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皇后听得人回报好险没惊岔了气。
“生了?几时生的?为什么不及早来报?”
曹皇后对福玉公主的挂念不亚于亲生母女,顾念她年岁已经不小,孟驸马素来体弱,她这又是头胎,早就吩咐过,一旦福玉公主有动静,就立刻往宫里报,哪怕三更半夜也别耽误。其他能赏的早早就都赏了下去,山参,补药,太医院秘制的保春丹,至于精通接生的嬷嬷和太医院里精擅妇婴千金科的太医,更是早早的就在公主府待命了。
可谁也没想到,福玉公主生的这么顺当。她因为身子重,和孟驸马现在是分开睡的――分得倒不远,一个睡里面套间儿,一个就睡在套间外面的榻上,再远,孟驸马死活不愿意了。
福玉公主觉得疼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孟驸马也还没有醒,福玉公主就没让人叫他,让丫鬟扶着自己去了产房。毕竟以前太医就说过,吃多少好药也不如足足的睡上一觉,孟驸马这种体质就得靠天长日久的保养,福玉公主自己也没想着自己会生这么快,原来想着就让他再睡一会儿,迟些他自然会醒。
结果孟驸马一睁眼,就有人说公主要生了。他不顾梳洗披件衣裳就往这边赶,虽然旁边的人追着劝,说公主体格好,胎位正,太医和接生嬷嬷都守着呢,他也一点儿都没宽心。
毕竟孟家一向子嗣艰难。不说旁人,他父亲就只有一个兄弟活了下来,其他的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在襁褓中夭折了。他自己呢,上头曾经有过一个兄长没站住,下面还有过一个妹妹也没活过周岁,孟夫人还曾经怀过两次没生下来。
这让他怎么能不忧虑?
一时间不知多少念头从脑子里涌过,他甚至都想到是不是下一刻太医就会冲出来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这还用问?当然要保大人了。
哪怕一辈子没孩子,日子也能过下去,只要公主不出事就好……
“驸马大喜!公主生了!”
“嗯,生了……生了!”孟驸马差点一跳三尺高:“什么生了?怎么生了?”
这话问的奇怪,不过接生嬷嬷见过的奇人异事多了去了,还曾经见过里面生了,外头当爹的一高兴就厥过的事儿呢。驸马这才刚醒,八成还在困劲儿里呢。
“恭喜驸马,公主生了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孟驸马懵懵的,转头看一旁扶着他的僮儿:“生了?”
小僮满面是笑,连连点头。
“恭喜驸马!恭喜公主!”
“生了?”孟驸马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现在还在梦中?
刚听说公主要生,怎么一眨眼就生下来了?
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他对小僮说:“你拧我一下。”
小僮哪里敢拧他,就算孟驸马再好脾气那也不成啊。
接生嬷嬷笑着吩咐他:“驸马这是太高兴了,快扶驸马坐下,给驸马爷端杯醒神茶来。”
“生了?真生了?”
可不真生了嘛!孩子已经洗好裹好,包在襁褓里抱出来了。
孟驸马看着孩子两眼发直。
多小啊……红通通的一个小团儿,又裹在大红襁褓里,小脸儿好象只有他的拳头那么大。鼻子很小,嘴辰也小……
“她,她怎么没有眉毛?”
接生嬷嬷面不改色笑着答:“还小呢,得慢慢长。头发啊牙齿啊这些都等以后长呢。驸马你看,大姑娘这脸庞额头都象你呢。”
孟驸马又问了个傻气的问题:“她……怎么不出声?”
这下连身边的小僮都觉得驸马真是乐傻了:“刚才哭了两声,小的都听见了,驸马多半是关心情急所以没留心。”
孟驸马忽然抬起头来:“公主呢?公主怎么样?”
“公主也好,生的很顺当,大人也没受什么罪。”接生嬷嬷说:“里面儿正收拾呢,驸马等下就可以进去探望公主了。”
还等下?一下他也等不了。
孟驸马直接就要进屋,其他人想拦也拦不住。
屋里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福玉公主靠在床头,丫鬟正给她喂水。孟驸马进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眶微红,一眼见着福玉公主,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下来了。
福玉公主倒让他吓了一跳,连忙问:“驸马你这是……”
怎么了?
“你,你受苦了……”
孟驸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虽然他生的文弱,可是性情并不软弱,从小与病痛为伍,他的性情反而比一般人更坚韧。
可是今天不一样。
刚才一听到人说公主临盆,他只觉得这天都象是要塌下来了一样。
要是她有个什么好歹,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怕你有事……”
“你这个人,”福玉公主心里也有点酸:“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孩子你看过了没有?”
“看了,长得真好。”孟驸马拉着她的手,只会说:“多谢你,多谢你了……让你受苦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福玉公主啼笑皆非:“抱近些我看看,刚才就看了一眼,就记得从头到脚红通通的。”
乳母把孩子抱近,夫妻两个一起凑近了看。
这孩子已经没有那么红了,看得出来生得很白嫩,只简单的洗了洗就裹起来了,身上似乎还带着点羊水的腥味儿。
屋里气味儿不好闻,可孟驸马一点儿都没感觉到。看到福玉公主好好的,他这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喜悦开始象涨潮的水一样往上漫,一波高过一波,把整个胸腔都灌满了,还要往外溢。
“六斤八两重呢,各样都生得齐全,有福相。”
“生得象你。”
“诶,这么小,说不定长一长又是一个样。”
孟驸马和福玉公主都把声音压得低,怕惊着他。一边的乳娘是过来人,知道这会儿的孩子其实听不见什么动静,说话是没防碍的。但人家公主和驸马这是刚当上爹娘高兴着呢,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孩子都不会转圈儿了,那真叫一个看不够,用不着她夹缠在里头说些扫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