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虽然面上很镇定,其实心里一浪扑着一浪,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深信不疑了两辈子的父亲,就是这样的父亲。
完全不知道反省,完全不知道悔过,甚至对自己做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自责。
苏怀瑾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很迷茫,难道上辈子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么?
那薛长瑜说的话,或许就是真的……
薛琼楼走出来,嘱咐士兵看押好苏正,这才走过来,迟疑地说:“娘娘,您没事儿罢?”
苏怀瑾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疲惫。”
薛琼楼大体也听说了苏正的事情,其实对于薛琼楼来说,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打击。
因为别忘了薛琼楼自小的身份是怎么样的。
他可是宫女的儿子,母亲生下薛琼楼之后还去世了,雪琼楼从小就是个“野种”,太上皇的儿子何其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而在其他皇子眼里,薛琼楼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可以说,薛琼楼从小到大,一天都没有体会到什么温情,什么亲情,所以对于薛琼楼来说,最不怕的可能就是亲人的背叛和插刀了。
薛琼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怀瑾,毕竟一来他体会不到,二来也是……
怕自己真的安慰了,醋缸一样的四哥,会把自己给五马分尸。
想一想就害怕……
薛琼楼干脆站在一边没说话。
苏怀瑾镇定了一下,说:“行了,走罢。”
两个人这才往苏府的厅堂而去,去找薛长瑜去了。
薛长瑜坐在厅堂里,他并不想见苏正,上辈子的旧恨,加上这辈子的新仇,就算为了瑾儿,薛长瑜可以放弃报仇,但是薛长瑜绝对不想再见苏正那张虚伪的脸。
薛长瑜坐在厅堂里,正在出神,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还以为是瑾儿回来了,正欢喜着,脚步声却不对。
薛长瑜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熟悉苏怀瑾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太相似。
薛长瑜抬头一看,果然不是苏怀瑾,而是一个小妇人,端着茶盏和点心而来。
薛长瑜眯着眼睛,觉得这个小妇人似乎有点眼熟,但是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那小妇人弱柳扶风一样走过来,盈盈下摆,然后将茶点放在桌上,说:“莹儿拜见皇上。”
薛长瑜没有再多看这个小妇人,因为他似乎想起来了,这个莹儿,不就是刑国六皇子献给苏正的女子么?
刑国六皇子为了巴结苏正,给他送了美人儿,苏正很是欢心,将莹儿纳成了小妾。
上次来贺寿的时候,莹儿就出来现弄过,所以薛长瑜才觉得有些面熟。
薛长瑜摆了摆手,说:“下去罢。”
莹儿愣了一下,随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捋着自己胸前的头发,有些羞涩的低声说:“皇上……”
她的声音婉转,打了好几个弯儿,但是薛长瑜仍然一眼也没有看。
莹儿干脆“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抽泣说:“皇上,您开恩啊,救救奴婢罢!”
薛长瑜不耐烦的看了眼跪在地上哭泣的莹儿。
莹儿却会错了意,还以为自己有机会,立刻哭的更可怜儿了,说:“皇上,救救奴婢罢!奴婢是被强迫做小的,奴婢也不想啊!求求皇上开恩,救奴婢于水深火热之中,奴婢……奴婢……”
她说着,故意拉低了自己的领口,盈盈的拜下,还凑上去,想要抱住薛长瑜的衣摆,说:“奴婢甘愿做牛做马,侍奉皇上……”
她的话还没有娇羞的说完,就听到一声冷笑,吓了莹儿一跳。
薛长瑜也吓了一跳,因为那冷笑的人,竟然是他家瑾儿!
谁想到这么巧了,苏怀瑾正好回来,就看到莹儿现弄自己的风骚。
薛琼楼也跟着走进来,递给薛长瑜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毕竟苏怀瑾刚才见过苏正之后,就特别生气,估计是故意压着自己的火气,没有发作,现在竟然见到了不长眼的莹儿,那可就……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一点儿也不夸张!
苏怀瑾款款的走进来,冷笑了一声,随即说:“做牛走马的侍奉皇上?”
莹儿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害怕的不行。
苏怀瑾又冷笑了一声,还是慢吞吞的说:“你以为皇上就这么重口么?”
薛琼楼一愣,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感觉到薛长瑜瞪了自己一眼,赶紧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莹儿被当众羞辱了一下,顿时脸上无光,但是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反驳什么。
苏怀瑾还走了过去,微微弯下腰来,伸手捏住了莹儿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那动作就跟调戏郎家妇女的恶霸似的,看的薛长瑜眼皮直跳。
苏怀瑾眯着眼睛,说:“就你这姿色,又是侍奉过不少人的残花败柳,你以为……皇上有这胃口吃下去?”
莹儿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嘴巴这么毒,登时气的抖起来,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的,但是仍然不敢说话。
苏怀瑾甩开手,说:“苏府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下人,尤其还是不干活儿的下人,发配了罢。”
薛琼楼一听,立刻说:“是皇后娘娘!”
