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王庄村的妇联主任在村委会用大喇叭广播的时候,旁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甘水镇新上任的计生办主任,这次是他专门来大王庄村督办的,按说这样的小事儿让副主任领头办就行了,但大王庄村可是重点村,他可马虎不得,因为他的上任就是因为关了大王庄的村民被暴打了一顿之后,又被县委刘书记亲自打电话给撸了,现在甘水镇传的沸沸扬扬,都知道大王庄村有能通天的人物,马虎不得。
“呵呵,张主任您喝水啊,大家都喝水,别干坐着……”村里的妇联主任见镇上计生办新上任的张主任,也是她的顶头上司坐在那儿看着她广播,赶紧招呼人倒水。
“不用不用,你别忙活,咱公事公办,镇上对咱大王庄村的计生工作很是重视,我上任之前县里讲了两条原则,一是绝不允许我们像以前那样暴力执法、非法拘禁,二就是该怎么查还是怎么查,坚定不移的贯彻《计划生育法》,我也向县里保证过了,一定严格执行,希望你能好好的配合。”计生办主任摆了摆手说了一大通,大体的意思就是告诉村里的妇联主任,我们是盯上你们大王庄村了。
妇联主任微微一笑回道:“您看您说的,张主任,这都是应该的,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镇上的工作要求的,我们村主任现在不在村里,所以也没来,您请见谅,见谅。”
“这没事儿……对了,你们村主任是干什么的啊?”计生办的张主任微笑着表示理解,他虽然来到没多长时间,但对大王庄的新村主任可是了解的不少,因为大家没事儿的时候闲聊的时候总会把成哥当做饭后茶余的谈资,甚至讲起来都牛逼哄哄的,以此为荣,那家伙连市委书记都亲自陪着来大王庄村,什么镇委书记,派出所所长,都是浮云,让人一句话给搞下去了,他们身为镇政府大院的工作人员再清楚不过了,平时一年到头县委书记能来一次就算烧高香了,要能请来日理万机的市委书记那得整天的求爷爷告奶奶,不曾想人家竟然直接去了大王庄村,直接连吊都没吊镇政府,这阵势传出去就是骄傲!因此趁着这个机会他忍不住好奇的打听道。
“奥……你说的是小天啊,我只听说他现在在海港,具体的干什么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挺厉害的,就俺们村原来那流氓村长王大帅,让他一句话就给关监狱里去了,前一阵子放出来,还去捅了王大爷,小天听后硬是派人将王大帅家围了五天五夜,不让出也不让进,最后听说王大帅在外面被枪毙了……嗨,说这个干嘛啊你看我……”妇联主任有点八卦的炫耀着从村里听来的传言,说完后还事后诸葛亮的抱怨自己多嘴。
不过她说的挺爽,那计生办的人听得也挺爽,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听着,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心想着这回回去又能吹嘘一下了,计生主任赶紧追问道:“那……他父母怎么样后来?”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不刚从咱市里的医院回来没几天,你是不知道张主任,当时村里的人可吓坏了,我见了,肚子里的肠子都被捅出来了,俺听说当初去了咱市里的医院那些医生根本不敢给治,小天直接让人把京城的专家连夜请来了,还是坐着飞机呢!这不,现在王大爷不光没瘦,住了半个月的院还富态了很多呢,哎,多亏了有个好儿子啊……”妇联主任不说不说,又说了一大通,对于女人来说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她们永远管不住自己的嘴。
其中一个计生办办事员的小姨子就是市里医院的护士,当初也给他说这事儿了,他还以为是说笑呢,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于是赶紧兴奋的插嘴道:“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那飞机就是在医院前面的广场降落的,当时把院长什么的都惊动了,好像是咱全国最著名的外科专家,国宝级的顶级专家,哎呀……”
计生办的张主任看了办事员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妇联主任,身在官场,虽然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在镇一级别的行政机构供职,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其中的道道丝毫不少,千万不要轻信传言是说给泥腿子平头老百姓听的,官场里的传言十有八九就是真事儿,甚至比真事儿还真,因此现在他丝毫不怀疑刚才妇联主任和办事员的话,他现在在思考连最顶级的权威专家都能请来,而且还是用飞机连夜赶过来,这得有多大的能量啊,别说一个市长了,就连省长恐怕都没这本事,越想越害怕,但还是忍不住的打听:“那王大爷回家的时候他儿子没来吗?”
