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岸的私人住址基本上是不可能对外界公开的,只有少数人知道,联系的事情现在基本上是交给齐朱子全权处理。
齐朱子虽然腿脚不能动,但做事还算清楚,现在他不当美术老师了,有事没事就是帮程岸处理一些外界的事务,要不然就是关门作画,再要不然就是和家人相处。
和外面那条巷子不同,这件房子其实每天都有钟点工来打扫,里面极其宽大干净,且处处摆放得整整齐齐,进门得换上鞋子,然后转过去还得戴上清洁过的手套。
别说其他人不知道程老先生的住所,就是知道,估计也不大愿意来。
“打听来的。”薛沥换上鞋子,言简意赅答道。
冯鞘适时在这个时候报上两人的名字,齐朱子一听,敲了一下脑袋,“哦……我知道了,前段时间你们预约过,不过老师他老人家那会儿心情实在不太好,就牙疼你们懂吧,所以直接让我给拒了。”
薛沥笑了笑,那位老师的性格,不认识的人压根不屑理会,就算不是牙疼也会有胳膊疼腿疼。
“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准备什么,这是我们为程先生准备的薄礼。”冯鞘将之前薛沥准备的礼物拿来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露出笑容。
他也是在商场上混过的,私底下再怎么也好,一旦上了场面,有些表情自然而然就露了出来。
齐朱子怔了一下,古怪地瞅了他一眼,显然没忘记冯鞘刚才的样子,刚想说程岸其实不喜欢这套,结果薛沥把盒子打开,他又硬生生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里面是一幅书法。
程岸有一个隐秘的爱好,他喜欢书法,但上天似乎剥夺了他这方面的才能,程岸在书法这方面的欣赏能力很古怪,他喜欢贵的书法画,价格越贵越好,而这幅书法的原主人,又是他现在最喜欢的书法家。
当然,如果程岸愿意问人家要,别人肯定会送给他,可他偏偏开不了这个口,但是要他买吧,他又买不起,要知道程岸就是那种,空有一身名气但是活得清贫的类型。
薛沥笑着说:“这是朋友送给我的,我又不会欣赏,只好拿来借花献佛。”
青年处处表现得彬彬有礼,齐朱子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他,只觉得包括自己以内的所有在青年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鬼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老师好这一口的。
至于他旁边的那一位,淡定地饮着茶,似乎这真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礼物。
齐朱子脑子很快转过来,表情微沉,将盒子盖上又推了回去。
“你们两位来找老师,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他老人家几乎已经是不管外界的事情,只有我还能听听你们的请求。”
他的意思是但凡什么事都得经过他这一关。
薛沥也没打算和他继续客套,东西是他买的,其实这个时空的薛沥是有一些闲钱的,倘若他真的参加了神秘夫人联展并且为人所知,那么他的画就肯定卖得出去,这笔钱迟早得回来。
这个世界他与程岸互不相识,他也早已不是少年的模样能引起老师的同情从而得到帮助,谈情怀,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这样……”薛沥又拿出两个长盒,“我想让您帮我们看看画。”
闻言,齐朱子先是拿出了署名冯鞘的画,随即一怔,“这幅画……”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然后才说:“很好。”
齐朱子也不是什么会说漂亮话的人,很好就是很好,完了他又颇有期待地去拿薛沥那幅画,结果令他感到十分失望,“还行。”
但并没有惊艳的感觉。
那画根本就不是冯鞘他自己画的,听着这些话本来就不自在到了极点,现在一听到他用这么马虎的语气评价薛沥的画,先前的伪装立即破功,但就在他皱着眉准备说话之前,薛沥按住了他的手。
冯鞘转头看去,见薛沥面带笑意,眼神却幽深平静,便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顿了一下,也笑起来,不再多事。
齐朱子看完画,眼神再度变得警惕,“只是看画而已?”
“当然不是。”薛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齐朱子心想,重头戏果然来了。
他是替老师心疼那幅书法的,但越了底限的事情,却又是不可能的,齐朱子经历过最黑暗的事,已经开始设想薛沥会提出的种种可能。
但薛沥只是面容含笑地望着他说:“其实只是想要程老先生帮我们个忙,我知道再过不久就是神秘夫人联展,但这个联展有个规矩,像我们这种无名士卒不能参加,所以我们只是想请程老先生稍微将我们提一下,好让我们有一个参加的资格。”
“就这?”齐朱子瞠目结舌,完了目光停在那幅书法上,眼里充满了不信,“就是这么一件小事而已?”
这两者可不对等。
“对我们是大事罢了。”薛沥露出为难的表情,“况且你看我的画,这种水平实在是没有脸面敢拿出来让程老先生为我说话,但我又实在想得不得了。”
冯鞘眼睛眨了眨,十分自然地接下了他的戏,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你胡说,你的画比我的好上千百倍,你为什么贬低你自己?算了算了,不就是一个联展。”他站起来,“你不参加,那我也不参加,大不了我们都不参加好了,还省了一笔钱,你不用为了讨我欢心去做这种事。”
“冯鞘――”
“走了,我们回家!”
薛沥想阻止他,但冯鞘正在试图将他拽起来,两个人一时僵持不下,齐朱子对男人和男人谈恋爱没什么想法,不过头一回见到两个旗鼓相当的男人拉拉扯扯,还是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于是立即摆着手阻止。
“哎呀,等等、等等,你们别吵,我都知道了,等一下老师面完客人,我会跟他说这件事情,你们真要参加,我也会给你们说说情。”
“真的?”
两张脸一起转过来,异口同声问。
“当然了当然了。”齐朱子不停地抹着汗。
“哦,那真是太好了。”冯鞘又坐下来,面带笑意地倚着薛沥,甚至比之前看起来更亲密。
薛沥勾起唇角,“谢谢齐先生。”
“……”齐朱子看看冯鞘,又看看薛沥,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不对,这哪里是贼,分明是鬼啊,稀里糊涂地就把你给套进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开始问起零零碎碎的事情来,反正也就是闲聊,两个年轻人刚才虽然联手下套,不过谈话之间却表现得光明磊落,冯鞘是个健谈的,薛沥即便不怎么搭话,但说出来的总是有那么点意思,齐朱子逐渐觉得欣赏,心里那点不高兴才慢慢散去了。
这个时候,程岸似乎也终于和客人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