他说着,为了不殃及池鱼,赶紧让士兵过来,扭送了莹儿往外拉。
莹儿一路哭喊,她知道苏正已经没了地位和权利,所以想要另攀高枝儿,哪知道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别说是高枝儿了,连小妾都没得做,竟然要被发配出去。
莹儿大喊着:“皇上――皇上救救奴婢啊,救救奴婢啊……”
薛长瑜被她喊得脑仁疼,摆了摆手,薛琼楼赶紧让人堵住莹儿的嘴巴,把莹儿给拽了出去。
等人都退出去,薛长瑜才走过去,伸手搂住苏怀瑾的肩膀,说:“没成想我家瑾儿吃起味儿来,竟然这么惊天动地。”
苏怀瑾无奈的看了一眼薛长瑜,她承认,一方面是把莹儿当了出气的沙包,另外一方面……
其实苏怀瑾是真的吃味儿。
薛长瑜见她不承认,还凑过去亲了一下苏怀瑾的额头,说:“真好,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吃味儿,原来瑾儿也不能免俗。”
苏怀瑾干脆翻了一个白眼给薛长瑜,这种问题,怎么会有好不好的,还真好?
薛长瑜笑着说:“不过,以后都不会了,不会再让瑾儿吃味儿,因为我心疼了,往后里瑾儿只需要好好被我宠着,天天吃蜜就可以了。”
苏怀瑾更是无奈了,总觉得薛长瑜说话就跟蜜一样,粘嗒嗒的,那叫一个黏糊。
苏正冥顽不灵,软禁在苏府,已经是薛长瑜最宽宏大量的一种做法了。
苏正的事情暂且搁置着,如今攻打刑国的事情,已经提上了日程,随着柳开霁出使,开始紧锣密鼓的着手准备着。
薛长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回兵马大元帅苏怀缜。
苏怀缜从边关赶回来,第一时间进了宫,薛长瑜没有让他去书房,或者议事厅这样的地方,反而让他先过来拜见皇后娘娘,也就是来见苏怀瑾。
苏怀缜大步走进寝宫的大殿,苏怀瑾已经在了,绿衣引着他入殿。
苏怀缜赶紧跪拜下来行礼。
苏怀瑾说:“兄长不必多礼,快起罢。”
苏怀缜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是苏怀瑾,似乎松了口气一般。
苏怀瑾让他坐下来,迟疑的说:“父亲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苏怀缜点了点头,说:“卑将听说了。”
他说着,又问:“皇后娘娘,公主可有什么事儿?”
苏怀瑾摇了摇头,说:“已经无碍了。”
苏怀缜松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苏怀瑾说:“如果你想去见父亲,我会与皇上说一声的。”
苏怀缜想了想,说:“还是不必了,若是卑将去见父亲,估摸着又要听父亲求情,皇上做的对,让父亲好好反省反省,也是好事儿。”
两个人正说话,薛长瑜就进来了,不只是薛长瑜,小皇子和小公主也一并进来。
小公主被薛长瑜抱在怀里,小皇子则是骑着肉包,颠颠儿的跑进来,后面追着一连串儿的内监和宫人,都害怕小皇子突然掉下来。
小皇子一看到苏怀缜,比见了亲爹还要亲,立刻从肉包身上出溜儿下来,颠颠的跑过来,跑两步还“咕咚!”一声摔在地上,摔得不轻。
苏怀瑾还以为他要大哭呢,结果小皇子又自己爬了起来,朝着苏怀缜继续颠儿过去,奶声奶气的喊着:“舅……舅舅――”
薛长瑜眼皮直跳,这臭小子,见了舅舅比亲爹还亲,果然还是闺女好。
小皇子扑在苏怀缜怀里,苏怀缜不由笑了笑,他常年在外,很少见到侄儿和侄女,不过这两个小家伙和苏怀缜都很亲。
苏怀缜拿出一个小锦盒来,送给小皇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把小木剑,没什么剑锋,看起来很钝,也不会伤到人。
苏怀缜就把小木剑佩戴在小皇子身上。
小皇子也不知道看没看懂,挺着自己的小胸脯,一脸自豪的模样。
薛长瑜走过来,把女儿交给苏怀瑾,然后也坐下来,说:“朕这次招你回京,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186章】
苏怀缜听皇上发话了,就把小皇子放下来,让小皇子自己去顽耍。
小皇子还挺听话的,佩戴着小木剑,又跟着肉包上窜下跳的去“摔跤”了。
苏怀缜拱手说:“若卑将没有猜错,皇上可是为了刑国的事情?”
薛长瑜点了点头,说:“正是。”
他说着,顿了顿,又说:“很快我大薛就要与刑国开战,刑国兵强马壮,虽然经过内乱,但是到底比一般的国家强大,是商阳也不能比拟的……在朕心中,能与刑国一战的,只有你苏怀缜。”
苏怀缜立刻拱手说:“是,卑将但凭皇上调遣!”
薛长瑜随即说:“这事儿过些日子再说,这些天你就好好和瑾儿,还有侄儿侄女聚一聚,难得能放松放松。”
柳开霁出使还没回来,所以刑国的事情不能着急,要等柳开霁出使回来,联络施压了周边小国之后,才能具体安排。
这段时间,最主要是规划作战的粮饷问题,毕竟想要打仗,肯定要出钱,需要与一个预算。
薛长瑜令方迁和吕彦去计算这个预算,在不劳民伤财的基础上,怎么样才能打了一个漂亮的仗。
苏怀瑾这日闲来无事,天气也正好,咸平公主和方迁的婚事,又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苏怀瑾身为一国国母,自然要张罗着咸平公主的婚事,于是就把咸平公主叫到花园来,问问她的意见。
咸平公主这几日都有些“飘飘然”,每日都在傻笑中度过,也不知怎么的,反正合不拢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