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刚一进门,夏侯玄的眼睛就亮起来:“今日竟然在此处得见子元兄!”
虽然司马师已经确定要变成夏侯玄的妹夫了,但是他的年纪比夏侯玄还要大一岁,夏侯玄又是从小认识他的,因此在司马师今年——也就是太和元年——加冠之后,夏侯玄虽然改称他的字,但照样在前面加个兄字。
夏侯玄很快就凑到了司马师边上。
虽然是代替父亲来的,但是司马师可不愿意坐在他爹应该坐的位置上。他已经足够显眼了,不需要再让主人家注意到他们了!
虽然座位的安排是根据官阶大小初步排定的,但若是客人们身份相近,相互商量一下,也能和至交好友坐在一处。
夏侯玄很快就换到了司马师边上的座位上,低声交谈起来。
他们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在主人家到来宣布开始宴会之前,相互认识的公卿们三三两两都在交谈,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吵杂。
如今是冬季,天黑得很快,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主人家已经点燃了灯烛,一时间室内明亮如昼。
对于原本家境就富裕的世家公卿来说,灯烛这种细节或许并不稀奇,但是不要忘记,毛家在发达之前,一家之主毛嘉也不过是个典虞车工。
正在和司马师谈话的夏侯玄露出细微的讥讽笑容,司马师当即意会。
但是毕竟毛家是皇后的母家,他们也不能太过奚落,总要给皇帝陛下留点面子嘛。
可是主人家大概把他们的地位看得太高了,毛嘉露面以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司马师差点笑出声。
“诸位,抱歉,侯身来迟了!”毛嘉露面以后似是歉意地说道,但是他的自陈说明他显然不是那么想的,他的表情也并不那么歉疚。
底下一群人统统严肃着脸没有说话。
司马师觉得他们是因为要忍住,不能因为毛嘉这个“侯身”的自称笑出声来。
讲道理,“老身”——这一般都是老太太的称呼——和“本侯”这两个称呼,毛嘉用一下都可以,但是他偏偏造了个不伦不类的“侯身”出来,他们还不能只听完这句台词就嘲笑人家没文化,板住脸、憋住笑也是很不容易的有木有!
跟在毛嘉边上的毛曾虽然也装出了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但是言谈之中,“我姐是皇后”的得意劲儿根本就藏不住。
讲道理,看到毛家人现在如此粗鄙的样子,司马师很怀疑那位他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毛皇后,是不是一个只有脸的花瓶。
好在开宴以后,公卿们一个个装傻充愣化身酒鬼、醉鬼,对于毛嘉父子的话,含糊其辞地附和几句或者干脆忽略就好了。
然后毛曾就跑到了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客人们集中的地方,首当其冲的就是夏侯玄和司马师。
司马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他的想法就应验了,迷弟毛曾跑到夏侯玄的面前委婉了表达了他的崇拜之情,又跑到司马师这边,表示他同样也崇拜司马师。
司马师and夏侯玄:谢谢啊,我们根本就不想要你的崇拜!
如果毛曾是一个正常的迷弟,那他的身份特殊一点也就算了,但是毛嘉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他们的迷弟啊!
作为毛皇后的弟弟,毛曾和他爹毛嘉一样鸡犬升天。
女子也就算了,指不定毛皇后她基因突变呢,但是毛曾是男丁,就代表他接受了更多来自他爹的教育,他爹毛嘉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说大家应该都明白的。
毛嘉骤然地位得到提升后的暴发户行径就是动辄以“侯身”自称,宴会开始之后他自称了多少个“侯身”司马师已经数不清了。
而毛曾到底是年轻人,显示自己牛气的方式就比他爹要好一点。
夏侯玄和司马师,都是如今大魏年轻一代最有代表性的年轻人,而且他们和曹叡的关系不浅。
毛曾选择做他们的迷弟,其实还是为了说明“我的偶像很牛,而且我不是一般的追星族,没有偶像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总而言之就是为了凸显他自己的逼格。
夏侯玄和司马师的迷弟多多呀,未来就算是钟会同学这样的著名天才儿童都没能让夏侯玄多看自己的迷弟两眼,而毛曾?那就只能呵呵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阿叡是个渣男,毛皇后的家人也确实很一言难尽但是蠢作者不是随便拉毛皇后的家人出来躺枪的23333
下一章阿师就要装逼了2333【大概
第104章 前奏
历史上的司马师和夏侯玄玩得好的时候, 还不知道他们后来会反目成仇, 现在的司马师虽然知道他们未来会意见不合,但是和夏侯玄从小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他是真的不忍心。
为了让自己未来不那么内疚——如果司马氏和夏侯玄、曹爽那一派真的撕逼了的话——司马师努力地找过夏侯玄的缺点。
但是小青年人品很不错, 家中位高权重又不缺钱, 又是魏晋玄学的先驱人物, 看人也很准, 基本上没什么缺点。
至于他的傲气, 同样有这个毛病的司马师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儿。
而且什么人能够一直面面俱到呢?这年头,年轻人就是要有锐气嘛!
