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奔喉结滚了滚,答不出话。他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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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上一次,慕锦今天杀气更胜。
二十的肩骨脱臼了,若不是十五和十一扶着她回来,她几乎倒在半途。
十一扶二十到床上,再挑开二十的衣裳,倒抽一口气。
由颈至肩,二十白皙的肌肤缀上了点点血紫。十一见过一个残废人,手臂也如二十这样僵硬垂落。
十一忙说:“出去找大夫吧。若是不及时救治,我担心落下病根。”
“我去。”十五跑了出去。她再笨也感觉得到二公子对二十的敌意。可二十是这么多女人中最没存在感的,如何得罪了二公子,十五想不明白。
走出掩日楼,十五低头回忆今天的事,没有留意迎面而来的寸奔。
这些婀娜多姿的女人们,寸奔只凭腰牌辨认。他叫住她:“十五姑娘。”
十五刹住脚步,抬头。寸奔是二公子最亲近的护卫,他的出现代表了二公子有所吩咐,她立即上前:“寸奔。”
二人距离太近,寸奔后退一步,才开口:“二十姑娘在里面?”
“在。她伤了筋骨,我正要去请大夫。”十五掩饰不住脸上的焦急。
寸奔说:“二公子请了大夫,劳烦十五姑娘领进去。”
十五这才见到那位长须的中年男人,她心中一喜,嘴上问寸奔:“你不进去吗?”
“我在楼外等候。”掩日楼是主子侍寝的居处,他一个护卫,上次进去已是不合规矩。
十五顾不上寸奔,转脸向大夫:“大夫,你懂望闻问切吗?病人是二公子的姑娘,伤在肩上。”
寸奔跟着侧眼看大夫。
大夫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窥视二公子侍妾的香肩,他谨慎地回道:“可隔衣接骨。”
“好好。”十五放心了:“大夫,你随我来。”
寸奔返身,抱手靠着一株白榆树。
二公子对二十抱有何种心思,寸奔尚不得知。不过,今天亭中情景,他观察得仔细。二公子暂时不会要二十的命。
如果二公子想她死,脚没踩上她的肩,恐怕她已断气了。
――
大夫给二十接上骨,开了几帖药。
二十服完药,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记不起自己有伤,翻身压到了左肩,她痛喘一声,赶紧又翻过来。迷蒙的双眼见到前方的身影,她立即清醒了。
已是黄昏,屋外烫成赤金色,将交椅上男子的衣袍勾起了余辉。
光是暖的,可二十不认为他有夕阳的和煦,她坐起身。
“醒了。”在她翻身之时,慕锦就见到了。或者说,他坐在这里盯了她好一会儿了。
她下了床,恭敬地行礼。中衣斜襟往伤处拉开,露出了肩上斑斓的痕迹。
慕锦又问:“疼吗?”这仅是一句凉薄的问话,不含歉意。
她若说不疼,二公子不高兴,又踩一脚。她若是喊疼,恐怕他也不高兴。
方才,大夫刚走,十五懊恼地道歉:“二十,要不是我说起西埠关小调,你也不会受伤。我对不住你。”
二十抚了抚十五的手。就算没有西埠关小调,慕锦也会寻其他理由欺辱她。她遭罪的原因,只有慕锦一人,与其他无关。因此,她说疼,或不疼,结局都是一样的。她索性不作任何回应。
“赌气了?”他斜眉一挑。
她心中一滞,还是给了反应――摇头。
慕锦吩咐十一张罗晚饭。
掩日楼和花苑没有奴仆,一日三餐由厨仆送饭。十一张罗的是碗筷,摆上饭菜,她退了出去。
慕锦先坐下了,向二十招手:“过来。”
二十拢紧衣襟,披了件外衣。
他的风凉话响起了:“动作很利索啊,看来伤得不严重。”
她僵了僵,随便在腰间打了一个结,走到桌边,坐下。
“你要养伤,多吃多补。”慕锦漫不经心地说:“养胖了,就丢你下去喂鱼。”
她沉默。
他命令道:“吃饭。”
他要的是听话的女人。她依言端起碗,白米饭嚼在牙尖,品不出香味。伺候慕锦,是她干过最苦最累的活。相比之下,以前当丫鬟的日子,反而成了美好的回忆。
慕锦没有动碗筷,把玩着折扇,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
二十低头回避。
白玉长扇在空中翻了几转,倏地抵在了她的心口。他找到了新乐趣,用扇子戳弄她的左边柔软。
她就知道,寻常折扇到了他的手里,也是凶器。她被戳得胆战心惊,深怕他一个不痛快,将整把扇子刺进她的心窝。
她缓慢地吞咽嘴里的豆腐。
慕锦拿扇子挑起她的衣襟,看着她的伤口。
中午上了药酒,她的肩上留有浅黄的酒印,往下铺了一层紫黑的淤血,五颜六色错叠,失了美感。
他收回了扇子:“吃饱了?”