“没啊,根本不用,人家在咱平原有很多兄弟,当时八九个黑衣大汉开着轿车给送来的,对了,还有就是王大爷的儿媳妇也陪着来了,你们可能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俺听说,那女娃是市委书记的千金,倒贴着跟俺们村的小天呢……”妇联主任一听又炫耀了起来,不住嘴的说了一大通。
“呵呵,好了好了,咱还是办正事儿吧,现在快九点了,你再催催乡亲们,让大家吃完饭抓紧到村部来。”计生办主任现在根本不敢听下去了,虽然他十分渴望,但理智告诉他要赶紧停止,那个级别的人物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计生办主任能够打听的,自己还是抓紧办自己该办的事儿吧,说着撸起袖口看了看腕表。
妇联主任听后点了点头,又打开麦克风,广播了起来:“大家都听好了啊,我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吃完饭赶紧来村部查体,不要出远门了,每个处于育龄的都要来,镇上计生办的同志都在村部等着呢,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查!查!查你个浪逼!整天闲的没事儿干了!”正在屋里吃着饭的中年男人听着不厌其烦的大喇叭广播,砰的一声将碗摔在桌子上大骂道,吓得三个女孩咯噔一下子打了个寒颤。
“孩儿他爹,你看你干嘛,吓着孩子……”中年女人小声抱怨道,说着赶紧去哄才刚四五岁被吓得哇哇哭起来的小女儿。
中年瘦削男人眼一瞪看着女儿不耐烦的呵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你们几个死妮子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说完看了一眼中年女人命令道:“一会儿你就在家呆着,哪儿都别去,我把门锁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来!哼!”骂骂咧咧的把碗往那儿一摔。
中年女人哄了一会儿女儿,见状赶紧拿起丈夫的碗给他盛汤,怀里还抱着刚止住了哭声的小女儿,战战兢兢的把碗递给了丈夫,唯恐男人再发飙,她估摸着自己八成是又怀上了,现在要是去查体的话,去了就得被强制打胎,不去也好,要不就在生一个吧,自己要是不给他生个儿子,就是不离婚恐怕也有自己的苦日子过了,可要是生了,就哭了自己的三个闺女了,想着愧疚的看着女儿几眼。
“爸妈,我吃饱了,上学去了……”这时懂事的大女儿小芳再起来看着中年男女说道,这样的生活她都快习惯了,她知道自己的爸爸不喜欢她们姐妹仨,因此她拼命的学习来讨好父亲,可是根本没什么效果,看着两个妹妹渴望惊恐的眼神,她已经决定了,过完年就去打工,赚多多的钱,不能让妹妹再走自己的老路。
中年男人接过碗刚喝了一口汤,听大女儿要去上学瞪了一眼骂道:“上什么学过了年就给我出去打工去!反正也不用考了,以后就别去了,在家里照顾你妹妹,你妈现在身子骨不好,这是你当老大的该做的!”
“爸……你就让我念到寒假吧……我今天还有在班里演讲呢……”王芳眼里噙着泪水,委屈的看着父亲哀求道,她现在就这么点奢求了,同学们现在还不知道她就要退学了,都以为她是佼佼者,她不想看着同学们可怜的眼神。
“是啊,他爸,要不让小芳去吧……”中年女人听完眼角湿润着对男人说道,她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在造孽,三个闺女生下来跟着她是一天福也没享过,别说什么玩具美好的童年了,帮忙做家务活不挨骂就不错了,尤其是大闺女,两个小女儿几乎都是她帮着带的,想想都觉得对不起女儿。
“你还有脸说你个娘们!你要是管用的话,给老子生个儿子,咱还用过这样的日子!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去了就别回来了!现在你有了身孕,别逼老子动手!”中年男人气呼呼的骂道。
见父亲又要发飙,小芳站在那儿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懂事儿的回道:“爸,你别骂妈了,我不去了,在家里照顾妹妹……”
中年妇女看着乖巧的大女儿“哇哇”的抱着女儿大哭了起来,她这个当妈的亏欠女儿亏欠的太多了,有时候她真挺恨自己的,为什么就生不出个带把的呢,她不知道的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夫妻的事儿,怎么能怨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