面面俱到的那是人老成精的狐狸, 那是要被提防的存在!
宴会是在毛嘉的“侯身”自称中落下帷幕的,“侯身”就是“侯爷我”的意思, 司马师在宴会之后对这个词已经丝毫没有违和感了, 也确实是可怕。
司马师觉得,毛嘉毛侯爷大概是想要把所有来参加宴会的公卿笑死,好继承他们空出来的职位。
毛曾想要和夏侯玄攀关系, 但是很可惜, 毛迷弟对于夏侯玄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分量。
不是司马师自夸,有他这么个好基友在边上,除非是何晏、邓飏这种与他们齐名的人物, 否则的话,夏侯玄基本上看不到别人。
毛家的宴会过后不久,就过年了,但是因为新城太守孟达叛乱, 司马懿被派出去平乱了,没有待在洛阳。
司马师留在洛阳主持家中事务,期间还去拜访了夏侯家。
夏侯尚是黄初六年没的,按照守孝三年的时间排定,司马师和夏侯徵的婚期定在了太和二年,也就是司马师冠礼之后的那年。
虽然曹丕之前为德阳乡主出头弄死了夏侯尚的小妾,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他似乎看夏侯尚不太爽,但是两个人毕竟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基友,所以说夏侯玄和司马师一样,在曹丕知道的小辈里算是得宠的“别人家孩子”,曹叡同学表示他深受其害。
但是曹叡和夏侯玄的关系明显没有和司马师来得亲近,司马师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作为穿越者改变历史的第一步居然提前投资魏明帝和曹叡混成了好友,但是现实就是这么的不可捉摸。
司马师作为天子的好基友入宫,从前文帝曹丕也偶尔会召他入宫,所以他对宫中的情况很熟,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部分摆设、布置都和司马师习惯的不一样了,让他有些别扭。
若是在再一次进宫之前司马师还有些怅然若失的话,看到毛曾以后,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太和二年,刚过完年,大魏就有人事调动,司马师、夏侯玄齐齐入职,成为散骑黄门侍郎,而后不久,毛曾同样入职。
曹丕设置此职的初衷是“以高才英儒充其选”,就是将高层次的人才储存、锻炼的职位,但是皇亲国戚之中,也有人凭借各种关系入选此职。
夏侯玄算是皇亲的一种,但是他有才啊,有才别人对他的评价标准就不一样了。
举个例子,明末的钱谦益,文坛宗师级别的人物,执天下文坛之牛耳,年轻的时候虽然同样才华横溢,但是他的榜眼功名是花银子买来的——据说他当时是为了买状元,但是有人愣是和他斗富,把他挤到了第二名——如果是普通人,此种行为肯定是要被鄙视的,然而钱谦益在文坛地位很高,成就不低,因此人们反而惋惜他当年居然只得了一个榜眼,没有真的得状元。
所以夏侯玄当散骑黄门侍郎,没人觉得不行,反而觉得他不能就此在这里磋跎下去,应该尽快升官才符合他的才华。
然后,夏侯玄没升职,曹叡把自己的妻弟毛曾塞进来了。
毛曾就属于皇亲国戚里没有真才实学反而又被塞进来充数的那种人,有鉴于他爹毛嘉凡举办宴会、与人见面必称“侯身”,京中引为笑谈,因此别人对毛曾的观感也不怎么好。
司马师最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和毛曾一道共事,真是委屈子元兄你和太初兄了”,其他的就算不是这么说的,但是隐约表达的意思还是差不多的。
司马师只是笑笑了事,不过私下里也和曹叡说了,毛曾不适合现在的职位,他要是想捧他,趁早换些别的表达方法。
而且要是他真的喜爱毛皇后,就不要再捧她的母家了,毛家现在在京城的风评很不好,不仅带累了毛皇后的名声,就连曹叡都超越了他祖父和父亲,成为了“色令智昏”的代表。
清闲的职位有许多是“清贵”的,像是散骑黄门侍郎,虽然只是人才的储备历练机构,但是从这里出来的人未来都是大有可为的,类比一下,有点像是后世科举制时期的“非庶吉士不得入阁”。
毛家不过是暴发户,没经受过正统的教育,思想与朝中贤达们有很大的差别,依然更接近市井小民的状态,为人又不甚谦虚,很难让人喜欢他们。
曹叡一边表示自己听进了司马师的话,另一边却依然如故,没有动静。
行吧,司马师以沉默表示消极抗议。
上班时间踩点去,“打卡”签完名以后就窝在皇宫里给他们准备的办事地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下班的时间其实稍微早一点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司马师一般回家都很早。
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地过了将近两个月,要不是官员们的“签到簿”上都记者司马师的名字,曹叡还真以为司马师消极怠工呢!
