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午休时间,田长胜宣布了一则消息,高三所有班级晚自习增加一节课,不管走读和住校必须要10点才能放学。
顿时,全班同学叫苦连天。
江之河坐在女儿后桌敲着笔杆,念念叨叨:“怎么能这样呢?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他们是谁,自然是龙腾中学的几位副校长。一直以来,江之河都秉性素质教育理念,龙腾中学实行的也是特色教育,他担任校长以来虽然重本率没有明显提升,但是本科率却大大提升了一倍还不止。如果问学生龙腾中学哪儿最好,一定是龙腾中学晚自习放学时间是最早的。
正所谓“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同理,在教育问题上,江之河从来不觉得逼得太紧是一件好事,学习是需要自觉性和专注度,而不是以时间长短取胜。
一直以来,江之河也坚守着这一点,就算校长头上也顶着政绩压力。
结果,他一出事,几位副校长就开始变法改革了?
“我去,10点诶,都赶上龙一中学了。”
龙一是龙海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那位龙一校长执行的是高强度学习教育方针,从高一就开始晚自习到10点才能结束,除此之外,中午吃饭时间不准超过半小时,所有能用在学习上的时间都不准浪费。当然,在这样的管理下,重点率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招牌好了,每年自然搜刮走龙海市最好的学生苗子。
不良影响也有,每年都会发生学生跳楼事件。
当时,眠眠的中考分数也够上龙一,但江之河总觉得龙一中学太苦,女儿眠眠也很聪明地选择了龙腾中学,而不是龙一中学。
龙腾中学招生虽然没有龙一这样垄断,但是一直以特色教育出名,前两年还有了航空班和德语班,学生也是五花八门得多。但是龙腾中学的师资质量还是很好,一方面江之河擅长挖人,另一方面老师管理不错。他不太抓学生,但是他抓老师。
老师勤了,学生自然也勤了;老师懈了,学生也就松了。
江之河站起来,打算去校长室提意见,然后肩膀被人一勾,景照煜对他说:“走吧,踢球去。”
高三一周体育课也就只有一节了,有时候还会被其他老师占用,难得今天体育课健在。英语课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还有半个月,就到了校秋季运动会。高三学生虽然重在学习,校运动会还是要参加的,唯一不再需要的就是走方正。
操场上,江之河发现景照煜俨然成为了班级男生里的老大,明明不到两周时间,大家已经一口一口叫他为煜哥,江之河自然不会跟着这帮小崽子称小景为哥,最多也是叫小景一声照煜。
“大贺。”
“照煜。”
有一次他和小景相互这样称呼,路过的王赛儿十分夸张地看向他们两个,开口道:“请问,你们俩是在卖腐吗?”
卖腐?卖什么腐?
体育课上男生踢球,女生就自由活动,王赛儿和江眠坐在操场带有树荫的台阶下方,江眠戴着耳塞听音乐,听到王赛儿跟她说话,摘掉耳塞挂在脖子上,王赛儿目视前方,看了一圈前方的景照煜和张大贺说:“江眠,你不觉得景照煜和张大贺有些基情四射么?”
江眠抬头望了一眼,难得翘嘴笑了起来:“有吗?”
不远处,张大贺一脚剔空了球,一屁股摔在了草坪上,由于摔姿太过夸张,惹得男生们哈哈大笑,唯有景照煜上前拉了张大贺一把。轻轻伸出手,一把将张大贺从地上拎了起来。
张大贺明明长着一副体育健将的身板,没想到一点也没有体育细胞……
江眠轻轻一笑,王赛儿自然能感受到江眠get到她的笑话了,双手捧着脸颊笑望向她,“眠眠,你好久没这样笑了。”
江眠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你不觉得张班长比之前顺眼了吗?”王赛儿又问,同时,视线追着张大贺在球场跑了起来。
就算张大贺不是球场里球踢得最好的,身姿也不是最矫健的,他却是看起来最稳重的。稳重……对,就是稳重。
江眠同样看了眼张大贺,觉得他就是球不会好好踢还喜欢逼逼叨的类型,跟她爸一样,每次电视看球都一副恨不得自己是现场教练的样子。
不由自主,江眠多看了眼景照煜,随即,移开视线。她心里突然有个自己都觉得可怕想法,她觉得景照煜很帅。帅的不只是脸,更多是他身上有一种吸引她的气质。
体育课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就放了学,王赛儿本来挽着江眠的手,因为前方两个同班女生叫了她,想了想,松开挽着江眠的手,说:“我陪她们买点东西。”
江眠嗯了声。
眠眠不是合群的人,也不是会交朋友的人。如果王赛儿不是有意跟江眠做朋友,郑泽明不是一块住在常青藤小区,眠眠可能在班里连一块上下学的人都没有。
操场回来,江之河和景照煜走在江眠后面,面上若有若无的沉思着,这个问题他以前就意识到了,他只是觉得眠眠过于骄傲,对外人兴趣不大,但是真正成为张大贺坐到女儿的后面,江之河才具体意识到,她女儿江眠在这个班里,好像有点……落单?
