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顺家的不出声了,跺了跺脚,冲到了院子里。
满院子都是她尖锐的声音:“刘郎中,刘郎中……”
刘郎中是在的,傍晚时分,还给裴老头号过脉。
于是就这么办了。
众人决定等到天一亮再处理那个小狼崽子。
狼被关进了厨房里,外面骚乱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了动静。
狼没想那么多,静静地卧在温暖的地方,等天亮。
可并没有等多久,厨房的门就动了一下。
机警的狼睁开了眼睛。
艾青华借着手机的亮光,准确地找到了狼的位置,对上了他闪着亮光的眼睛,很深沉地叹了口气。
人的命运,真的会因为别人的一念之差,产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裴叔改变了他,也许他也可以改变眼前的这个孩子也说不定。
进来之前,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想来看看这个孩子好不好。
毕竟刚才的情况太过混乱,他恍惚记得那孩子不止挨了一耳光,还有好几脚。
进来之后,艾青华却在这一瞬之间下定了决心,“裴骁对吧!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母狼已经没了,罗嗦的老头也没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
狼只迟疑了一下,就一下子窜了起来。
他记得刚刚那些人要打死他的时候,是这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狼分得清楚,什么是善意,更愿意“臣服”于强大的实力,蛰伏、耐心地等待自己可以成为狼王的那一天。
两个人一刻都没有耽搁,借着月色,匆匆地往山下去。
时间点掐的刚刚好,天亮的时候,处在山脚下的狼回头看了一眼高耸巍峨的大青山,跟着甩了甩凌乱的头发,迈着大步往前进。
前路未知,可勇猛的狼什么都不害怕。
这是狼第一次接触山外的世界,和书里看到的很像,又不完全一样。
第97章 狼王的小心思02
“我跟你说, 不要随随便便用咬人来解决问题。
人的血液并不干净,有很多病毒, 比如令人恐慌的艾滋病, 就是通过血液传染。如果你咬的那人刚好有艾滋病,如果你的嘴巴刚好烂了一点, 你就完蛋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什么是艾滋病?
什么是完蛋?
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说的都是狼听不懂的话语。
狼皱着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屋子可真干净。
比他以前睡的狼窝可干净太多了,比裴老头的小木屋也干净。
床单和被罩都是雪一样的颜色, 狼爪子小心翼翼地摁了上去, 一个黑色的手掌印赫然印在了上面。
狼觉得很好玩, 一爪子又一爪子地印了上去。
艾青华在酒店的房间里洗漱,这几天一直都在路上,连脸都没有好好洗过。
但心里有些许的不安, 不敢把那个孩子一个人放着外面。
他的速度很快,简单冲洗一下就出了洗浴间。
天呐!他看着在床上撒欢儿的孩子顿时目瞪口呆。
狼也怔了片刻, “嗖”一下窜下了床,躲在了角落里。
这是艾青华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可紧跟着这种情绪就不见了。
他埋怨自己, 这世上很多的悲剧,都是因为有很多人怀着他刚刚的心理造成的。
人,可以冷血,但不可以麻木。
他认命地叫来了服务员, 多付了一笔清理费,重新换了被褥。
艾青华很深沉地坐在床边,眼睛一直在盯着角落里的孩子。
孩子的眼神一直躲闪,不肯和他对视。
这个孩子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裴叔咽气的时候,他分明从孩子的眼睛里看出了悲伤,但这个孩子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而且,从那个孩子对百顺的仇恨来看,他应该就是母狼养大的,不是那些村民胡说。
裴叔养了他五年,那么在这五年里裴叔都教会了他什么?这是个未知。
临危受命的艾青华没能和裴叔做个有效的交流,那会儿他没想到他真的会带这个孩子走,那会儿想的最多的就是给村长一笔钱,把孩子寄养在谁家。
现在艾青华傻眼了,他很后悔,对这个孩子了解的太少。
这要是一张白纸还行,怕就怕这张白纸被抹上了蜡,写啥都费劲。
