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音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气势逼人。
冷面监管一时语塞,真想着该拿什么话来堵住女人这张尖刻的嘴。
却在这时,重刑犯区的几个监管得到消息,姗姗来迟。
而给他们发消息的,正是凌音。
为首的监管员也即是这一批监管员的领队,一脸严肃道:“凌小姐当然有这个资格了事态经过。”
说着,他冷眼扫向冷面监管。
自知理亏的冷面监管多少有些心虚,但他还是昂着头与之对视。
事实上,对于这个正领队,冷面监管心里也有着许多的不满。
他自觉比对方优秀,却偏偏对方是正而他只落得一个副,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她的心生不满了。
凌音看向走过来的几个监管员。
相比冷面监管,那个总是板着脸的监管员领队,在凌音的印象里,反而比较好说话。
或者说,至少能正常的交谈。
未等对方站定,凌音便出声询问对方,“在问话前,能否先关了他们两个的限制器惩处?”
“还有,”凌音指了指昏倒在地的那个囚犯,“我想他需要一个医护员。”
监管领队略略颔首,随后,拿出自己的遥控器操作了一番。
总算脱离电磁震荡波折磨的文翰,脱力一般,普通跪在地上,而郎宙,他是个能忍的,晃了晃头,擦了脸上的虚汗,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不过从他坚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意识的清明。
监管领队又联系了执法部外派的医护团队,很快两个医护员便赶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救治起了倒在地上的那个囚犯。
凌音注意到两个医护员在检测过病患的身体数据后,便从医疗箱里拿出一个有着她眼熟标志的瓶子。
是新版氟氢瓶?
一个医护员拿着瓶子对着病患喷了两下,另一个则从兜里掏出一颗结晶水塞入病患的口中。
须臾,那个病患囚犯悠悠转醒。
这样一来此次事件的当事人就算是齐了。
三名囚犯和三名监管被分别问话,毫不让凌音意外的,出现了罗生门的情况。
双方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最大限度的将责任推卸给对方。
之前就提到过,凌音的心是偏的。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她打从一开始就只相信文翰和郎宙的话。
凌音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两人说辞。
其实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很简单,文翰在普通囚犯区新交上的朋友‘万事通’,即之前那个昏倒在地的囚犯,他最近可能是因为太累了,身体一直不大舒服,而在今天的早上,‘万事通’突然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
找了冷面监管请假未果,‘万事通’只能扛着病回到劳改区继续今天的工作量。
结果做着做着,‘万事通’就不行了,因为呼吸困难,又咳嗽喷嚏,他整个人软倒在地。
凌音在听文翰说道这里的时候,插了一句,“是过氧中毒?”
一边还没走的医护员,应了一声,“对。”
未免产生误会,医护员便多解释了两句,“地星的情况,执法部是了解的,所以囚犯们每隔三天都有一次进氟氢室吸高浓度氟氢气的项目。按理来说,他们是不应该会出现过氧中毒的。不过我刚刚仔细检查了一下患者的数据,他可能有轻微的氧过敏病灶,再加上劳累才会突然发病。”
听到这些的凌音也不知道该在脸上摆出怎样的表情,曾经印象中的生命之源――氧气,在这个世界却成了诱人发病的罪魁祸首。
虽然凌音自己曾经也患上过这种病,可从专业人士的口中听到,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适应!
回归正题,‘万事通’倒下后,冷面监管非但不把医护员找过来,反而诬陷‘万事通’是在装病逃避劳改,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一直关注着‘万事通’情况的文翰,性子本就冲动,见到对方在病中被打,又那还能忍。
偏偏郎宙这天又早早的做完了自己的工作量,过来等文翰一块儿收工,看到冷面监管在用限制器处罚文翰,直接上前便一把夺过冷面监管手中的遥控器。
这么一来二去的,情况愈演愈烈,便形成了后来凌音所看到的紧张对峙那一幕。
文翰在把事情的经过说完后,恢复了力气的他,还用胳膊肘拄了一下郎宙,圆圆的小眼睛冲对方使了个眼色,“够义气啊,兄弟。”
又说:“不过,好兄弟有难同当,关禁闭这种事当然得大家一起关才愉快啊!”
凌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说!”兜头给了他一个暴栗。
文翰捂着自己的脑壳,哎哟哎哟直叫唤,明明刚刚被限制器惩罚的时候,这个怕痛的小胖子一声也没坑,现在倒是会装了。
凌音正色道:“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被关禁闭的。”
‘万事通’站在外圈,羡慕的看着全无紧张感的三人,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样好这样为自己考虑的朋友呢?
不对不对,他已经有这样的朋友了,小胖子不就是为了替他出头才落到要被关禁闭的地步吗?
因着囚犯与监管员方各执一词,又有凌音这个诺亚顾问从中作梗,监管领队只觉得无比头大。
冷面监管言之凿凿,“我哪知道他是真病了,囚犯为了逃避劳改装病的情况屡见不鲜,我当然要慎之又慎。”
而那位看着瘦瘦弱弱的凌顾问也不是好相与的,“过氧中毒这个病我也得过,老实说,发病时的症状非常明显,咳嗽喷嚏都伴有晶沙状颗粒,这种病并不是那么好装,也并不是那么好忽视的。”
文翰从旁插嘴,“强迫重病囚犯劳改并加以殴打,这算不算违规呢?”
