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内摆着架子床,床架子锈迹斑斑的,地面也不平整,看着整个屋子里都是灰蒙蒙的感觉。
床铺还有不少,但是考虑到自己每周末都回去,也就选了个靠窗的下铺位置,自己不再的时候把铺盖折起来一半就成。
选的床铺靠东墙,旁边下铺上是一个瞧着也是二十多的女同志,见他们进来笑了一下,“新同学?”
“同学你好,我叫杜梦闲。”杜梦闲点头微笑,然后指了旁边,“这是我爱人,也是咱们学校的。”
那位女同学也介绍了下自己,“我叫吴开凤,这是我女儿妙妙。”
然后叫女儿坐在床上自己玩,她过来帮忙铺床,“还没正式开学,我叫孩子过来感受一下氛围,到时候也该送她去读书了。”
杜梦闲跟小姑娘说了两句话,然后也开始把自己的床帐子挂了起来,伏城则是把她的衣服包裹什么都放在柜子里。
“你们是哪里人啊?我就是首都这边的,学校离家远,所以在住在这儿。”
“我们也是这儿的,不过不算太远,周末回去也方便。”
“那也挺好的……”吴开凤坐回了自己床上,外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凤子,我给你买了个热水壶,打热水也方便。”
“拿来给我。”吴开凤站了起来,把热水壶锁到自己的柜子里,然后抱着女儿下床,“杜同学,我跟我爱人去他学校那边看看,晚上回来咱们再聊。”
杜梦闲应了一声,一家三口走出去的时候又遇着另外一家人走了进来。
这家人不怎么爱说话,只互相报了姓名,铺好床铺后就匆匆的出去了。
“咱们也好了,再去你那边收拾一下。”杜梦闲把自己的被褥卷起来一半,然后用毯子盖上,再把帐子放下来,把上面的一排带子给系好。
屋子里有八把椅子,应该不会有人还往床上坐。
两边格局都差不多,在路上又听到有人讨论说按楼层集合去搬书,两口子紧赶慢赶的把嘴里的东西吃完,然后回了自己宿舍。
一通忙活下来,杜梦闲躺在宿舍跟舍友闲聊了几句,发现自己还有些睡不着。
陌生的环境没有了熟悉的人,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敢,铁架子床一翻身就嘎吱嘎吱的响。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第二天早上还是被隔壁的吴开凤给推醒的。
“杜梦闲,杜梦闲,醒醒,早上要开班会。”
“嗯?”
“我刚刚下楼打热水,看到宿舍底下贴的,你赶紧穿衣服,我再叫其他人。”吴开凤一边穿鞋一边喊着其他人。
大家倒也接受她的好意,只除了个别不太和谐的声音嫌吵。
杜梦闲把嫌吵的那位姑娘看了个仔细,那姑娘昨天也自我介绍过,叫辛红林,她在心底打了个标记,记着往后相处要注意一些。
集体宿舍难免有磕绊,但是这种人家好心提醒你起床时间还落埋怨的,这种人不是天生杠精就是自我惯了,不管哪一种,都是她敬而远之的类型。
帘子刚挂起来,上铺的冯雨就一脚踩了下来,细声细气的说道,“抱歉,我踩一下穿个鞋。”
杜梦闲侧身让了让,“没关系。”她总不至于上铺的同学光脚踩下来都介意。
不多会儿的功夫,大家也都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天气还冷,但是当知青的时候也不轻松,大多数都是带着对学习的热爱。
只除了某道不和谐的嫌吵嫌人多的声音。
就着昨晚打上来的热水洗漱了一下,介于宿舍内部有个喜欢敲盆的存在,她跟吴开凤一样,用完就把热水壶锁到了柜子里。
出门被冷气激的打了个哆嗦,看到楼下伏城在等着,跺了跺脚,然后快速的跑了下去。
“过来,冷着了吧?”伏城招了招手,“跟家里肯定不一样的,晚上一个人睡觉冷不冷?”