“江眠。”比江之河先开口,是他身边的景照煜。
前方,眠眠转过了头,景照煜朝她一笑,大大方方地开口:“等会要不要一块到自习室学习?”
龙腾中学的自习室就在食堂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个篮球场。自习室原先也是车棚改建出来的,改造的时候江之河搞到了赞助,所以里面环境特别不错,一列列现代书架靠着白墙,上面放着各种免费阅读的学习杂志。
自然,江之河也跟着景照煜去了自习室,景照煜一副想带他又不想带他的样子,下楼梯的时候,他回头问:“大贺,你难道真喜欢上江眠?”
江之河眉头一皱:“胡说什么!”相反,他还觉得景照煜这小子对眠眠居心不良呢!
结果,景照煜又是一笑,将手放在江之河肩膀,“喜欢女生又不丢人,又不是喜欢我,急什么。”
“……”
江之河觉得景照煜这个男孩吧,明明才二十岁,却一副早早入世的聪明还带点玩世不恭的痞气,别说一般女孩子招架不住,他这个大叔都觉得这小子的眼睛很勾人。
恨不得,给他两拳头,有事没事别直勾勾地看人。但是江之河对景照煜的看法仍是四个字,有待观察。
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太欣赏锋芒外露的人,甚至觉得小景那点痞气浪费他身上的聪明气,太过聪明,也太过自信,迟早要吃大亏。
但是,江之河的确也很欣赏景照煜,不是因为他很聪明,而是他比一般孩子更有勇气,也更有想法。同样做起事情也很专注,玩就玩,学习就学习,重读高三,有计划有目的完全不按照老师的节奏而是靠自己温故高中三年知识点。
所以,景照煜到底是真回来复读,还是为弟弟宗兴回来?
“照煜,你知道吧?我进过局子,暑假在网吧跟人打群架。”江之河突然丢出这句话,目光似有似无地瞧着景照煜。
“是吗?”景照煜望着张大贺,“厉害啊。”
江之河:“……”顿了下,“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什么原因?”景照煜将放在他肩上收了回去,放回自己校服裤袋里,口吻轻轻地说,“说说呗。”
张大贺陈述报告里,提到了江睿,事实打架的时候江睿并没有出现在网吧;他是江睿的大伯,从头到尾也不知道江睿暑假跟人打过架。如果江睿也参与过打群架,为什么江睿没有被学校处理。
张大贺说了,宗兴的眼睛瞎了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不知道宗兴眼睛为什么会瞎,他和宗兴根本不熟。但是那天他接到张大贺朋友的电话,为什么会说宗兴眼睛是在斗殴里出事?
是张大贺在说谎,还是有人陷害张大贺?
江之河一时没办法判断,最头疼还是张大贺变成了一条狗,就算他把张大贺牵着送回警局调查又如何。
“照煜……”江之河开口,他也不喜欢憋着事,直接说,“我知道你和宗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宗兴的眼睛出事可能……”
景照煜停下了脚步,眼睛一眯,反问:“你知道宗兴是我弟,还知道他眼睛出事?”
江之河沉重地点头:“我知道。”
景照煜不经意地撇了下头,然后回过头对他说:“宗兴眼睛是出事了,不过是意外。现在已经好了。”
江之河:……
“那你回来做什么?”
“复读啊。”景照煜看着他,“难道你以为我回来做什么?”
