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屋里呢,大堂姐来了。”何秀梅笑着打招呼。
何秀兰胡乱擦了两把脸,丢了帕子后起身,一声不吭的回了屋。
何秀梅朝何秀琴歉意的笑了笑,道:“大堂姐屋里去坐,我得帮娘做活去。”
何秀琴高高扬着下巴,矜持的应了一声。
说起这何家,当真不能说何秀婉是不祥之人,因为何家这一辈五个女孩儿,大房的何秀琴嫁给了镇上开酒楼的少东家,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好,出门都会被叫一声少奶奶的。而二房这里何秀兰嫁的虽然比她差一些,但对比乡下姑娘那也是极好的,是镇上一个开了小小布店的人家,何秀兰的公爹和夫君甚至还是读书人,眼下父子俩都在读书准备考秀才,若是考上了,那她就是秀才娘子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两人嫁的好,所以两人一见面就互看不顺眼,你刺我两句,我讽你几回,反正就没一次能和睦相处的。
不过何秀梅也不担心,今儿是大姐的好日子,这两人不敢闹起来。
何秀琴又去见了吴氏何铁柱,说了几句话后才带着何秀香进了西屋,正看见何秀兰弯着腰在给何秀婉上妆,因着她太胖,这般弯着腰从后头看简直就是水桶一般的腰,再加上硕大的臀……何秀琴当即就嗤笑出声了。
何秀兰手一抖,就给何秀婉的眉毛画成了毛毛虫。
她更是知道何秀琴在笑什么,顿时气得转身就骂:“何秀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笑什么笑,老娘我长得肥是我家有钱,我夫君公婆愿意给我吃,怎么的了?哪像你,家里白有一个酒楼,却被克扣着吃食弄得跟个叫花子似得,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何秀琴还没说什么呢,何秀香先跳脚了:“四堂姐你可别胡说!我大姐哪里被克扣着吃食了,我大姐每日山珍海味都吃够了,而且她是为了身材才少吃的,哪里像你,吃的跟个肥猪似得,简直带累咱们家女孩子的名声!”
何秀兰大怒,一巴掌拍在何秀婉屋里的简易梳妆台上,伴着震天响中怒道:“何秀香,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谁吃的跟个肥猪似得?”
何秀香可不怕她,只正要继续说,却被何秀琴拦住了:“秀香,今儿是二堂妹出嫁的好日子,你别闹事儿。”她语气温柔,端的是大家少奶奶的矜持做派,“还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女子不仅要保持体形,还得要有修养有口德,不管见了什么难堪的事儿,都不许直接说出来。这不仅是叫旁人难堪,这还会显得自己很没修养,你可记住了?”
何秀香听懂了,捂着嘴窃窃的笑:“记住了,记住了。”
何秀兰却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难堪的事儿?是说她长得太肥,是难堪的事儿?还要有口德有修养,那就是说她没口德没修养了?
她正气着,何秀琴已经走上前来,打量着何秀婉的脸道:“秀婉,你皮肤黑,秀兰这么给你上妆可不行。脸抹的太白了,显得太假,像是抹了面粉般。而口脂又太红,虽说你唇色深就该红些,但搭配着你白的过份的脸,那真是难看极了。哦还有你的眉毛,怎么画的像毛毛虫啊,我看还是赶紧去洗了,我来给你上妆!不然你这副模样,回头要是吓到了堂妹夫,再把你给退回……”说到这里,她好似说错了话般,赶紧捂了嘴。
何秀兰先时已经气得想对何秀琴破口大骂了,但听到何秀琴最后一句,听她竟然敢咒何秀婉被夫家退回来,她的火气是再也压抑不住了,骂什么骂,何秀琴这贱人就该打!
