近的一所医院。

  淡锦只是失血过多,伤口倒并不是非常严重,她始终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到了医院,医生给她重新处理了腿部的伤口,又给她输了一袋血,淡锦的情况慢慢地好转不少。

  江嫣然坐在病床边,脸上没什么血色,她想要伸出手去握一下淡锦,但是又被理智死死压制着,只是握成拳相互摩挲。

  初秋比我严重吧。淡锦斜靠在白色的枕头上,轻轻叹气。

  不知道。江嫣然抿着唇,半晌,又说,以后再也不允许你接这种综艺了。

  做艺人,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伤,我没什么。淡锦释然地笑了笑,我只是担心初秋,她正要上高三了,手成了那个样子,恐怕会影响学习。

  你为她操了这么多年的心,也该为自己操操心了,江嫣然欲言又止,你难道想一直这么在娱乐圈混下去?每天都靠出卖健康来赚钱。

  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一眼就能看到底,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淡锦低头勾了勾唇角。

  江嫣然心头忽然就有了一股冲动。

  小锦,和我结婚。

  十年都未曾能说出口的话,竟然就在今天,就在这么一个随意的地点,轻易地说出了口。

  淡锦蓦地抬眼,看向江嫣然。

  我不想说太多废话。我的心意你应该早就明白,和我结婚,我带你去国外,然后,我养你一辈子。

  江嫣然的眼中怀着十二分的赤诚,甚至带着恳求。

  淡锦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江嫣然又唤道:小锦

  江队,淡锦打断了江嫣然,你想听实话吗?

  江嫣然一愣:什么?

  我不想骗你,说真的,淡锦垂下眼,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说出这句话,我想,等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你。

  真的?江嫣然眼中燃起狂喜。

  抱歉,我对你没有爱情,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归宿。淡锦没有任何隐瞒地道出了心底的实话,没错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就算你也是一个女人,但是我相信,和你结婚,我会被照顾得非常好。

  我不介意,你不用喜欢我,只要让我照顾你就够了。江嫣然的眼底有泪光轻轻晃动。

  我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等你开口,我就顺水推舟地认命。淡锦撇开目光,不敢再看江嫣然的眼睛,可是你刚刚真的那样说了之后,我才发现我不愿意。

  江嫣然的手一僵,为什么?

  不知道。我总觉得,我还在等着什么。

  你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对不起。

  江嫣然的表情变得无措起来,她嗫嚅片刻,极尽卑微地说:那我陪你等,等到你有一天不想等了,你还是可以选择和我在一起的。

  何必呢,江队?淡锦不禁动容,放弃我吧,我真的不值得。

  江嫣然苦笑,不论如何,这都是我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也尊重我的选择吧。

  淡锦低头,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为此道歉。江嫣然站起身来,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掩住嗓音里的哽咽,我先离开一下,有事打我手机。

  淡锦看着江嫣然离开,她盯着那纤瘦的背影,放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握成拳。

  过了一阵子,淡锦叫来护士,问了初秋所在的病房。

  护士很贴心地问:需不需要推一个轮椅来,我帮您推过去?

  麻烦您了。

  初秋的病房离得不是很远,进了门,便看见她仍闭着眼躺在床上,双手被一个架子吊起来,纱布的掩盖下隐隐露出了被缝合过的痕迹。

  淡锦控制轮椅在她的床边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微微出神。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初秋了,忽然发现,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这么多。眉毛不再是短短的一簇,而是秀美的纤长,脸蛋也不再是可爱的圆润,已经有了趋于成熟的轮廓。

  原来意识到一个人的变化,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

  淡锦看了好一会儿。

  她忽然抬起手,向初秋的脸探去。

  在距离她眉骨两厘米的地方,手却停住了。

  指尖有些无措地僵在半空。

  我为什么想要摸她的脸呢?真奇怪。

  淡锦皱着眉想了想,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

  她慢慢缩回自己的手,放回膝盖上,忍不住再次出神。

  嗯初秋的头动了动,喉咙里模糊着呢喃梦话,啊,鸡翅

  淡锦垂下眼笑了笑。

  翅翅

  初秋嘟囔着这两个字慢慢睁开眼,懵懵懂懂地看向床边坐着的淡锦,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淡锦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去,帮初秋揩去眼角因为困顿而泛起的一点泪花。

  啊

  初秋忙往起坐了点,你怎么来了?

  你梦见什么了?淡锦温柔地问。

  初秋的脸红了红,小声答道:没什么就、一个很大的鸡翅嗯像人一样大的鸡翅。

  淡锦微微一笑:想吃吗,回家了给你做。

  像人一样大的鸡翅吗?初秋愣愣地问。

  当然是普通的鸡翅了,你还没睡醒啊。淡锦笑着捏了捏初秋的耳朵。

  捏完之后,收回来的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偷偷地摩挲着余温。

  哦初秋的脸又红了一点。

  饿了吧?护士来送过一次饭,但是你没醒,我再帮你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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