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记得高氏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温柔、贤良、恭顺她样样都学不会。
便是后来他成了太子,做了她的夫主,在她眼里他也还是那个出身低微的皇子,仿佛他永远都只是她裙下侍奉的奴仆。
可风水轮流转,高家覆灭,而他依旧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太子。
这世上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女子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全部,太子虚荣心被满足,从而更加的愧疚,他竟然不能给她们的的爱子最尊贵的身份。
“更何况,皇太孙是高姐姐所出,是原配嫡长子,皇太孙之位更是父皇亲手下旨册立的,这些年父皇一直不答应立裕儿为皇太孙,也是抱着太孙还能回来的美好幻想,如今太孙真的平安归来,这位置理所应当还是太孙的。
妾身不过是因为肚子争气,才在高姐姐去世后,由选侍扶为太子妃,往后咱们裕儿能做个中庸,吃穿不愁普通皇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若有福分有能力帮父兄处理些琐事,平平安安的,妾身就很高兴了。”
太子最听不得的便是原配嫡子这几个字,他出身卑微,亲生母亲原先只是皇后身边的低等使女,因有几分姿色才获得了帝王一时新鲜的临幸,要不是福泽深厚怀了他,怕是还会继续在皇后身边做粗活。
幸而上天有眼,他父皇这辈子儿女缘分浅,除了中宫嫡出的瑰阳公主,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即使他再怎么不得父皇欢心,再怎么平庸,他依旧要立他为太子。
想到这儿太子心中畅意,摇摇头,握紧陈氏的手:“你放心,该是裕儿的,早晚都是他的。”
陈氏弯唇并未回话,低着头,只安心做他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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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忘性大,前些日子京中最热闹的话题还是皇太孙归来,皇帝带着皇太孙祭天地,拜太庙,于太和殿宴请文武百官,天下人俱知皇太子圣眷优渥,仿佛这十一年间什么变化都没有,皇孙中皇太子依旧是最受宠的一位。
这会儿谈论的又都是承安伯府大公子与韩家大姑娘的婚事。
大礼前一日,韩家送嫁妆,可谓是真正的十里红妆,那塞得满当当的嫁妆是近些年汴京城大大小小的婚事中最丰厚的,围观的人群堵满了大街小巷。
到了二十三日大礼这一天,承安伯府更是包下了汴京最富盛名的樊楼,一天一夜的流水席不断供应,听说还有从别的州县赶过来的吃流水席的。
除了这一处,还有赌坊也是极热闹的,众人就等着开盘看输赢了。
姜杏之这天打扮的喜庆,一是因为她要去承安伯府赴婚宴,二是她即将有一大笔巨额入账,她得要喜气洋洋地收钱。
姜桃桃带着姜杏之和姜槿叶先去同承安伯府的大夫人请安。
如今姜桃桃对承安伯府也很熟悉了,毕竟她不久之后也要嫁进来了。
大夫人对姜家的姑娘们很是热心,百忙之中还抽出空闲亲自过来招呼她们。
“伯母快过去吧!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姜桃桃挽着傅大夫人的手臂,笑眯眯地说。
姜杏之和姜槿叶赞同的乖乖点头。
大夫人笑弯了眼睛:“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去玩儿吧!”
说完又急匆匆地赶往门口,去迎接瑰阳公主了。
姜桃桃看看姜杏之乖巧懵懂的眼神,再看看姜槿叶羞涩的面容,有些头疼,领着她们去承安伯府的戏台,把她们安顿好:“你们别瞎转悠,有什么事情就问府里的管事嬷嬷,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既然来了承安伯府,姜桃桃就不可能忍住不见傅岸。
“知道啦!五姐姐你放心离开。”姜杏之软软地答应。
姜桃桃捏捏她的面颊,待着侍女走开了。
戏台上唱着戏,姜杏之吃着茶,她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支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着戏,那小嘴巴时不时地翘一翘。
姜槿枝被戏中女主人公出嫁的情景感动到,拭泪的间隙看了眼姜杏之。
姜槿叶原以为是自己有问题,不好意思地收起绢帕,可悄悄环顾了四周后,发现一旁的夫人姑娘们也直抹眼泪
姜槿枝发现有问题的人好像不是她。
偏头看着姜杏之的侧脸,她面庞泛着柔柔的光,青丝挽成小髻,簪着几支珠花,耳朵上的米粒大的红宝石坠子,灵动地摇晃,难得穿了一件颜色喜气的妃红色长袄,给她柔美的面容添了娇艳。
只是她此刻嘴角上扬,眉眼弯弯的神态在暖阁内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第53章
许是姜槿叶盯得太久, 姜杏之似有所觉,疑惑地转动小脑袋,忽闪着明亮清澈的眼眸:“七妹妹怎么了?”
姜槿叶犹豫半响, 还是好奇地开口:“六姐姐你是想到什么趣事了吗?”
