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谢子臣和桓衡在天香阁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时,蔚岚刚刚练完字,同染墨道:“感觉没听到阿衡的声音,他睡下了吗?”
“没呢,”染墨换着床单,回答道:“听说他刚入夜就出府了。”
“出府?”蔚岚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桓衡在盛京似乎也就认识她一个人,这么大半夜出府做什么?
然而染墨作为一代八卦小灵通,自然知道,撇撇嘴道:“去找乐子了呗。”
“找乐子?”正在洗脸的蔚岚愣了愣,皱起眉头:“找什么乐子?”
“我听守门的人说,桓少爷好像是要去什么……天香阁?”
听到这话,蔚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将帕子往水盆里一扔,克制住情绪道:“守门的怎么知道的?”
“桓少爷不知道路啊,”染墨认真道:“所以就在门口拦了辆轿子,说地点的时候被听到了。”
这下,误会的可能都不存在了。
蔚岚将外袍一披,冷声道:“走。”
“唉?”染墨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去做什么?”
蔚岚走了出去,冷声道:“把他抓回来!”
严防死守这么多年,这个好兄弟却也要堕落了。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了吗?为什么都要想着去做这种事呢?做这种事就算了,居然还要给钱。
本来就是他们出力,女人舒服,居然还要给钱,这真是脑子有坑!
而且就凭桓衡的姿色,还需要给钱吗?他要是愿意,她上也行啊!
不过念头这么一出,蔚岚立刻打住。
她对兄弟和情人的区分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说实在话,蔚岚架马冲了出去,眯了眯眼。
要是真的只是单纯性的帮忙的话,其实她不介意帮一下桓衡……
在蔚岚骑着马往天香阁冲的时候,桓衡已经醉得起都起不了身了,女人们一个个往他身上凑,桓衡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而有些胸闷。
尤其是看到一个女人朝着他亲了过来时,他心中觉得倍加恶心,下意识就将对方一推,怒道:“你走开!”
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公子哥儿突然变卦,天香阁中的女子不由得都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偷偷打量着桓衡。桓衡看着面前女人柔顺的样子,忍不住想起蔚岚。
不知道蔚岚穿着女装如此恭敬跪在他面前……
不,这时候,他一定要死了!
桓衡很了解蔚岚,蔚岚只对要死的人低头,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他喘着气瞧着众人,片刻后,一贯被人众星捧月的花魁有些按耐不住了,调笑道:“公子不让奴们亲,还要等着您的魏世子不成?”
桓衡夸了一夜的魏世子,大家早已习惯用蔚岚打趣桓衡。花魁本就是随口一说,然而桓衡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的面容,想象着她一点点朝着他俯身过来。
她的眼睛明亮而炫目,她的唇薄而莹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象着蔚岚靠近他的样子,居然就,忍不住,喷了鼻血……
桓衡身体一片燥热,下意识就将那人叫了出来。
“叫魏世子来!我只让他亲!”
桓衡吼得大声,听到这句话,坐在隔壁的谢子臣,不自觉捏碎了一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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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桓衡喊完后, 在场人都惊呆了, 似乎是窥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靠着门边的姑娘忍不住想要悄悄溜出去,期盼着人多的情况下,这位桓公子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刚有这样的想法, 便看见那个小公子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不对, 兄弟是不可以亲嘴儿的。”
众女:“……”
一旁的花魁很快反应了过来,忙着笑道:“公子, 来,我们继续听曲儿吧, 绿袖,”花魁转过头来,同一旁怯怯的姑娘道:“还不去给桓公子唱一曲?”
