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阿娘走的早。”慕容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到自己的母亲的时候,神色柔和了些。
“王妃娘家部落里头已经发生变故,恐怕在世子之事上,也无可奈何。”李洋后脚就给慕容煦一句。
慕容煦的母亲当年也是大部落出身,奈何她本人走的早,而且娘家部落里头十几年前发生了子杀父夺位自立的事,很是闹腾了一会,最后上台的,也不是他的舅父。
所以舅家对慕容煦来说,还真的没有半点帮助。
“就依照先生所言。”慕容煦叹了口气,对李洋道。
李洋闻言对慕容煦拱手。
*
迁都这件事照着是鲜卑人的习惯,慕容奎这个燕王先来,慕容燕国的大臣们随后来,不过比大臣们更快的是慕容家的那些女眷们。
女眷们除去和汉人士族联姻的那些汉人妾侍之外,其他的都是鲜卑或者是匈奴贵女,这些贵女们自小就在马背上,赶起路来完全没有半点辛苦。
慕容奎到了蓟城几日之后,那些个女眷也到了,顿时蓟城就开始热闹起来。
蓟城之前备羯人占据着,但是城中的汉人却是不少,做生意的更是不在少数。龙城和大棘城,就是放在以前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比得上蓟城这样繁华,顿时蓟城的商人们开始带着各种锦帛和珠宝出现在慕容家的各个府邸里头。
男人们自然是不会说自个给女人们买不起这些东西,只要不花费巨大,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玉淑和折娜也从龙城赶了过来,折娜还好,反正她五六岁开始,就被阿爷抱在马背上学着骑马,到了这会和男人一样,骑马狂奔个一两个时辰都不成问题。不过高玉淑就惨了点,高句丽的女人没鲜卑女人匈奴女人那么彪悍,都是当做娇贵贵女来养大的,身骄肉贵,一路赶下来,高玉淑在路上可没少吃苦,等到了蓟城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去。
像高玉淑这般,熬不住路上颠簸之苦的贵女也有不少,不过绝大多数是年少的幼女,或者是汉家女子。比如高氏的那个侄女高神爱就在路上天天吐的昏天暗地,连米水都喂不进去,吃多少吐多少,这会人都在那里躺着起不来呢。
到了慕容泫的府邸上,两个人从侧门里头进去,被管事的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头。折娜和高玉淑已经是撕破脸了,两个人互看不顺眼,折娜才不管高玉淑苍白的脸色,直接扭头就走,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
高玉淑也懒得搭理折娜这个白虏,直接就回了自个的院子。
院子里头井然有序,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要人把那些带过来的衣物放进衣柜里头就好了。
侍女们忙活着,高玉淑坐在镜台前,看着铜镜里头照出来的那张脸。虽然因为车马劳顿的关系,两颊瘦了下去,但姿色比起以前越发的美艳。她就像一朵牡丹,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的动人。
慕容泫对府中的姬妾几乎是不管不问的,但她们的用度却是没人克扣,至少高句丽进贡来的那些人参,除了一部分入了府库之外,其他的磨成了粉送了过来。
人参粉用来敷面,可以使得肌肤雪白细腻。高句丽盛产人参,这是为何高句丽贵女肌肤雪白细腻如脂的缘由。
若是以前还在丸都城的时候,用了也就用了。可是在慕容鲜卑这里,高玉淑总觉得自己就是个玩物,用这些东西好好的保养自个,弄得白白嫩嫩的,方便慕容泫下口。
“高娘子,今日该擦粉了。”高玉淑正对镜感伤,旁边一个妇人过来,将一只漆盒放在她的面前。
每日敷用人参粉,这是高玉淑每天都需要干的事。就算她不肯,也专门有人盯着她,想要自主那简直就是在说笑话。
“我知道了。”高玉淑才到府中,身上的疲惫都还没有褪去,就要被逼着敷粉,她心里一火,就将手里的篦子给重重砸在镜台上。
“高娘子还是少使些性子。”来的那个妇人根本就没把高玉淑放在眼里,这些个妾侍看起来好像是身份高贵,可是除了出身段部的折娜之外,差点就沦为亡国公主的高玉淑在众人看来不过就是主人的一个玩物罢了,平常的吓人看到高玉淑自然会毕恭毕敬,可惜有些人就不会买她的账。
“来啊,伺候高娘子洁面。”妇人高声说完,又看向高玉淑,“郎主方才派人来传话,说是过一段时间就让高娘子前去献艺。如果高娘子以一副疲惫之态前去,恐怕到时候下场指不定不知道如何呢。”
所谓的献艺就是在几个人的面前跳舞,慕容泫让高玉淑学了这么久的高句丽舞,这会也该是出师了。
如果高玉淑在众人面前出了个甚么事,除非慕容泫看上她了,不然恐怕下场堪忧。
高玉淑身上抖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罢,在侍女的引导下,去洁面。
妇人出来之后,和同伴咬耳朵,“都一个破落户,还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真的当自个还是那金娇玉贵的公主不成!”