“还好,说了会儿话也就睡着了,就是夜里容易半睡半醒的,到早上才睡的沉。”
伏城想了会儿,“只能忍一忍了,宿舍里也不能点炭盆,回头我给问问医院那头盐水瓶子有没有换的,洗干净后灌热水放被窝也好一点。”
杜梦闲笑了,“就是不怎么习惯,被窝捂暖和了也还好。”
伏城一边带她去食堂,一边回道:“我那边也差不多,宿舍里头不管是阳台窗户还是门,都有点漏风的情况,也幸好咱们的床帐子是布的,能挡一挡风,要不然更冷。”
杜梦闲看他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讨论生活琐碎的模样,想去勾勾他手指,又碍于这是学校不好下手。
心底还是有些惆怅的,她这是开启另一种校园恋情了,就是不好甜蜜,想甜都得私下里偷摸着来,跟做贼似的。
食堂的早饭还不错,包子油条什么的都有,吃完饭也没耽搁,伏城把她送到宿舍楼底下也去自己宿舍等着集合。
没多会儿,老师就过来领着她们去了教室。
教室里人不算多,坐下后也没人乱说话影响纪律,都拿着自己的书本在那里看。
她们一个宿舍的自然是坐在一块儿,偶尔还探讨一下书上的知识点,杜梦闲也跟旁边的舍友在说话,猛不丁的被人拐了一下。
“嗯?”
“外面那个人是不是在看你?”吴开凤用书挡着下半张脸,小声说道:“我看那个人盯着你看很久了?”
“我?”杜梦闲转过头看,发现窗外还真有一个三十多中年汉子盯着自己看,不由纳闷,“我不认识他啊。”
对方神色似乎有点凶狠,转念一想又不对,“好像不是在看我……”
旁边的冯雨抖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帮我挡挡,是找我的――”
话还没说完,那男人似乎感觉到她的想法似的,直接推开后门就冲了进来。
“谁让你来念书的!”
“哎,你这人干什么!”吴开凤跳了起来,杜梦闲也扶着被拖到地上的冯雨。
冯雨是姑苏人,人小小巧巧的,就连说话都是慢声细语,被那中年男人拽着头发这么一拖,活脱脱就是家暴场面。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是她男人,要找她说话!”
听到这人是冯雨的丈夫,不少男同学都避嫌的松开了拉着他的手,但也没站太远,防止自己的同学被欺负。
倒是吴开凤没动弹,她是本地人有底气,再加上在家附近又是个能说得上话的,特别喜好打抱不平,闻言抱胸站着,“杜梦闲你带着冯雨往后站。”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是两口子?再说了,就算是,你就能随便打她了?”她冷笑,“你这么打老婆就没人管?冯雨她还是我们同学呢,你欺负我们同学,问过我们意见没有?”
“你们大学生就能欺负人了?”那中年男人被她这么一说眼睛都红了。
吴开凤脑子一懵,“不是……你一大老爷们,你哭什么!”
对方抹了抹鼻子,“我不凶一点我怎么护得住家!”
“冯雨自己说话跟蚊子似的,我又不嫌弃她是没力气干活儿的知青,愿意跟她处,可谁知道我们正打算要孩子呢,她闹死要活的要考试,考完还要过来上学,家都不要了!”
吴开凤讷讷,“那、那你也不能打人啊……”
“我没有打她!我没有打过……”那男人激动道,“冯雨你自己说我有没有打过你!”
“没有……”冯雨声音很小,“强子,你回去吧,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不管咱们家,我就是想念书……不念书,咱们以后有孩子了又怎么活?”
见强子不再有动手的举动,其他人也不拦着。
“小雨你就跟我回去吧!我不要你念书!真的,我不想过啥大富大贵的好日子,我知道我没本事,但是会努力干活儿,叫你跟孩子往后有好日子过!”强子哀求的说道。
村里以前也有推荐上大学的人,那些人一旦去了,哪里还管老家人的死活?
他妈说得对,出去念书心都野了,他们家从来没嫌弃过冯雨不能干活儿,每天不干活儿都有饭吃,他就是想跟自个儿媳妇在一起有错吗?
冯雨狠心别过头不去看他,哑着声音说道:“强子你回去吧,我真的不会不要你!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在首都租房子住着,我每天都回去瞧你……”
“不!我不同意!”强子手脚缩了一下,明显感觉到自己跟这些学生的不同,上前来拉她,“你跟我回去成不成?我妈就我一个儿子,以后东西都是咱们的!”