“是。”跪在一旁抱着琵琶的姑娘上前去,就在正前方跪下,琵琶一拨, 便有小曲弹唱出来。
隔壁的谢子臣听着小曲,慢慢回神, 旁边的谢铜赶忙上来给他清理手里的瓷屑和伤口,着急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谢子臣没说话,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头看向面上有些诧异的夏三娘,淡道:“我知道你是夏尚书的女儿,也知道当年张御史对你做的事。”
听到这话, 夏三娘面上表情几番变化。
张御史同她父亲夏尚书当年也算交好,她是他看着长大的,算得上叔叔辈的人物,却做了如此不耻之事,日日夜夜,她对他的怨恨,算得上是刻骨铭心。
然而她有了孩子,便是有了希望和拖累,她不能不顾一切去寻仇,她得将自己的孩子养大,照看。
于是听着谢子臣的话,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激动于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想要来为她洗刷屈辱;害怕于对方似乎来者不善,他要的东西,她怕她给不起。
她是想要报仇的,可是她一介官妓,而张御史又位高权重,万一惹上了官司,她和她的儿子……
想到这些,夏三娘慢慢冷静下来,跪在地上道:“奴不知公子在说什么。”
“你知道,只是你害怕。”谢子臣淡然开口,继续道:“我来,是想给你一条出路,如今你儿子的病,就凭你是救不了的。他染的是痨病,普通人家根本供给不起,你要是愿意按照我的做,我可以全权供养你儿子所有的医药费用。等你儿子病好之后,我可以以一个世家子弟的标准供养他到弱冠。若他病一直不好,我就养着他,他若是死了,我也会厚葬他。”
夏三娘静静听着,垂着眼眸,心中有了动摇。谢子臣继续道:“至于张御史的报复,你大可放心。事成之后,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张御史这个人。事成之前,我会将你安置在别院之中,保证你的安全。”
“至于张御史,我想你也知道,如果他知道你们母子的存在,一定会杀之而后快。所以你儿子的病指望不上他,你可明白?”
话说到这里,夏三娘都已明白,她不由得笑了笑:“公子看上去,还只是一个未入仕的世家子弟吧?却和奴夸下如此海口,要让奴如何信你?”
“你信不信我,”谢子臣端着茶,抿了一口,淡道:“由不得你。”
夏三娘面色一变,正要急急说什么,便看到面前公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写着“四”字的令牌,交到她手中,淡道:“我不逼你,等你想通了,就拿着这个令牌到通宝当铺找掌柜,告诉他你的名字即可。”
夏三娘没有说话,低头看着令牌,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喧闹起来。而后就听见又快又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老鸨焦急的声音:“公子您这是来找谁啊,这都是贵客,您……”
话没说完,对方就“砰”的一下一脚踹开了谢子臣的大门,谢子臣下意识将夏三娘搂进怀里,想伪装成正在欢好的样子,夏三娘也十分配合,直接倒在谢子臣的怀中,环着他的腰,谁知刚摆好姿势,一抬头,谢子臣面色就变了。
蔚岚站在门外,满脸冷意,扫了房内一圈后,落在衣服几乎等于没穿的夏三娘身上,过了半天,终于道:“谢兄,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
一句话吓得谢子臣冷汗涔涔,下意识就把夏三娘推了出去,忙道:“阿岚,我……”
“不必多说,”蔚岚抬起扇子,止住谢子臣的话,深吸了一口道:“你不自知爱要自甘堕落,这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是你若要做这些事,”蔚岚冷冷扫了两人一眼,怒道:“那就弄干净些回宫!”
说完,蔚岚调整了情绪,冷声道:“桓衡在哪?”
话音刚落,隔壁桓衡“喝喝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蔚岚转身就走,谢子臣却是按耐不住,猛地喊了句:“蔚岚!”
蔚岚停住步子,冷着眉眼:“何事?”
“你不管我,”谢子臣扶着自己站起来,觉得内心有什么汹涌澎湃而来,撞击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明知不应该的,却还是站起来,固执问了一句:“那你管桓衡做什么!”
“他和你不一样。”蔚岚皱了皱眉头,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和你不一样。
在她心里,桓衡和你不一样。
谢子臣脑中回荡着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紧紧捏着拳头,全身都在颤抖,谢铜走上来,担心道:“公子……”
“没什么……”谢子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淡道:“不是什么大事。”
谢铜没说话,他看着谢子臣捏着的拳头。
公子,没什么事,别一副要拔刀的样子啊!