江之河:……
“好好加油,争取再考一所理想的大学。”终于,江之河露出欣慰的笑意,不管如何宗兴眼睛无妨就再好不过了,事情不像他想的这样复杂心里更是轻松了不少。
景照煜只是略略地扫了眼张大贺,他觉得张大贺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看起来多奇怪,多突兀。
原先嚣张的眉眼透出了一份温和的长者味道,说话口气不疾不徐像是经过岁月打磨,身上不仅没有一点少年气,还有那么一份稳妥的成熟男人气度。
夜里晚自习结束,终于搬到常青藤小区的江之河自然跟女儿江眠、王赛儿郑泽阳景照煜他们一块放学回去。
吴女士租的房子跟江家还同一幢楼,一路上江之河跟着女儿走,江眠没理他,但也没不理他。直到电梯打开,里面走出一条正要下楼的哈士奇。
对,只有哈士奇,没有人。
看到他们要上去,哈士奇抬头瞧了瞧他们,黑溜溜的眼珠子仿佛在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人类。
“这狗是谁的啊?”江眠下意识问。
“我的。”江之河说。
“你家养狗?”江眠问,眼眸十分有兴趣地望着哈士奇,从小到大,她都想养一条狗,像郑泽阳家那样。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终于,女儿对自己说了一句像同学样的话了,也知道女儿喜欢小动物,虽然眼前这只不算正宗的动物,更不是什么小动物,江之河还是缓缓蹲下身,摸了摸张大贺的狗脑袋,笑着说:“小哈,同眠眠握个手。”
大贺・哈士奇:……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之后,江之河的狗就变成了江眠的狗。
大贺・哈士奇:我不想做她的狗,我想做她的男人。
江之河:……好好当狗,不要想其他的。
本文还是有感情戏,真的……不骗大家。
第12章
江眠对张大贺的感觉很奇怪,以前是不爽和轻视,然后是质疑和抗拒,结果随着慢慢的接触,她居然对他产生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所以,这些天江眠对张大贺的同学情谊可以说是非常矛盾。当她认识到张大贺并不是那么糟的一个人,他很关心同学,他真的想变好,他也真的挺有想法后,江眠觉得张大贺之前种种不怀好意的行为,都有了具体的解释。
人就是那么奇怪,当你认为一个人是好人,他所有行为都是好的。当你认为他是坏的,对他的任何所作所为也都会质疑一番。
江眠羞耻自己对张大贺之前存在的偏见,可是她一向不是一个轻易妥协认输的人,更不是善于交流解决矛盾的人,所以这些天她对张大贺的好意仍是不冷不热地回应。
她爸以前这样说她,也只有老爸才能忍受你的坏脾气,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自我和不在意他人感受。眠眠你知道么?其实你这样才是最吃亏的人,不是怕别人一时误会你,而是你会错过很多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
所以就在刚刚,这条哈士奇从电梯里神气赳赳地走出来,她才生硬地冒出一句话。下意识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没有憋着,也没有刻意同张大贺保持距离。
结果,张大贺一声“眠眠”又让她浑身起了颤子,她别扭地瞧着张大贺。同张大贺一块瞧着她的,还有哈士奇。
随后,像是考虑了好一会,哈士奇朝她伸出了爪子。那表情那样子,像是被张大贺威胁了一样。
江眠不由就乐了,蹲下神,伸出了手同哈士奇的爪子握了握。
“它叫什么名字?”江眠问。
这个嘛。也没有正经取个名,原本叫大贺,现在他成了大贺,那么也不好再叫大贺了,叫小贺呢,感觉他和狗成为了兄弟也不太好。
“就叫哈哈。”江之河告诉女儿说。
哈哈,哈哈你个妹啊!张大贺在哈士奇身体里大骂江之河,狗眼还是落在江眠面上有意无意总之特别使劲地瞧了瞧。原本他对江眠十分不顺眼,原因也是她先对他不顺眼,可是现在她眼里透着满满的喜欢,让他真是不习惯得很啊。
干嘛对他笑啊笑的,勾引他啊。
不止是眼里有喜欢,江眠还摸了一下哈士奇的脑袋,轻轻地叫了一声哈哈。张大贺那个烦,朝江眠咧了下嘴,劳资吓死你啊。
江眠可不害怕,拍了下哈士奇的脑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