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桢揽住她的腰,冲厨娘道:“快去罢,可不能再气着我家大娘子了。”
“是!”厨娘笑着福了福身,扭着胖胖的身子下去了。
秦莞捉住腰上那只手,愤愤地掐,“我长得这么周正,哪里不像正头大娘子了?”
“是,我家大娘子一看就长了张正室脸。”梁桢顺毛哄。
秦莞还是气不过,顺着他的手背一直往上,使劲掐。
梁桢主动解下臂上的护甲,方便她出气。
秦莞反倒不好意思了,掐完之后又给揉了揉。
俩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不知闪瞎多少双狗眼。堂内的食客们不知不觉加快了吃饭速度,想着早点归家,早点抱抱婆娘娃娃。
快过年了,早想家了!
羊汤上桌,热腾腾的两碗。
梁桢那碗明显比秦莞的大了一圈,秦莞这边的小葱花倒比他多了一小堆。
秦莞惊喜地发现,这葱竟是新鲜的,青青翠翠的颜色,配着浓香的羊汤,馋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
秦莞忍不住问:“阿嫂,这个时节您从哪里得来的鲜葱?怕是不便宜吧,配在羊汤里岂不赔本?”
“赔不了,这是自家种的,顺便的事!”厨娘哈哈一笑,“没想到大娘子还懂这个!”
“我家大娘子懂得多着呢,你且好好说说是怎么种出来的,不然她是不肯放你走的。”离了京城的名利场,梁桢不由露出本性,话也多起来。
厨娘笑笑,解释道:“妾身女婿家里盖着个熏牡丹的棚子,他知我要用鲜葱,便在暖棚里辟了一小畦地,种了一垄葱,刚好够铺子里用。”
“你自个儿有营生,儿女又孝敬,这日子是真不错!”秦莞赞道。
“托将军和大娘子的福,盖起这河岔码头,让这附近的百姓们添了糊口的营生,咱们这日子才能好起来。”厨娘深深地福上一礼。
“也多亏了这太平盛世。”秦莞笑道。
“大娘子说得对!”厨娘应了声,刚好有人结账,便笑容满面地去了。
透过槛窗,秦莞看向码头,河水滔滔,船舶来往,店家笑脸迎客,一切都很美好。
这安宁的日子,还能过上多久?
想到愈加激烈的夺嫡之争,想到不久之后的血染宫廷,想到长兄和伯父遭受的苦难,想到熟悉的人将会死去,秦莞心底泛上隐隐的忧郁。
如果大皇子能够更厉害些,那场宫变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他能当上皇帝,这大昭的天下是不是会像利州一样家家种桑树,户户有布织?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微颤的指尖,梁桢沉声道:“如果你想让我帮大皇子,便尽管开口。”
秦莞一怔,惊讶道:“将军愿意听我的?”
“只要你说,我便去做,无论是踩二皇子一脚,还是推大皇子一把,都不是难事。”梁桢笑道,“只要能让我家大娘子高兴,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秦莞翻了个白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跟开玩笑似的!”
“我只想让大娘子多笑笑,别皱着眉头,你个小老太婆。”梁桢抬手,抚平她眉间的浅痕。
秦莞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幸好你不会当皇帝,不然一定是个昏君。”
梁桢轻笑,“色令智昏。”
秦莞眨眨眼,奇怪地看着他,“我有时候真纳闷,你是不是桢哥儿假扮的。”
梁桢一怔,强自镇定:“大娘子何出此言?”
“总觉得这种话不像大将军会说出来的,倒像他。”
梁桢摸了摸胡子,轻咳一声:“不提那个臭小子,说正事。”
秦莞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其实我还挺看好穆王的,只是不确定,万一他在演戏怎么办?”
梁桢笑道:“他现在能为了储位演戏、为了朝臣的支持演戏,将来也许就会为了天下人的嘴演戏、史官手中的笔演戏,他若能演一辈子,也不错。若不能,自有他的下场。”
短短几句话,让秦莞豁然开朗。
“那……不如将军就帮他一把?”秦莞讨好地递给梁桢一只胡饼。
“如娘子所愿。”梁桢就着她的手一口咬下大半个。
秦莞笑嘻嘻地把剩下的小半个泡进自己的汤碗里。
梁桢眸光暗了暗,声音里化着说不尽的柔情,“喝汤罢,喝完回家。”
“好。”秦莞乖乖乖巧巧地应下。
羊汤鲜美,青葱香脆,热腾腾的汤饼,丝丝绵绵地暖进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
二更要很晚啦,宝宝们睡前再来看啊!
第69章 9.5(二更)
梁桢并非真的“色令智昏”, 只是对他来说帮不帮大皇子都无所谓, 倘若推大皇子一把能让心上人高兴一些的话, 他愿意去做。
就在两个皇子为了画册之事争执不下时,以“梁大将军”为首的武官阵营奇迹般地倒向了大皇子一边。
早朝后, 官家把“梁大将军”留下来问话。
梁桢直言不讳:“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都统一口径力举宝郡王殿下, 再这样下去可还了得?臣看不惯这些人拉帮结派, 忍不住跟他们对着干!”