“过几天就要到郎主面前,到时候依照着那个性子指不定还要出啥幺蛾子呢,到时候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同伴也看不惯高玉淑耻高气扬,两人想起若是高玉淑一不小心得罪了慕容泫会有如何的下场,立刻就笑出声来了。
水和澡豆等物立刻被呈送了上来,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沐发浴身,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之后,她坐在镜台前,让侍女给她梳弄那一头乌黑的头发。
装着人参粉的盒子被侍女打开,拿着一只布团小心的将粉均匀的扑在她的脸颊脖颈和露出来的肩膀上。
高玉淑原本就肌肤细腻,加上日日敷人参粉,肌肤更是白皙如雪。
连服侍她的侍女看着都觉得眼热。
一切收拾好之后,高玉淑把手里的东西往镜台边一丢,“你们都出去吧。”
高玉淑的脾气古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高兴的时候侍女们什么事都没有,但若是她发火,那些侍女被她扇巴掌都已经是小事了。
侍女们一看这个架势,知道她这会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了,也不敢久留,免得她又要发疯。不一会儿就都垂着头出去了。
等到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高玉淑去拿出一个盒子,她并不打开,放在手里掂量了一回,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慕容泫终于肯见她了。
高玉淑还记得丸都城破的那一日,王城之内人人自危,平日里最疼爱她的父王,带着几个人说是要和慕容军一绝死战,绝对不能够让宗庙落到这群白虏的手里。可是那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王,之后就是慕容大军攻入王城,她和一众姐妹还有祖母母亲都被押解到了龙城,之后,她的姐妹们都成了慕容家男人的妾侍。
如果当年慕容没有打进来,她和众多姐妹还是高句丽高高在上的公主,哪里轮的到让一群白虏对她们发号施令?
她不甘心,不甘心!
高玉淑抱紧了怀里的盒子,眼里的戾气浮动不止。
*
蓟城里头很是忙乱了一段时间,亏得是四周暂时没有战事,对冉魏也是好消息频频传来。所以慕容燕国暂时的可以把迁都的事做好,慕容奎来了,那些慕容家的女眷们也来了,接下来,那些鲜卑部落的大人们带着自己手下人也赶过来,还有汉人士族也拖家带口的来到了蓟城。
顿时原本有些冷清的蓟城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慕容泫开头一段时间很是忙了一回,哪怕暂时不用他去打仗,但是迁都里头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事,忙的他焦头烂额。底下的那些人,有些事不敢去烦慕容奎也不敢问过世子,那么只能是来讨他的主意了。
一时之间,慕容泫也没比在打仗的时候好多少。
秦萱留在慕容泫府邸里头,虽然也帮着慕容泫处置一下文书,但她看到慕容泫忙的恨不得两条腿跑的飞快的模样,笑了又笑。笑完之后继续帮忙。
终于等到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慕容泫和秦萱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慕容泫的模样看起来要更从容一些,他看着那边闭目养神的秦萱道,“晚上看个歌舞如何?”
这个旁人也挑不出错来,亲兵在主将身边贴身护卫,就算亲兵已经被放出去了,再到主将府上,甚至煮住那么几天,也是相当正常的,跟别说在一起做一些男人之间常做的事。
秦萱忙的眼睛生疼的,处理那些文书是真的比打仗还要累。可惜慕容泫这个家伙说,想要向上再进一步,就不是凭借着光能打仗了,还要学着怎么写官文,处置手下的事务。她把这些当做是提前锻炼了。
“好啊。”秦萱也觉得最近自个有些累,需要一些*的生活来抚慰一下,听到慕容泫这么说,她想都不想直接就应下来了。
慕容泫见状,让人去吩咐到夜里把高玉淑给领出来。
秦萱打了个哈欠,在慕容泫的书房里头寻了一个地方睡下来了,这会的眼睛不能弄成近视眼,连个眼镜都没有,以后难道要等着摸瞎子么?