艾青华发愁的姿势很明显,捂着头,龇牙咧嘴。
裴老头头疼的时候也这样,狼看到过。
他从角落里闪了出来,把刚才那人给他倒的水,又递给了他。
一双小黑爪子,捧着一个透明的水晶杯。
杯子递过来的时候,里头的水一颤一颤,晃动了好几下。
艾青华的愁容顿时消失了一半。
他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
再一次上下打量着孩子:“裴骁,你要洗澡。”
狼的眉头顿时蹙到了一起,“嗖”一下又窜回了角落。
艾青华搓着手说:“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每一句话,那现在你就听好了――必须要洗澡。其实我也挺不喜欢洗澡的,山里人靠山吃山,我小时候也就夏天到小溪游泳的时候洗洗澡,其他时间,谁洗澡呢!以后要是光咱俩一块儿生活,你不洗澡我不洗澡要臭就臭一块儿了,可是不行啊,我家还有一个闺女,我闺女是个事儿精,我要是不洗澡她能罗嗦死我,你要是不洗澡,我估计啊她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男人不能和女人打架知道吗?你要是不想总挨掐的话,至少得保持表面干净。”
狼又被绕晕了,脑袋瓜子分析了一下局势……很复杂。
他就是这么晕乎乎的,被艾青华丢进了浴缸里,洗出来的水,都是浑的。
还别说,洗干净的小孩除了有点瘦,长相挺出挑。
破旧又脏乱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艾青华请酒店的服务员给他买来了两套童装。
真的是人靠衣装,再一看,谁也想象不到一天之前,这孩子能把一个成年人咬伤。
在县城里短暂休整了一天,艾青华带着孩子坐上了回程的大巴,跟着再换火车,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
狼躲在艾青华的背后,第一次看见那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小睡裙,露出藕节一样的胳膊,和比藕节要粗上不少的小大腿,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喷香可口。
狼什么都不怕,那一瞬间,忽然害怕自己一爪子,挠伤了她。
新的狼群果然如他判断的一样,很舒适。
虽然不在高耸巍峨的大山中,也没有到处都是绿色的大树,但小院子很宁和,还有每天都吃不完的骨头。
肉这个东西,一旦吃过熟的,就再也受不了生肉的血腥。
跟着裴老头的时候,吃肉的机会很多,但肉的滋味并不太好。
同样的骨头,裴老头做的是另一种味道,艾姥姥却做的好吃极了。
其实以前跟着母狼的时候,他吃生肉的机会并不多,母狼认为他的牙不太好,会喂他狼乳和一些果子。实际上,他的牙真不好,要换了母狼,那一咬早就把那人咬死了。
狼对这里很满意,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管的也太宽了。
连他怎么撒尿都要管。
狼有好几次烦的想掐她,可张大的嘴巴咬不下去,举起来的爪子也落不下来。
狼很苦恼,只好躲在葡萄架下打盹。
大多数都是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其实狼是在思考狼生,他到底是不是狼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好几年了。
他仔细对比过,他和母狼长的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
可他要不是狼的话,他又是什么呢?是人吗?
虽然他长得像人,但他为什么和狼生活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特别绕,狼一想到这个,想着想着就会真的睡着了。
狼又在葡萄架下假装打盹。
他想起那天小姑娘带了小伙伴来看他,他很不耐烦地呲了呲牙。
小姑娘却摸了他一下,带着小伙伴上楼了。
母狼向他示好的时候,都是拿舌头舔他。
这是狼第一次被雌性抚摸。
手的温度和舌头并不一样,而且手很干燥,一点都不会黏糊糊的,被那样的小手摸头的感觉,很好。
狼闭上了眼睛,忽然想,他可能真的是人。
因为他更喜欢和人一起生活。
每天都得去上学的小姑娘放什么暑假了,狼隐隐约约地感觉,他可能也要有小伙伴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苦日子正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