完了还假装愧疚地说了句:“陛下, 臣有罪, 又让您为难了。”
“不,梁卿, 你做得很好,很好。”官家摆摆手,若有所思。
梁桢的话看似无厘头, 实则大有深意,官家显然听出来了。
说是朝中官员拉帮结派, 实际却是在暗示二皇子的势力在日渐壮大。今日他能联合朝臣对付大皇子,明日待他羽翼丰满,要对付的就是他这个君父了。
不得不说, 这些年因为贤妃的枕头风,官家对二皇子偏爱甚重, 早就迷了心、花了眼,除了“梁大将军”再也没人敢这样点醒他。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难保不被打成大皇子党,唯有梁家人官家才不会起疑。
这天, 官家破天荒地没去贤妃宫里,而是歇在了自己的寝殿。
他在龙床上枯坐了大半夜,第二日早朝便封了大皇子一个“礼院编修”的头衔,与礼部侍郎、刑部尚书一起主持画册的绘制及分派事宜。
大皇子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个机会,自此之后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同朝臣往来,还能在年后继续留在京城。
对他来说,后者的意义显然比主持画册更为重大。
穆王妃借着送年礼的由头,给秦莞送来一盆牡丹花。可见她是用了心的,连秦莞喜欢牡丹都打听出来了。
“王府的管事说,这是名品花种,千心黄。”
秦莞一听,当即喜上眉梢:“果真是千心黄?”
明月点点头,“礼单上也是这么写的,看大娘子高兴成这样,这花可是有什么讲头?”
秦莞小心翼翼地摸着那盆叶子都掉光的牡丹苗,解释道:“你知道这种花为什么叫‘千心黄’吗?它与其余大瓣牡丹不同,接近花蕊处的花瓣细碎如菊,像是千瓣万瓣一般。”
她将花盆往炭火旁挪了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花盆,仿佛下一刻就能盯出一朵花来,“凡是千心黄必为上品,尤其自前朝以来,因其花色接近皇室的明黄,世人皆以为它比魏紫、鞓红更为难得。”
明月不由好奇,“比咱们院里那株姚黄还好?”
“各有各的好处。”秦莞喜气洋洋地说,“加上丹青姐姐送的我那株绿牡丹,红、黄、绿、紫四色牡丹我都凑齐了,如今又有了这千心黄,明年必得热热闹闹地开一场牡丹宴!”
清风听到这句,不由笑道:“瞧瞧咱们大娘子,当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都嫁到将军府了,还想着回一方居开赏花宴!”
小丫鬟们笑嘻嘻地应道:“我们也想回一方居。”
经她们这么一提醒,秦莞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那些牡丹秧都在一方居种着。当时她出嫁的时候一心想着在将军府待不长,就没把花移过来。
说到这个,秦莞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前一世,就在开春之后,秦茉成亲的那天晚上一方居里起了一场大火,不仅是那些花苗,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直到死前秦莞都不知道那场火是怎么起来的。
“清风姐姐,叫人给喜嬷嬷捎个信儿,千万把一方居看好了,尤其是过年期间,烟花爆竹一率不许放,灶间的柴禾、屋里的炭火都要仔细着。”
秦莞想了想,又道:“大哥哥、三婶那里也说一声,叫他们也留心些,还有府里其他地方,别出了岔子。”
清风无奈道:“姑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咱们这样冷不丁地回去嘱咐这些,嬷嬷倒还好,大郎君和三大娘子那边总得有个由头。”
“就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一方居起火了。”秦莞神情严肃,“快去吧,我最近做梦很准,千万叫他们小心些。”
清风只得福了福气,“是,奴婢这就去办。”
明月笑笑,说:“大娘子快别担心那些没影儿的事了,不如先想想怎么给穆王妃回礼吧!”
秦莞定了定神儿,笑着应道:“这个用不着我费心,自有将军去办。”
“大娘子好算计,收礼的是你,回礼的却是我吗?”“梁大将军”笑着挑起布帘。
众丫鬟纷纷福礼。
耍心眼被人逮了个正着,秦莞吐吐舌头,颠颠地凑过去,帮他脱下官袍,又把人拉到屏榻上,换头冠,捏肩膀,伺候茶水,殷勤至极。
梁桢受宠若惊之余,努力保持着一丢丢清醒:“瞧大娘子这番架势,怕不止是回礼这么简单吧?”
秦莞嘻嘻一笑,“不愧是大将军,当真料事如神。”
梁桢端着茶盏,挑眉道:“让我猜猜,是想回娘家住几日,还是去庄子上看木耳?”
秦莞摇摇头,“将军继续猜。”
“都不是?”梁桢反手圈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身前,“猜不出来了,还请大娘子明示。”
秦莞推开他,愤愤地道:“将军不会真忘了吧?其实不算是我求你,本就是你一早应下的。”
“哦,我知道了。”梁桢面上微赧,“依着往年的规矩,腊月二十三之后就该歇了,谁知出了画册之事,官家近来对两个皇子要求甚严,连带着朝臣们也战战兢兢……”
秦莞瞪大眼,“你说这么多,意思就是去不成了呗!”
“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梁桢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道,“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你若着急,便叫桢儿陪你去。”
“也行,只要能去就行,你跟不跟无所谓。”秦莞无情地说。
“你呀……”
梁桢敲敲她脑门,除了宠着,真是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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