自然是要好好保重。
她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奕奕,没过多久天也黑了。
之前秦萱以为古代的夜生活就是吃过饭洗过脸,然后老早的在床上躺着,基本上睡觉都不超过晚上七八点,早上凌晨时候就醒了,军营里头还好说,毕竟出早操的时候也很早,不怕自个没事干,但是在慕容泫这里就不是了,不到一定的时候,是不会有人过来叫起床。
有些夜生活,她也好混到一觉睡到大天亮。
因为最近战事顺利,再加上迁都蓟城,慕容南迁也是个大喜事,夜里准备的菜肴也格外的丰盛,一整只烤全羊被抬了上来。
养不是普通部民养出来的那种,而是草原上随便放牧的,因为不是被圈养起来,在草原上常常跑的缘故,羊肉没有一丝腥膻味道。
秦萱吃了几块,有些怀念以前的涮羊肉。切得薄薄的一片,在滚烫的火锅中滚那么几下就熟透了,再在油碟上粘那么一粘,入口的滋味是绝好的。
不过这个要怎么做,秦萱还真的摸不着头脑。穿越前自然是由店方做好了的,自个做也可以到超市买汤料。可是这回要她想原材料,她就只能瞪眼了。
“你不是最喜欢看歌舞么?”慕容泫吃了几口烤羊肉,兴致勃勃的和她说话,“我今天让人准备了一场。”
慕容泫对她的爱好摸了个底,秦萱一开始还有些奇怪,后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久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秦萱手中的匕首不停,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沾了些许酱料塞进嘴里,“好啊。”
不多时,就有一众乐工上来,这些乐工身上都是穿着高句丽的衣裳。高句丽尚白,所以高句丽人也多穿白色。
乐工们手里拿着伽椰琴还有其他出产自高句丽和百济的乐器在垂下的竹帘后坐好。
过了一会一个身着白纱群的少女款款而来,她面容美艳,身姿窈窕,胸腹上还挂着一只小巧的鼓,手上的两只鼓锤也是小巧精致,在尾端上还点缀有一段长长的缎带。
高玉淑走了进来,对上首的慕容泫行礼,她看到秦萱,又不情不愿的对她行礼。
在高玉淑看来,这两个都是造成如今高句丽不死不活的罪魁祸首,对着仇人屈膝,实在是太耻辱了。
在慕容泫府中这段时间,已经让她知道,对着慕容泫要将面上的表情统统收拾干净,至少眼前是如此。
高句丽乐响起,高玉淑抓着乐拍,当着两人的面起舞,高句丽的舞蹈在于活泼和轻灵,所以舞姬跳此舞的时候一定要清瘦,不然跳起来会不好看。
高玉淑以前在王城里头看过不少舞姬献舞,知道自己该摆出怎么样的姿态来才是最好的。鼓锤上的缎带,随着她舞动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
慕容泫对高玉淑的表演没有展现出太大的兴趣,他手臂靠在凭几上,时不时的就去看秦萱一眼,秦萱倒是看的目不转睛。
美人起舞,尤其这个美人还跳的相当的不错,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看的仔细点,才算的上是对表演者的尊重。
高玉淑跳的认真,看的出来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一舞毕,照着高句丽的规矩,跳完舞之后,舞姬要给主人还有客人上酒。高玉淑放下手里的鼓锤,上前要给慕容泫倒酒。
慕容泫却摇了摇头,“到秦将军那里去。”
高玉淑垂下头来,应了一声就往秦萱那里走去。
对漂亮女孩,秦萱向来很是宽容,毕竟看到个漂亮人儿,心情都会好上许多,当然要是美人脾性怪异,她也就敬谢不敏了。
高玉淑亲自倒了一觞酒送到秦萱面前,秦萱道谢结果,低头的时候。高玉淑垂下的眼里突然泻出无尽杀气。
秦萱在战场上滚打多时,哪里会察觉不到,她抬起头来,见到高玉淑从胸鼓后面抽出一把匕首,她狰狞着脸,就向秦萱扑来。
就算杀不了慕容泫,杀了他的心上人也是好的。
“阿萱!”慕容泫见着高玉淑狞笑着扑过去,他下意识大叫一声,抓起手边的一只瓷碗就向高玉淑丢过去。
秦萱也反应够快,她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案。她天生神力,力气也大,那一脚踹翻了的木案被踢飞了起来冲着高玉淑铺头盖脸的就压了过来。
慕容泫丢过来的瓷碗分量不轻,重重的砸在她的头上,当场就开花了。还没等高玉淑喊痛,案几就兜头砸在她的头上,原先案上的那些食物和酒水也扑了她一身。
高玉淑到底还是个娇弱的贵女,而不是个大汉,当即扑倒在地。
那些乐工瞧见发生了刺杀,吓得纷纷尖叫躲避起来。
外头守着的卫队也冲进来。
慕容泫大步走过来,将砸在高玉淑头上的案几踹开,高玉淑趴在地上,被砸过的地方流淌出血来,额头上好大一个伤口,看样子是毁容了。
高玉淑以前有高句丽第一美人之称,到了这会第一美人已经不存在了。
慕容泫眼神冰冷,他不顾高玉淑浑身的脏污,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就把她拖了起来,“说,是谁指使你的?”
事到如今,高玉淑也不必再遮掩甚么,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死死的盯着慕容泫就是不说话。若不是头皮被拉扯着实在痛得厉害,她一定要好好的吐慕容泫一口唾沫。
“把人带下去,不管用甚么样的方法,把她的嘴撬开。”慕容泫看向那些冲进来的武士,“另外别让她死了。”
说着,他像丢一个破烂似得,把手里的女人一把丢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刺入了女人细腻雪白的肌肤,顿时殷红的血流出来。
武士们立刻拖起高玉淑,高玉淑听到慕容泫那话,立刻就要咬舌自尽,可惜武士们早就有所预料,拿一团布塞进口里。
秦萱看着短短几个来回,屋子里头就变成一片狼藉,她抱胸而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