二十长睫颤颤,仍然觉得那把冰冷无情的扇子正虎视眈眈。
慕锦话不多说,直接一句:“吃饱了就上床。”
她一怔,僵硬地往嘴里送饭。
“吃饱没?”慕锦用扇子拍拍她的下巴。
她指了指窗外。暗示他,太阳没下山,不宜白日风月。
无奈的是,二人毫无默契。他说:“知道了,关窗再做。”
二十仔细地咀嚼,一粒米都像是山珍海味。
慕锦哪会看不出她打什么主意,他不怒反笑:“慢慢吃,你吃多久,我延时多久。”
二十食之无味。一来,这位难伺候的爷,阴狠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二来,她有了担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离开慕府?她自问,她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女人,这二公子不知抽的哪门子风,三番两次折腾她。
日落远山,天空铺了一袭红纱。
十一进来点灯。她偷偷看看房里的男女,又赶紧退了出去。
无论如何再拖拉,饭还是有吃完的时刻。一条清鱼,一盘碎肉,一碟青瓜,二十全部吃光了。
白瓷盘子倒映着烛火的暖灯。
终于放下了碗。二十想通的同时,为自己失笑。她是奴,他是主,她和他较劲,累的只有自己,还不如认清事实,当一个乖顺的女人。兴许他心情舒畅,就不为难她了。
想归想,收拾盘子碟子时,二十还是慢吞吞的。
慕锦握住她的手腕,“不用管了。”
她稳住身子,竭力从过去的阴影里喘口气。
他拉她到了床前,两手一伸,以眼神示意她。
她暗暗告诉自己,顺从,顺从。她替他解了腰带。
“你这脸……”慕锦似乎直到现在才看清她的模样,说:“竟无一可取之处。”
第8章
二十给慕锦解了衣裳,挂在一旁。
衣杆光放二公子的衣物,她的衣服成了垫地的。
慕锦推她到床上。
她一个趔趄,俯趴在枕上。她把枕头抱在了怀里。也好,至少不用看他那张脸。
他两三下将她的衣衫变成碎布,丢在地上。见她如死鱼一般僵硬,他冷笑:“也好,至少不用看你这张脸。”
“……”也不知是谁嫌弃谁更多。
二十双手交叠,额头抵在手背。她得想些什么,把注意力转开。譬如爹爹娘亲,譬如弟弟妹妹。想想曾经团圆的一家人,她才能将日子熬下去。上身趴在床上,双腿挂在床缘,她不舒服,可也不能动。
忽然,慕锦拱她到里面。
她僵直的腿终于能缩起了。
紧接着,又被他拉开。
二十脑海中莫名响起了西埠关小调。她暗道:再忍忍,等到苏燕箐受不住了,肯定会赶她离开的。到了那时,她就有了十岁以来都不曾拥有过的自由。
“咬着。”
她听见这声,感觉有什么东西丢在她的头上。
细看是一张绢帕。
大夫为她接骨时,她也是咬着绢帕忍耐。但是……二公子为何给她绢帕?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塞嘴里咬住。闹不明白,为何二公子又找上她。掩日楼的其他人,哪个不比她美,不比她娇。
仿佛读懂了她的疑惑,慕锦说:“哑巴清净。”
二十:“……”那他岂不是要将所有女人给毒哑。而在她们没有安静之前,她就倒大霉了。
慕锦半俯身子,侧头看她。她的长相够不上给他陪寝的资格,有些扫兴。更扫兴的是:“你失神在想什么?”
不用抬头,听他阴戾的语气,她知道又惹怒他了。这般痛苦的过程,她若不胡思乱想,就觉得自己脆如杉木,他就是那把斧头,一下下将她砍伐。
她怯生生地看他。
“我在床上,你还有空想别的?”这成了二公子的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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