只是她并没能跳起来,何秀婉死死拉住了她。
“大姐!!”何秀兰气得像是头要发疯的水牛。
何秀婉到底是干惯了活的,何秀兰嫁人后日子又过的太好,根本挣不过她。将妹妹死死压住后,何秀婉顶着一脸浓妆看向何秀琴:“多谢大堂姐的好意,不过我瞧着秀兰这妆上的倒挺好,许是大家的眼光不同。”她轻轻笑了声,转头看向满脸怒气的何秀兰:“只是我觉得好,秀兰也觉得好。就像是我看秀兰这个人一样,也是怎么看怎么好,想来三妹夫也是这般认为的,要不然怎么能由着秀兰吃呢?大堂姐,你说是?只要三妹夫觉得好就行了,旁人的眼光真不重要,就像大堂姐你,大姐夫喜欢你这样,那便也挺好的。”
何秀琴的脸色猛地变了。
她是嫁的好,是被人人喊一声少奶奶,可……可她的夫婿却不仅仅只她一个女人!她的夫婿会觉得她好吗?她不知道,那人都有小半年没进她房了,她虽又保持体形又操心脸,可到底比不得更水灵的小姑娘。
这个二堂妹,平时闷不吭声的,但一旦开口,就专打人最疼的地方!
简直是天下第一等奸诈小人!
她哪里知道,何秀婉向来是别人欺负她无所谓,但想要欺负她的弟弟妹妹,那绝对是不行的。要不然去年她怎么会拿板凳砸周山海,还不是因为要护何大宝。眼下何秀兰被欺负,她当然想也不想的帮着何秀兰。
何秀兰也反应过来了,哼了一声道:“可不是,我这副模样,我们家虎子他爹还说我就是仙女下凡,喜欢着呢。倒是某些人啊,瘦又如何,美又如何,那都是自己觉着的,恐怕别人看都懒得看一眼!”
何秀琴气得浑身直抖,何秀香也登时满脸怒意。
这时何奶奶却过来了,在门口大声骂道:“秀琴秀兰秀香,你们三个死丫头躲在屋里干什么呢?赶紧给我出来帮忙!一地的事儿呢,你们是没长眼睛啊?”
何秀兰立刻欢快的道:“奶奶,我在给大姐上妆呢。”
这是大事儿!
何奶奶不叫她了:“那秀琴秀香,你们赶紧出来帮忙!”
等人都被叫走了,何秀兰嘻嘻笑着叫了何秀婉一声大姐,然后仔细看着她的脸,道:“大姐,不得不说,那何秀琴说话还是有点道理的,你的眉毛我是没画好。而脸……不然不擦面脂了,只涂点儿口脂?你这么漂亮,就是不上妆也是极好看的,你可是咱们家最好看的姑娘!”
何秀婉笑:“你看着办,我都听你的。”
这就是她的小妹妹,不管是不是会有不满,但到底对她还是好的。
顿了顿,到底也多嘴了一句:“秀兰,你这样,虎子他爹真不介意?”
怎么会不介意,可她也没法子,就是瘦不下去啊!
大喜的日子,何秀兰不想说这些,只含糊着道:“嗯,不介意。”
好像出嫁的这日时间过得特别快似得,何秀婉才重新上好妆没多久,周山海就来迎亲了。不知他打哪里借了头牛,那牛拉着个平板车,车上铺了凉席又系了不少红绸,还在车头那挂了两篮子的糖和果子,就这么一路往何家村来,一路见着人他就抓了糖和果子散。
他的两个哥哥嫂子都没跟来,倒是胡默胡伟胡大牛三人跟在后头,进了何家村鞭炮也放起来了。这么个娶媳妇的模样,虽然在周山海看来寒碜到极点了,但在这乡下,那真真是第一等的体面事了。
就连何秀兰都忍不住有点儿酸:“大姐还真是好命!”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遭遇感冒,昨天浑浑噩噩躺了一天,存稿箱设置成明天12点发了
大家也都注意身体啊,最近流感高发,我现在好多了,就是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晚更,这是最后一章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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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可不就是好命,往常人人都说秀婉是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但如今呢,不仅嫁出去了,还嫁的这样热热闹闹!吴氏又高兴又心酸又自豪,哭哭笑笑的推开了想应景的拦一拦门的何大宝,抓着周山海进门了。
“来来来,山海啊,快来!”