相比于司马师,夏侯玄就有些不受其扰了。
毛曾也懂看人下菜,司马师和曹叡的关系好,又摆明了不是很想见到他,他也知趣儿地不去打扰,但是夏侯玄声名在外的,曹叡还想给小舅子树名声,就算毛曾不去找他,曹叡也抽空想要把他们凑做堆,更何况毛曾不管真假,还是夏侯玄的迷弟呢?
时人谓毛曾与夏侯玄同坐,乃是“蒹葭倚玉树”,蒹葭就是芦苇,芦苇比玉树,一贱一贵,对比鲜明。
夏侯玄很有个性,觐见皇帝,在皇帝的面前和皇帝的小舅子同坐一处的时候,都敢露出“耻之,不悦形之于色”的样子,可以说是很大胆了。
结果显而易见,夏侯玄被皇帝穿了小鞋。
但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曹叡对他手下留情了,只是左迁为羽林监了事。
夏侯玄被贬官当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在这件事里值得庆祝的就是他被皇帝迁怒以后,终于不用被皇帝拉着给他的小舅子毛曾增添身价了。
夏侯玄付出贬官的代价之后解脱了,司马师却还没有。
对于这个情况,之前明明和皇帝说了让他早点把毛曾移出去的司马师表示:excuse me?
司马师的名气值虽然没有夏侯玄大,但是也不小,何晏这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夸人的时候,可是把司马师和夏侯玄并列一处,一起夸的。
正所谓“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
夏侯玄看问题深刻,司马师是做事情细致,能注意到细微之处,可想而知,司马师也是一个牛人。
然而正如同牛人夏侯玄不能忍受和毛曾待在一起一样,司马师也不愿意和自己看不惯的人待在一处。
司马·皇帝陛下的发小·师表示:我们的友情大概已经走到尽头了,科科。
司马师不能忍受自己继续和毛曾共事,因此他改变了自己的发展方向,即使入仕之初是以散骑黄门侍郎的身份起家的,他也要转到军事方面去。
因此很快,在夏侯玄迁为羽林监后,又传出了司马师转信了道家,年纪轻轻的,就在那里捣鼓些丹药,妄图升仙。
就连曹叡都很快听到了这个传闻,委婉地和司马师提了几句。
司马师:科科,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怎么能理解本宝宝的想法!
在司马家青烟缭绕了一段日子以后,依稀记得一些重要“配料”的司马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实验。
伴随着惊天巨响,黄门侍郎们在宫中的办事处,几乎全被炸塌了。
有点错误估计了用量,把炸药做得太成功了的司马师:……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要不是大白天的,还真以为是白日响雷自己要遭天谴了的曹叡:……
火药的明确记载是在晋代,是方士们的炼丹产物——要不然怎么会有个丹药的“药”字呢——在此之前,或许有炼丹的术士们无意间炼出来过,但是相比于存心要制造火药,还大规模试验的司马师,他们肯定就有所不及了。
在这个时期来说,火药这种东西及其附带产品,都能算是“神器”,作为神器的发明者,司马师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而很快,就迎来了火药的第一次闪亮登场。
太和二年春,蜀相诸葛亮北伐,领兵三十万攻魏——当然,大家都知道在冷兵器战争期间,各方大军的人数都有掺水夸大,但是敢号称三十万,估计诸葛亮的实际兵马也应当有十万左右——曹魏毫无防备,陇右的南安、天水、安定三郡无力抵抗,天水、南安太守弃城而逃,天水守将姜维等尽数降蜀,刹那之间,陇右五郡只剩下广魏与陇西郡在坚守,整个曹魏“朝野恐惧”。
天子曹叡遣名将曹真、张颌等人拒敌,并亲率大军赶往长安坐镇,司马师带着他的秘密武器第一次踏上了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错误……阿师装逼蓄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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