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游医扛着布幡的招牌,走在前些日子萧盈遇劫的坊中,大模大样摆出摊子:
“疑难专治,不死不医!死得越快,诊金越低。”
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一看便知道是附近戏班子的学徒,朝游医好奇的问道:
“什么叫不死不医呀?”
装扮成游医的杜桂面露高冷:
“自然是此病会死人才医治。”
小娘子们惊讶道:
“死得越快,诊金越低……那若是当场断气……”
杜桂毫不犹豫道:
“免费医治!”
小娘子们发出嘻嘻的笑声,交头接耳,便当这游医在说疯话。
等她们散去,过了半晌,忽然另有个小娘子扑上来:
“大夫,救救我弟弟。他快要断气了。”
在这林娘子所住的低矮棚屋里,果然有个眉目好看的少年在垂死挣扎。
他高烧到满口胡话,皮肤已渐渐透出紫色。
林娘子哭泣道:
“前几天出去唱了戏,伺候了贵人回来,还是好好的。结果次日便说头晕……强撑着练了一天功,便发起烧来。”
“我以为是普通热症,请相识的大夫开了药。谁知道喝下去后不仅不好,反倒……大夫,您要救救我弟弟啊。”
萧盈用布严严实实蒙住脸,手上裹了一层又一层,连领口都以布巾扎住,才去微微翻动病人的身子。
“我弟弟,我弟弟怎样?”
林娘子哽咽着问。
萧盈一一探查过少年的鼻,口,还有大片皮肤上的紫斑。
随即却摇了摇头。
林娘子眼中的期待,瞬间化作为不可名状的伤心。
“你不是说不死不医吗?那就把快死之人救过来呀!”
萧盈后退一步。
让自己和林娘子之间也保持一段距离。
林娘子停住脚步,似乎从不安和伤心中同样意识到了什么。
“我救不了你弟弟。他发病太久,必死无疑。但我能救你。”
林娘子浑身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忽然两眼一翻,身子便软了下去。
想必照顾弟弟多日,已成穷弩之末。
阿玄用带来的棉布裹住林娘子的身子。
床上的少年从昏迷中似乎感受到什么,短促的呼吸着,胸口不断起伏。萧盈静静在床边坐下,观察着他的病程变化。
这是一种连她都未曾见过的病。
前世没有,今世也没有。
她已经知道重生不是万能的。前世会发生的事,今世或许也改变不了。同样,前世没有发生的事,今世出现,也没有什么意外。
她能做的只有记下每一刻,每一分,少年的变化。
如果他烧得太厉害,便替他冷敷。如果他过于痛苦,便从他口中灌止疼的药。
每次触碰到少年,即使只是一片衣角,都用烈酒浇手。
所做的一切,都并不能挽救少年。但至少可以让他死得有尊严,至少能让他的死去拯救他的姐姐。
可惜少年再也没能开口说出完整的话,终究萧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染上这种疫病。
天将明的时候,少年的气息终究一点点衰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