周山海已经习惯了何家在何秀婉亲事上的态度,抬脚就跟了进去。
何大宝想生气,可拉周山海进去的是他亲娘,气都没法气,只能憋着气低了头,一路也跟了进屋。
何秀婉已经盖上了红盖头,正安静的坐在西屋床边,听到外面传来吴氏的声音以及几串脚步声,有些紧张的握住了拳头。
何秀梅悄悄握了下她的手,小声道:“大姐,别怕,大姐夫这般热闹的来迎亲,一看就是极在乎你的。”
何秀兰才看了热闹回屋,虽说心里有点儿泛酸,但何秀婉这么多年没能嫁出去,如今遇着大姐夫这样在乎,她到底也为之高兴。凑过来贴在何秀婉耳边笑眯眯道:“大姐,大姐夫生得很不错呢,高高大大脸也周正,就是有点傻,给看热闹的散了好些糖和果子。不过也没事,今儿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他只怕是太高兴了。他这么高兴,想来是极满意你,你嫁过去后他也会对你好的。”
哪里就满意了,这门亲事可是她讹来的。
不过周山海当真是个好人,不管他会不会对她好,她都会对他好的。
何秀琴站在一边,瞧着姐妹三人嫌弃的撇了撇嘴,那周山海去年可还从二叔这里讹去一两银子和好些东西呢,当初何秀兰知道后几乎问候了人家祖宗十八代,这会儿倒是夸周山海生得不错了。
变脸变的可真够快的!
真是只要能嫁出去,不拘是嫁个阿猫还是阿狗,他们一家都满意了。
何秀香也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那周山海就是个娶不上媳妇的混子,二堂姐嫁了这么一个人罢了,叫三堂姐四堂姐说的,好似嫁了个多好……还没酸完,何秀香就愣住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西屋门口那个高大的男人。
周山海在现代就是个极臭美的少年,那可是有着草包校草称号的大帅比,如今脸虽然换了,但性子可没变,今儿是他大喜之日,那怎么着都得好好打扮打扮。他可不高兴学人家穿丑不拉几的大红喜服,也不高兴在腰间系大红绸带,他只找了件半新的靛青色长袍,用针别了掌心大的红花在左边胸前,头发新洗了用木簪子束好,胡子剃的干干净净,再有天生的大高个衣服架子,气势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往那一站,用何秀香的脑袋瓜来说,那就是说不出的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
要是不知道他是谁,只看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呢。
不过就算知道他是谁,何秀香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已经十四了,自然有幻想过未来的夫婿,她想象中的夫婿就是这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可为什么,这样好的男人却要娶何秀婉那个不祥之人呢?
她脑袋一时发热,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双手大张拦在周山海面前道:“想要娶我二堂姐,那可得拿出点诚意来,不然你可过不了我这关!”
虽是头一回娶媳妇,但活在现代那样信息发达的时代,没吃过猪肉也看过许多回猪跑了,娶媳妇被娘家人刁难那是常有的事,周山海早就准备好了。他冲着何秀香笑了笑,然后转身朝胡默伸出手,胡默立刻递来两个大红色的荷包,周山海接了,笑眯眯对何秀香道:“是五堂妹?来,这是给你的,快拿着。”
何秀香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心口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早忘了自己是想干什么的了,抓着两个荷包乖乖退到了一边。
周山海便又回身接了两个荷包,先给了站着的何秀琴:“大堂姐。”
何秀琴到底是妇人家了,没被迷惑住,但却有些茫然。
她也是见过不少娶亲场面的人了,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这样的。周家不是很穷吗?怎么跟散财童子似得,竟连她和秀香都拿到了荷包。
周山海再上前,对着何秀梅何秀兰那就笑的更亲切了,这毕竟是何秀婉的亲妹妹,在他没和何秀婉离婚前,那就是一家人了。于是给两人的是一人四个荷包,两袋荷包里装的是糖和果子,两袋荷包里各装的是九文钱。
取长长久久之寓意。
拿着这种荷包一摸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何秀梅何秀兰也都傻眼了,这个大姐夫是干嘛呢?这也太好了!她们成亲的时候,她们的夫君可没想到这一茬,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周山海没跟两个小姨子再说话,只回身冲何大宝招招手,道:“来,大宝,你过来。”
何大宝傻愣愣的走到跟前:“干吗?”