“啊?”姜杏之茫然不解,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
跟着姜槿也的目光看向戏台, 大喜的日子伶人们选了应景的戏目,唱得是结两姓之好的金玉良缘, 正唱到新嫁娘的母亲依依不舍地送她出门, 甚是感人。
在场的夫人姑娘们心有感触,纷纷落泪, 姜杏之手指抚上唇角,摸到自己弯起的嘴角,自己的确是有些奇怪。
姜杏之自然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笑得是何事,眼眸流转, 含着笑意说:“我刚刚回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一个故事。”
“很有趣吗?”姜槿叶问。
一张摆着格式茶点的小方桌,姜杏之和姜槿叶各坐一边, 姜杏之觉得自己再傻笑下去, 说不准要被人当做失心疯了。
压制住不停上扬的嘴角:“倒也不是有趣,只是觉得故事中的主人公很幸运, 我为她开心。”
姜杏之手肘支着桌案小手捧着面颊,慢悠悠地讲道:“那故事说的是,有位小女郎七岁时失恃失怙,独自一人住在父母留给她的破落茅草屋里。
每逢刮风下雨, 那茅草屋都会遭殃,小女郎平日里就靠卖柴火来维持生计,寒冬腊月没有银钱置办厚衣服,只能穿着塞满树叶的补丁破洞衣裳……”
姜槿叶听得心都揪在一起:“她好可怜,后来小女郎怎么样了?”
姜杏之娇面灿然:“天上的神仙也瞧她可怜,便托梦告诉她,她经常上山拾柴的地方埋了金块。”
“哇!真好,”姜槿叶听了也很高兴,连忙问,“那她去挖金块了吗?”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姜杏之和姜槿叶也跟着众人偏头看去。
隐约听到有人说:“郑国大长公主亲自来了。”
姜杏之错愕不已,缓慢地蹙起眉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从灵魂深处发出疑问:“谁过来了?”
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这样的。
姜杏之期待地看着她,心里念叨着:拜托,拜托,一定不要是郑国大长公主。
可下一刻她就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姜槿叶轻声说:“好像是郑国大长公主。”
刚说完,一位满头银发穿着端庄的老妇人在一群贵妇人的簇拥下进来了。
姜杏之只看到阁内的夫人姑娘们一下子全起身了,她呆愣愣下意识地跟着起身,跟着行礼:“见过大长公主。”。
郑国大长公主淡然地点点头,抬手示意她们起来:“今日不必多礼,都坐吧!”
姜杏之再跟着重新落座。
郑国大长公主进来后,屋内显然安静的许多,大家都可以放低交谈的声音。
姜槿叶平日里是个胆小羞涩的姑娘,但是她十分担心那故事里的小女郎,用手掌掩着嘴巴,小声问:“六姐姐,小女郎去挖金块了吗?”
即便姜杏之告诉她是个幸福的故事,她还是不放心。
姜杏之卷翘浓密的睫毛轻颤,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姜槿叶的身影,她愣愣地看她。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银子,没了!
全都没了!
姜槿叶以为她没有听见,又问了一句,却还是没有听到回答,转头一瞧,愣住了,觉得她六姐姐看起来莫名有种万念俱灰的样子:“六姐姐?”
姜杏之声音轻飘飘的:“小女郎醒来后,发现这不过是她做的梦中梦,她依旧还是个穷光蛋。”
姜槿叶:???
急道:“六姐姐,你说错了吧,你不是说这是个很幸运的故事吗?”
姜杏之浑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抽走了一样,她心好痛,眼睛里慢慢地蓄起水光,瘪瘪嘴,眼泪汪汪地说:“是我记错了。”
“是我在白日做梦。”
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姜槿叶是个单纯的姑娘,看她伤心的模样,回忆那个小女郎的身世,想起姜杏之也是自小没有父母,以为她是想到自己了。
虽然对这个故事是满头的疑问,但也不忍再问了。
手指轻轻覆在姜杏之手背上握了握:“六姐姐,会好的。”
姜杏之捂着凉飕飕的心口。
呜呜呜~
她再也不会好了。
她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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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是怎么了?”香净看着一回来就上了床榻闷头就睡的姜杏之,小声问初一。
初一嘴巴张了张,看了眼合得严实的床幔,拉着她出屋,站在廊下,附耳低语。
“那姑娘亏了多少银两?”香净小心翼翼地问。
初一说了个数。
香净咽了咽喉咙:“这么多呀!那估摸着姑娘要心疼好多天了。”
“不对呀!我记得一开始没有这么多银子的。”香净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数额不对。
抱着手臂,严厉地看着初一。
初一轻咳一声:“姑娘那般拜托我,我就……”
香净看着不争气的初一,拍拍手:“你就惯着她吧!”
初一叹了口气,那会儿看姑娘一股脑儿地将银子都押到郑国大长公主不会去承安伯府参加喜宴的时候,她还以为姑娘是从殿下那里得到了消息,谁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就当花钱没个教训。”初一尴尬地说。
香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床幔内,姜杏之从被窝里爬出来,眼眶鼻子红彤彤的,好不可怜。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的钱匣子,伸出食指数了又数,发现不管她数多少遍,银子都不会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