从谢子臣这里走出来,蔚岚立刻去了隔壁,一脚踹开桓衡的大门后,引起一片惊叫,桓衡正抱着花魁,给花魁讲着笑话,花魁笑得花枝乱颤,结果就听到一声巨响,有人冷声道:“桓衡何在?!”
“老子在……”桓衡抬起头来,一看见蔚岚冷冷的模样,当场就吓结巴了:“阿阿阿阿……岚?!”
蔚岚没说话,她扫了一眼这屋中的莺莺燕燕。她本来是想将桓衡直接抓走揍一顿的,然而转念一想,她棒打鸳鸯,桓衡指不定还对这里念念不忘,再偷着回来怎么办?
于是蔚岚笑了笑,她这时候笑,反而将桓衡吓了一跳,站起来就道:“阿岚,我错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但他知道,蔚岚来了,这就不好了。于是他往外走去,着急道:“阿岚,我们回去罢!”
“慢着。”蔚岚扇子在门前一挡,刚好挡住了桓衡的去路,桓衡觉得不好了,僵着身子,听着蔚岚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玩个尽兴才好。”
“不……不用了吧。”桓衡说得格外艰难,蔚岚拉着他就走了进去,将他往原来的位置上一按,同旁边花魁笑着道:“好好伺候着。”
说完,便走到了一旁的案牍边上落座。
屋里一片寂静,桓衡端正跪坐着,觉得满头是汗,旁边的花魁即想接近他,又不敢接近他,总觉得来的这个公子虽然吩咐了要好好伺候桓衡,但眼神却又过于冷得可怕,哪怕她一向擅长察言观色,也实在是猜不透这些人之间的哑谜。只能安静的跪着,一言不发。
蔚岚抿了口酒,有些诧异道:“都跪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吧,方才你们是在跳舞吧?”
闻言,花魁最先反应过来,朝着旁边的人给了个眼神,忙道:“是,是,是我等见公子天人之姿,一时看呆了,还望公子见谅。”
蔚岚也没说话,笑了笑,闻得乐声响起,便瞧着那些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全一副欣赏姿态。
蔚岚这边乐得自在,桓衡却就是如坐针毡了,花魁来给他敬酒,他也是不停擦着冷汗,悄悄瞧着蔚岚,却见蔚岚都未曾看过他一眼。
隔壁谢子臣办完事离去,出门时整个人便都已经冷静下来,然而谢铜却犹自有些担忧,扶着谢子臣上马车时,仍旧忍不住问了句:“公子,您还好吧?”
“无碍。”谢子臣应了声,便放下车帘,回了马车中。马车慢慢行驶,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慢慢来。
他告诉自己,凡大事,不能着急,必须徐徐图之。
谢子臣走了没多久,蔚岚看了一会儿歌舞,一开始的兴致盎然,但慢慢的,竟也不知为何,收起了笑容,仿佛是出神一般,满无焦距的发着呆。
舞娘一舞尽,小心翼翼跪在了地上,有些不安道:“大人,还要再舞吗?”
蔚岚闻声,这才回过头来,静静瞧着地上匍匐着的女子,回头见桓衡整个人都已经满头大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终于道:“走吧。”
“可以走了?”
桓衡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惊喜,随后立刻起身来,着急道:“走吧走吧。”
蔚岚没有应他,回头让染墨将屋中人都打赏过后,便领着桓衡走了出去。一路上,桓衡都像犯错事的孩子被家长抓到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而他前方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披上了满身的落寞孤霜。
桓衡不是个心细的人,也就只知道对方似乎是突然心情低落,但也察觉不出,具体是怎么低落,怎么不喜。等上了马车,两人也就是各坐在一边,蔚岚靠着窗户,张合着折扇,打量着夜色中的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