周山海只给他一个荷包,但却沉甸甸的,里头是九十九文钱。
这是一会儿何大宝背何秀婉出去的辛苦钱,虽说这个钱正常情况下都该给,但一下子给这么沉甸甸的一荷包,那真是少之又少。
周山海没多想,他只觉得这是正常流程。娶媳妇的钱讹了两个村子六个兄弟的也不够,因此打来的野味到底叫他卖出去了三分之一,卖的钱就拿来娶媳妇了。毕竟他周山海要么就不叫人提起,要叫人提起,那就不能被人说扣扣搜搜娶媳妇都娶的寒碜。再加上为了日后他和何秀婉能过安生日子,为了胡家村的人不会因为何秀婉的不祥名声找周家麻烦,该花的钱就不能省。
荷包给完了,周山海便弯腰朝何秀婉伸手:“秀婉,跟我走。”
虽然盖着红盖头,但朦朦胧胧的何秀婉也能看见周山海做了什么,她点了点头,应声的时候却有些哽咽。她竟突然生出了贪念,心想若是周山海日后不要喜欢旁人,一心一意跟她过一辈子就好了。
他太好了,她竟有些喜欢他了。
不,不能这么想,他可是她的恩人啊,能娶她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她可不能再奢望更多。日后他要是想休了她,只要给她住的地儿,她就都随他。
拜别了父母,被何大宝背出了何家院门,在周山海的搀扶下何秀婉坐到了平板车上。两村不远,乡下人家没那习惯也没那钱请吹奏喜乐的,因此就这么行了不到两刻钟,他们便到周家大门口了。
何家来送亲的是何大宝以及三个堂兄弟,四个人往周家门口一站就感觉出不对劲了,门口虽有看热闹的,但都离得比较远,且一个个的神色莫名,并不像是看人家遇到喜事时的模样。
何大宝忙去找周山海:“大姐夫,这是怎么回事?”
周山海也觉出不对来了,他出发去迎亲的时候家里可热闹着呢,席面已经开始做了,虽然周家在这附近没亲戚,但却请了些有来往的村人,还有大嫂二嫂娘家也来了些客人,虽算不上宾朋满座,但起码也是热热闹闹的。
可现在,在门口连半句笑声都听不见。
他安抚的拍了拍何大宝,道:“没事,你陪着你姐,我去……”
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是他二哥周河源从院里走了出来:“山海。”
周山海看过去:“二哥,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周河源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嘴张了几次才不自然的道:“你先进屋,娘有话和你说。”
周家这是什么意思?
他姐都到大门口了,要把他姐留在门外,他们一家人去说话?这是下马威还是干脆就不想娶他姐呢?
何大宝一下子气得脸色铁青,不想娶就不娶,大不了他养他姐一辈子!
何家来的三个堂兄弟一见他模样,赶紧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他,还有个干脆挡在了他前面,侧身小声道:“大宝你先别急,咱们听听看到底是怎么了。”
周山海脸色也不好看了,王氏要说什么?
有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这是要给何秀婉没脸?有没有长脑子啊,让何秀婉没脸就是让他没脸,王氏这个娘怎么……不对,王氏才不会犯这种糊涂,她就算真要如何,也会先告诉他这个便宜儿子的。
所以,是周高明和周河源在找事。
周山海“呵”的冷笑了声,道:“二哥,今儿是弟弟我大喜的日子,就算有什么话咱们也回头再说,先叫我把媳妇儿迎进门,行不行?”
周河源顿时又尴尬又愧疚:“不,不是,山海,这……这真是……”
“小曼她爹。”魏氏突然从里面走出来,拉了拉周河源,然后歉意的看向周山海:“三弟,你别为难你二哥,这事儿不是你二哥的主意,你二哥其实压根就没这个心。是……是你大哥还有大嫂,他们有话跟你说,你先进屋里来,成吗?今儿你大喜的日子,在门口这样闹也不像话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