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危机,偏偏在贝蒙锦标赛前夕,出了大骚乱,只怕兰迪明天都不能到场督赛。但换种角度,倘若能趁乱扶植兰迪上位,对自己岂不是更有利?有阴天,有晴天,有失必有得。一方面,收购交易必能顺利完成;另一方面,董事席位少了左兆霖,多了自己的一枚傀儡,就根本不用再忌惮其他,入主后,可以大刀阔斧进行改革。
在飞来的途中,思前想后,兰迪还是通知了正在出差的蜜雪儿。蜜雪儿在电话中,先是质疑,然后慌张起来,带着哽咽问,哥,我们不会失去爸爸吧?
他无法回答,潦草安慰了几句,逃避似的挂断电话。
到达医院,左兆霖已被送进icu,亚伦也躺在病床上,和普通病人有点不同,旁边多了个警察看照。医生过来同兰迪交谈,告知他左兆霖的状况。气氛变得沉重。
辛戎跟着一道来了,他面上装着关切,实际心思――观察风吹草动。兰迪跟医生聊完,又去跟警察了解情况。辛戎干脆撤了,去室外抽烟。抽完一支,又续了第二支。刚吐出一个烟圈,兰迪就过来了,烟雾恰好扑到他脸上,显得诡异颓丧。
“你还好吧?”辛戎掐灭烟蒂。
兰迪看着他,嘴角苦涩,摇摇头,“还行。”
辛戎问:“接下来,需要我帮忙吗?”
兰迪皱眉,似在思索,片刻后道:“明天还有比赛,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
辛戎打断他,“兰迪,没关系,我理解,你安心在这边吧,赛场那边,我自己来就行了。”
兰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空中传来连续几声闷雷,眼看是要下雨的架势。两人便往安排好的休息室避雨了。
刚一坐下,兰迪收到短消息,竟有记者想要采访。他有些犹豫,瞟向辛戎。
辛戎瞧见他的不安,遂问,怎么了。他告知,辛戎问:“哪家媒体?”
兰迪回了,辛戎锁眉,左兆霖只是一介普通的生意人,也值得这般关注吗?这里面会不会有蹊跷?
兰迪观察到辛戎表情,心里做了决定,“算了,这个不重要,先放在一边吧......”
辛戎忽问:“左兆霖要是一直这样躺着,恢复不了意识,谁来主持达发?”
兰迪一愣。
辛戎耸耸肩,“对不起,问题是有点敏感。”明明在道歉,却并没有任何歉意。
兰迪手掌捂住额头,叹了口气,“杰温,有话不妨直说。”
“你知道谁在收购达发吗?”辛戎决定摊牌,面对兰迪这种人,给出一部分真实信息,反而更能获得有效信任。
兰迪盯着他,眼里疑惑了一瞬,可很快,就被恍然大悟取代,“是......你?!”
辛戎点点头。
沉默下来,拉长成一段空白,空白放大。
辛戎不带任何感情地继续问:“你想主持达发吗?”
这回,兰迪瞪大了眼,空气凝固两秒后,他作了回答。
“想。”
辛戎满意地笑起来,像是早就知道答案般。
兰迪抿抿唇,也不装了,索性问:“为什么没选其他人,选了我?按理说,亚伦跟我相比,应该是更容易上钩的那个。或许,雪儿,雪儿感情用事,以你的本事,攻陷她,不会难。”
辛戎反问:“你质疑我的眼光?”停了停,“幸好我没选他,一条毒虫,选了他,我岂不是倒大霉了?”
兰迪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他们大概天生就是一路人,软的硬的,真的假的,其实都信手拈来。
辛戎撩了下前额的刘海,眼神由笑转变得狠戾,“怎么样?让我们重建这里的秩序吧。”
说完,他便走向窗边,推开一条宽缝,点上支烟。
窗外,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也泄了进来,把人一照,就变成了另一个形。兰迪盯着他。
辛戎指间腾起的烟雾,彷佛飘进了兰迪脑子里,兀自嗡嗡,缠成一团乱麻。
雨落了下来。
辛戎一摸额头,有些凉,是雨水。再转身,发现兰迪不见了。
兰迪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与自己对视了好一会。他走出来,到左兆霖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瞟。
左兆霖浑身上下插满管子,奄奄一息。
人跟什么都可以较劲,唯独不能跟天较劲。
他嘴角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笑,心里嘲讽道,没想到吧,爸爸,都不用我插手,你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本日记里,那个有家庭,骗了她的男人,就是你吧。你和你的妻子,合起来欺负她,还把我夺走了。怎么,你指望我能任劳任怨,跟你的孩子其乐融融,帮你把左家繁荣壮大?做梦吧,我巴不得你们全死光了才好。
回到休息室,辛戎见到他,莫名地,觉得有些别扭,似是什么变了。
“杰温,”兰迪笑吟吟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辛戎一怔,表情立时恢复了自然,回握,“合作愉快。”
片刻后,松开手,辛戎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问:“要吗?”
兰迪从不抽烟,辛戎这样问,自然有故意嫌疑。
可天底下的事,变幻无穷。如同他们之间的关系,博弈、背叛、合作,全在一念之间。
兰迪接过烟,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抽了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