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沈绵在家闲着,没两日就被请进宫去了,说是嘉妃娘娘请她喝茶。
结果沈绵进宫,并未被内侍领到嘉嫔那里,而是领到了皇帝的御书房外。
沈绵惊觉不对,问领路的内侍道,“这位公公,您这是不熟悉宫中的路吗,我一介妇人,怎么,怎么给我领到这儿了。”
内侍讪笑一声,“夫人您别着急,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别的奴才也不清楚。”
沈绵正要追问,黄公公已经朝她走过来,行礼道,“世子夫人来了,您别着急,陛下这是找您说正事儿呢,让您帮忙修撰国史,没别的事儿,您别着急,老奴已经打发人去跟大理寺跟世子说了。”
沈绵朝黄公公笑道,“多谢公公提醒。”
她心说这都是什么些事情,大夏的文人们眼高于顶,竟然愿意让她一个女人来帮忙修撰国史,穆丞相怕是下了血本,也不怕得罪大夏未来的栋梁们。
何况就算她擅长画人像,可是翰林画院的人难道是养着好玩的吗,这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拖她下水。
黄公公提醒沈绵道,“夫人,老奴瞧您脸色不太好看,没事儿吧。”
沈绵摇头,赶紧把脸上乱七八糟的情绪收敛起来,免得到皇帝面前,还要叫人觉得她是在摆脸色。
御书房中正在商议整理国史一事,穆丞相带领一帮文人,已经争论得十分热闹。
双方正在争议,争议的焦点就是要不要让沈绵参与进修撰国史这件大事。
穆丞相是一力支持的,他的理由十分充分,画院上上下下,从年老的到年长的,找不到一个比沈绵更好的画师。
这话倒也不算吹捧,沈绵自小开始画人像,已经画了将近二十年,比起翰林画院的一些画师,确实要强不少。
但要说她是最好的,那也不一定,画院、民间那么多画师,要是真的为修撰国史寻找擅长画人像的画师,自然能找到,不见得非要沈绵这个女流之辈去画。
沈绵走进御书房,向皇帝行礼,出了一身的汗。
虽然进宫的次数不少,但沈绵一向怂的很,每次见了皇帝都要出一身的冷汗,可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皇帝道,“起来吧,今日叫你进宫,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沈绵起身,站在下方,道,“会不臣妇在外面听到了,是为修撰国史一事,穆丞相想让臣妇为先贤作画。”
皇帝颔首,“此事你觉得如何?”
沈绵摇头,目光扫过众人,道,“翰林画院人才济济,臣妇认识的朱翁,曹玄民大人,还要朱翁的学生王画师等人,都是丹青妙手,何必舍近求远,让臣妇一介女流参与此事。”
王文峰听见沈绵提起自己,当即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穆丞相见她推辞,笑道,“陛下,此次修撰国史,咱们不能凑合,不管是编写史书的文人,还是画师,都要最好的,要为大夏留下一部供后人参考的大作,翰林画院固然人才济济,然而~”
他扭头看着翰林画院的院长,笑问,“于翁,您老人家说,这画院之中,论起人像来,谁能与世子夫人匹敌?”
于翁一把年纪,听了这话,朝皇帝行礼,道,“陛下,单论技艺,能与江少夫人匹敌的,自然是有,然而江少夫人笔下的人物,皆有灵气,画院之中的画师,难免受条条框框影响,多少匠气,江少夫人的画,称得上钟灵二字。”
于翁这一番夸赞,连沈绵都惊到了。
这老头子脾气大,平日里没少挤兑她,回回都叫她谦虚谨慎,不要骄傲,搞得沈绵有段时间都怀疑自己到底还会不会画画了。
“于翁,”沈绵赶紧道,“您忘了吗,您上个月还说我该好好临摹前人画作,怎么今日便如此赞誉,真是折煞我了。”
于翁捋者胡须,呵呵笑道,“老夫这是怕夫人太过骄傲,耽误自己的前途。”
沈绵顿时无言以对,穆丞相拱手道,“陛下,可见臣是没有说错的,世子夫人是眼下能寻到的最好的人。”
沈绵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辞,只能勉强挤出笑容,“丞相,我到底是一介女流,哪里值得您如此赞赏。”
穆丞相却言辞从容,道,“咱们不拘男女,都是为大夏的万世基业添砖加瓦,陛下,臣身为丞相,不敢说有什么功劳,但臣看人还是准的,举荐贤才,臣要找的,就是最好的,在大夏国事面前,哪里来的男女偏见。”
真是好赖话都让穆丞相说了,沈绵这些年没少跟人辩驳过,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沈绵哪里是当朝丞相的对手。
“爱卿言之有理。”皇帝赞许地点头。
沈绵心生绝望,江星列这是跑哪儿去了啊。
“这是臣的本分,”穆丞相颔首,他说完,又问沈绵,“世子夫人是担心世子不同意?或者是担心与郎君们共事,于名节有损?”
不等沈绵回答,便有人道,“世子夫人切莫忧心这些事情,世子性情宽和,并非狭隘之人,对待您更是至情至性,至于其他事情,夫人尽管放心,我大夏文士,都是得体守礼之人,绝不会冒犯您,何况此乃国之大事,世子定然会鼎力支持的。”
沈绵忍不住想翻白眼,江星列要是同意,穆丞相能专门把她弄到皇帝面前吗。
穆丞相点头,“夫人,您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沈绵都不能说有,说就是没心没肝,不为大夏做贡献。
沈绵心中叹息,但知道已经成了定局,即使江星列过来,也不能更改。
皇帝看见商量出来结果,便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下一道旨意。”
穆丞相几人相视一笑,对结果十分满意。
江星列匆忙进宫,但还是来晚了一步,正好听到皇帝下旨,让沈绵去修撰国史。
江星列还是忍不住道,“陛下,内子身体~”
皇帝摆手,笑道,“你放心,画院这许多人,累不着她,何况这样的好本事,如果埋没,实在可惜。”
皇帝这么说,江星列也只能闭嘴。
沈绵拉着他的袖子,道,“没事的。”
江星列面色沉沉,揽着沈绵的肩膀,只恨穆丞相这些人撺掇。
穆丞相笑道,“我大夏之开明风度,想必此后百年,皆可得见,江世子,可别是担心夫人出了头,要越过您去了。”
众臣大笑起来,沈绵和江星列可是一点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