冷面监管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他冷眼瞥向和他一块轮值的另外两个监管。
两个监管一左一右撇开了视线,并不接茬。
他们原本就看不惯冷面监管对待囚犯的一些作为,只不过毕竟身为同僚,对方现在又算是他们的半个上司,所以就算有牢骚,他们也多是暗地里说说。
今次的事,他们虽然在之前的陈述上更偏向于冷面监管这头,但那也只是因为,他们的立场让他们不好太过偏帮囚犯。
要说抛开立场不谈,他们只觉的今次冷面监管会被囚犯袭击,完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再想到之前对方吼他们,命令他们对囚犯开枪的事,两个监管员便更不乐意在与对方牵扯上关系了。
囚犯就算犯了错,他们的命也不是监管员随意能动的。
若他们之前一个不慎扣下了扳机,再一个不慎打死了某个囚犯,那到时候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监管领队和冷面监管同僚多年,对他的为人处世还是有多了解的。
今次的事,诱因多半是在冷面监管的身上。
监管领队看着冷面监管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冷面监管阴狠的扫视过凌音三人,随后冷冷一笑,似是破罐破摔道:“就算是我监管不当在先,他们两个袭击监管员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有错,错在我不知道过氧中毒的症状,误以为囚犯装病,遂采取了非常手段。而他们,袭击监管员,试图扼杀监管员,这些都是大错,足以令他们关禁闭,然后把牢底坐穿。”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凌音被冷面监管无耻的言论激得双手在身侧一再紧握。
冲动的文翰像头小蛮牛似的就要冲上去,被脸上已然毫无笑意的郎宙一把拦住。
监管领队面上不显,心里也是相当的无奈,冷面监管说到的他自己的问题,或许有含混其词的糊弄意味,但是有关于郎宙和文翰的情况,他却没有说错半点。
囚犯终归是囚犯,所能获得的公平待遇可谓是相当有限。
这件事情里,哪怕最开始错的确实是冷面监管,只要文翰和郎宙对他动了手,那么它的因果逻辑就已经不重要了。
正当监管领队准备开口宣布对于此次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
“他们会不会被关禁闭,会不会把牢底坐穿,并不是由你说的算。”一道于凌音三人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冷质男音在这一刻犹如正义的洪钟般响起。
凌音面上一愕,喜色漫上眼角,她转头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对上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孔。
那一刻,凌音心底里的失落,难以言喻。
同样无比失落的文翰,叹道:“这人的声音和陆跃好像啊,还有身形也好像。”
郎宙与突然出现的男人颔首打了个招呼,道:“那就是陆跃,当然哪儿都像他。”
顿了顿,他又跟身边没见识的两人解释道:“他不是特等星民吗?我估计他应该是军部的人,为了执行任务,潜伏或者卧底,所以改变了容貌以及所有的身份信息。大概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当中出现了什么纰漏,才会被错当成‘灭世’小头目,接下来的事,你们都参与了,也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文翰瞅着盯着一张陌生脸孔,衣冠楚楚的陆跃,疑惑地问。
陆跃刚才的话他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就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郎宙扯扯嘴角说:“看呗。”
凌音是感慨的,经郎宙一说,她才发现走过来的男人却是是陆跃,虽然面容变了,但眼神是熟悉的。
当然,这份熟悉仅限于恢复记忆的陆跃与眼前男人的对比,并不包含当初失忆的陆跃。
那时陆跃的眼神……干净得就像是个孩子。
凌音打量着这样的陆跃,明明也就数月未见,可他们的现状却是真正的物是人非……
第135章
监管领队转头看向大步走来, 通身气质卓尔不凡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劳改区重地,闲人勿入。”
男人走至近前, 驻足长身而立, 态度不卑不亢,“我是周哲睿……”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一旁听到了陌生名字的文翰已然开启了吐槽模式。
文翰掰着指头细数,“身份假的, 脸假的,现在就连名字都是假的,还有真的没有?”
耳力不俗的男人,听到文翰的这番话,干咳一声, 继续自我介绍道:“我是诺亚集团副理事兼诺亚地星分部副执行理事,这是我的工作牌。”
诺亚集团副理事?
听到男人吐露的自己在诺亚的职位身份, 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监管领队在确认过对方的工作牌后,严肃的脸上也出现了短暂的惊讶。他重新审慎的打量起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对方姓周, 而诺亚又名周氏诺亚, 再加上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坐上集团副理事这样的高位, 几乎都不用去详查,对方必定和集团理事长周承业有关系, 简而言之也就是关系户。
观对方年纪, 监管领队推测他可能是周理事长的侄子也或者外甥。
为什么不猜是儿子呢?
毕竟, 这段时间周家大少被执法部逮捕的话题在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而监管领队依稀记得,位高权重的周理事长似乎就那么一个儿子。
显然,我们的监管领队只是顶着一张严肃脸,他对时事以及八卦的了解并不比任何一个普通人少。
收回思绪,监管领队正声问:“如你所见,我们正在处理一些内部问题,不知道周副理事来这里有何贵干?”
周哲睿未出声,他身后赶上来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痞笑着说明道:“谈不上什么贵干不贵干的,就是你们正在处理的这个内部问题所涉及到的人员,跟我们现在的周副理事个人有那么点利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