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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廿四明月夜 昭越 6501 2024-06-30 08:20

  如果被人瞧见木先生和徐先生七夕一块游河,指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她忍不住皱眉,面上带了点忧虑。

  小船无人划动,却也随着水流往下游晃动,渐渐离柳树下的小舟越来越远。

  “把河灯放了吧。”程让小心地扯回自己袖子,指着两个河灯道,“再不放,蜡烛都要烧完了。”

  阿沅回过神来,最后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木先生完全被徐先生挡住了,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衣角,颜色略深于徐先生的白衣。

  河灯里的蜡烛不经烧,又因为没拨灯芯,现在看着已经没刚点时那么亮了。

  “有笔么?”阿沅虽这么问了,但也没想过这船上真会有。船上有炉子,她就想着随便拿块备用木炭当笔用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程让却从桌子底下掏出两支炭笔,递给她一支,自己留一支。将桌上的瓜果盘子往桌下撤,他把虎头灯和兔子灯都拿上来摆在桌上。

  阿沅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

  程让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连提前备好炭笔都知道?

  她愣愣地接过笔,正想在兔子灯罩上写字,程让就把两个人的灯换了一下,“兔子让我写,好不好?”

  “为什么?”她瞪圆眼睛,这小子居然想跟她抢东西?一点都不贴心!

  她的眼睛会说话,程让轻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不免失笑。他怎么会抢她东西……

  “因为你是兔子呀。”因为我想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你。

  程让态度太好,阿沅反思了下,觉得自己刚才语气有点冲,稍稍起了些愧疚之情,“好吧好吧,我们俩换一换。”

  她思索了会,小心翼翼地在灯上写了两行字。

  “愿此情此景此朝暮,岁岁常相见。——林氏阿沅留。”

  她写完发现程让还在写,有心想凑过去看他写什么,又不太好意思,只能双手撑着脸,等他写完。她瞥了眼,看见他起码写了四五行。

  “你怎么写这么多?”本来是白兔子,现在身侧像长了一团黑毛。

  程让收了笔,“去放了吧。”

  两盏小巧的河灯从乌篷船边放下,慢悠悠地随波逐流。河对岸一片河灯挤着,衬得这边孤零零的两盏尤为寂寞。

  “阿沅,你什么时候会去京城?”

  “过年吧。”阿沅心里叹气,程让的命格对她的影响显而易见,离开程让,虽暂时不至于生命危险,但身体状况会肉眼可见地变差。

  但分开又是客观不可扭转的现实,她都可以预见未来大半年的病弱生活了。这种可想像的未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程让没说话,有一瞬间想就这样留在清州算了,但理智告诉他不行。留在清州他就只是个领军大将军之子,没有功名,碌碌无为。但阿沅值得最好的,她的夫婿绝不能只是个靠着父亲的纨绔。

  他将来要成为一品骠骑大将军。

  阿沅偷偷看他,月光给人镀上一层模糊的光影,神色辨不太清,无形中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临回府前,程让从脖子上摘下自己的玉佩,倾身过去将还留着体温的玉系在阿沅身上,“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

  玉能养人,特别是这种佩戴多年的老玉。

  阿沅惊诧,想将玉佩摘下来还给他,这份心意太重了,她怕承受不起。

  “不要拒绝我,阿沅。”他话音低沉,让人不自觉噤了声,“这才是我想送你的生辰礼。”

  阿沅对玉没有研究,但只是稍摸了摸,她就知道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佩正面刻着双鱼,鱼中间有个福字,反面有两个字,她用手指摸,笔画复杂,没有摸出来。

  她心有愧疚,因为她拿不出同等的心意回报。

  “程让……”

  唇上贴上了一根手指,阻止了她想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呀~

  第22章

  树下有奇遇,远行少年人。

  江见杞在树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赶紧先摸脸,没破皮没红肿没痛感,长舒一口气。还好,老子还是清州最俊!

  树上的女护卫冷眼看着他在那搔首弄姿又嘀嘀咕咕的,心里的嫌弃都要突破天际,这不就是那个喝花酒的江三郎嘛?

  呵,果然一副肾虚样。

  她翻了个白眼,视线重新投到河面那条乌篷船上,也不知道两个小毛孩子窝在里面干嘛。船行得比较稳,应该不是在干坏事。

  江见杞摸完脸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赶紧往河边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程让就是个见异思迁、见色忘义、重色轻友、阴险狡诈的王、八、蛋!

  他在脑海里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文雅粗话都骂了一遍,心气还是不顺。凭什么程让七夕就有美人相伴,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撞树?

  树都跟他过不去!好气,踹一脚!

  树干纹丝不动,他丧气地抬头望天,刚准备对月吟两句才学的酸诗,就发现黑漆漆的枝叶间一双眼睛正瞪着他……

  也不知道瞪了多久。

  女护卫十分不耐烦:“滚远一点。”

  江见杞:“……这位姐姐,如此佳节良辰,不如我们做个伴?”