“你别说了!”冯雨满脸都是泪,“你家里有什么?破泥屋子!一年到头连五块钱都看不着!你再看看你,你就比我大五岁!不是大五十岁!才二十五的年纪,老的跟三十多的男人一样,我呢?你叫我以后也继续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吗?”
“小雨……”强子呆住了。
“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嫌弃你家!”冯雨抹了一把泪,“我就是想念书,想着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往后再有个好工作。”
又哀求的看向强子,“强子你别拦着我成不?你也知道我家里都没人了,到时候我工作了,你把咱妈接过来,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我再给你生个孩子……你别拦着我念书成不?”
众人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凡念过书的,谁不想考上大学?
冯雨跟其他人比起来还算好的,就算他们这个班级当中,谁都不敢保证自个儿班级没有抛夫弃子或者抛弃妻女的人存在,她至少还愿意认,只是想自己拼一把前程。
“我……”强子说不出话来,看着自己媳妇跟其他人站一起那种自然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满是泥污的手,“我听你的。”
冯雨破涕为笑,把身上的钱拿了出来,“强子,这钱你拿着,你回去把咱妈接过来,我知道你们娘俩都是好心人,要不然也不会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对不起你们的!你们来首都,就在这边租房子住,我学校里每个月都有二十多块钱的补贴,我每周都回去住两天,我想吃咱妈做的高粱饭了……”
“嗯。”强子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小声说道:“对不起小雨,我给你丢人了……”
冯雨笑了,“我们是两口子,哪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我知道你怕我跑了,可我学校就在这里,出来的时候我都告诉过你我在哪个班,我要是真想跑,我还能对你说的这么明白?”
然后又叹了口气,“我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我也不希望我男人那么辛苦那么累。”
强子叫她说得开了怀,然后高高兴兴的拿着钱出去准备租房子接老娘。
冯雨回过头谢了在场的同学,又朝甜甜的笑了一下,坐到了前排的位置。
宿舍里一个叫潘芸的姑娘坐在了她旁边,等冯雨坐正后,对旁边的杜梦闲小声说道:“你看她……说的是真的吗?”
杜梦闲脸上没有什么异样,“我觉得挺好的,又能念书又顾到家庭。”
对于她的问题并没有肯定的答复。
“希望她说得是真的吧,这样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潘芸叹了口气,“要是把男人婆婆都叫过来照顾她学习,等毕业再把人蹬了……那才真是作孽了。”
杜梦闲笑笑没说话,经历过何月月的事情后,她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轻易下定论。
再说了,就算了解又怎么样,谁知道你了解的真相是不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这件事,有人是乐观的态度,但也有不少人说闲话,认为冯雨就是说好听的在糊弄人。
不过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心里有鬼的,以自己干的事来揣度别人。
杜梦闲没关心这事,冯雨在宿舍表现的也挺正常,忽略这件事来看的话,她是一个挺好相处的姑娘,温温柔柔的,至少杜梦闲觉得这姑娘的性子是真温柔,而不是故意装出来的那种。
当然了,在男人眼里,女人可能温柔的都是一个样儿,但每一个女人似乎都是天生的鉴表达人,同性是不是真的温柔,她们天生的雷达绝对能扫描出来。
学校的生活总得来说过得很快,别说是跟丈夫每天吃饭的时候才能相遇了,就是同宿舍之间,也没什么机会聚在一起说话,天天忙着课业都来不及,可不会出现上辈子上大学那样的“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状况。
就连杠精辛红林,每次也只是嘴上说说,轮到学习的时候也从不落后。
就在周五晚上收拾衣服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眼生的姑娘进宿舍来找她,且光明正大的递过来一封信,“杜同学是吗?这是有人叫我交给你的。”
杜梦闲眉头皱了一下,“谢谢同学,我能问一下这是谁叫你送的吗?”
“是一个中分的男同学,说这是他的一番心意。”
中分?
阿城是小平头,觉察到舍友们怪异的眼神,杜梦闲接过了信,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用火柴把信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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