  女护卫闻言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话本里,书生对着长尾巴的狐狸精都能谈情说爱了。大概脑子里都缺根弦吧。

  没听见回答,江见杞也不意外,撩开锦袍下摆,就要哼哧哼哧爬树。

  “……你干嘛呢?”

  “姐姐你一个人在树上肯定很孤单吧,我这就上来陪你!”

  论不要脸,生平罕见。

  女护卫冷漠地看着他的手抓上了她脚边的树枝,伸长脚轻轻一踢,正奋力往上爬的身影惨叫一声,咕咚,四脚朝天。

  “呵。”混杂着鄙夷、不屑、轻蔑等情绪的一声冷哼,她觉得已经完美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可惜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这位姑娘,你若是心存怨气,尽管对着我来吧,何必一个人独自伤神?”

  你赶紧给我滚吧!

  正在这时候,河面上的乌篷船动了,两个人从船舱里出来放河灯。女护卫懒得再和他废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

  江见杞也看见了,他在过去找程让对骂和接着撩树上姑娘之间犹豫了下,坚定地留了下来。程让每天都可以骂,对胃口的姑娘可遇不可求。

  他就是这么有原则。

  “树姑娘,我们不如去放河灯?我买了个莲花灯,正好衬你。”他说起河灯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买了个莲花灯用来看路,这会回头一看,灯呢?

  对了,他刚才就是走着走着灯突然灭了,害得他没看清路,踢到石头然后撞到树了。

  “欸灯灭了,树姑娘你别急,我这就去再买一盏,你在这等我啊!”

  女护卫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树姑娘叫谁呢?

  等江见杞屁颠颠地往街那边走后,她扒开枝叶看了下,附近的屋顶看起来很好,登高望远,特定角度还能透过乌篷船的小侧窗看到程家二郎是否暗行不轨。

  江见杞提着个小莲花灯回来后,叫了两声“树姑娘”,无人应答。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想撩的姑娘跑了。

  是夜,阿沅将程让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玉佩背面的两个字是“言襄”,是程让的字。她自己总连名带姓叫他程让,听别人都叫他程二郎、阿让、程小公子,似乎没有人以字称呼过他。

  言襄为让,这个字取的还真随便。

  十九又点亮了银镯上的红珠子,她刚接通就听见十九欢快的声音,“你今天生命体征不错啊,是不是和程让一起出去玩了?”

  她凉凉道:“你们还负责监察我生命体征?”

  十九老实道:“这个其实从你手镯上就能看出来的,今天的银镯子锃光得很,一看就知道你身心愉悦。”

  阿沅忙低头去看,她之前只注意那颗珠子,从来没想过这银镯子还跟她身体有关。

  “行了行了,你找我什么事?”

  “老板让我告诉你,就算你跟程让不在一处,你要是有了他的贴身物品,身体也不会变得很差。当然这贴身物品一定要足够贴身,完全沾染了他的气息,比如说从小戴到大的平安扣什么的。”

  贴身物品?阿沅看着手上的玉佩,这不就是么,仿佛要瞌睡时正好送来了枕头。

  她都替程让感到吃亏,命格分给她不说,从小戴到大的玉佩也给了她。看来只能赔他一个善解人意的未婚妻了。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老板。”

  程家走的那日下了场小雨,阿沅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一家人远去,程让骑在马上回了一次头。

  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终是走了。

  她勾着嘴角,却被风沙迷了眼。

  清城今年的夏天很热,阿沅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上课、学埙、看书,日子很充实,身子骨也一直康健。

  直到八月中旬,天气才慢慢凉了些。某天她摸着程让的玉佩时突然想到,程让的生辰好像是九月初九来着……

  从清城送东西到京城,正常情况下要十来天,她现在就该准备生辰礼了。

  虽说送了程让不少东西,但都是家家都有的寻常物件,加起来都比不上程让送的一块玉佩。

  她想了两三日没个结果,正想隐晦地问问阿娘或阿姊时,徐氏就来提醒她道:“阿让生辰快到了,你若是有什么要送的,快些准备起来,正好让人连重阳节礼一起带去。”

  林家每年这时候都会给京城的林氏本家送重阳节礼。

  “阿娘我不知道送什么。”阿沅没将玉佩的事告诉家人,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她和程让两个人的秘密。

  徐氏回想了下,道:“去年你阿姊送了你姐夫一套文房四宝。”

  感觉……略随便啊。

  阿沅一皱眉,徐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敲敲她额头,“送礼就是送心意,心意到了就好。要我来说,你就是送本书给阿让,也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程让不爱读书,徐氏这是在调侃。

  阿沅总觉得自程家迁居以后,徐氏对程让的态度就好了许多。不仅时不时在她面前提一两句,说的还都是好话,跟以前想悔婚的态度天差地别。

  这是距离产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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