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越青抬头目光沉沉地看萧镜之一眼,“我与宁国公府关系官切,针对我,也就是在针对宁国公府。”【。。。。。】
萧镜之知道墨越青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墨越青说的都是实话。他微微皱眉沉默片刻,问道,“难道,就没有其它线索可查出这幕后之人?”
“那柄刺客所用的软剑。”墨越青沉声道,“那剑是用精钢打造,剑身薄近如纸,缠于腰间搜身时若不仔细轻易不能发现,这种锻造之术并非任意工匠可有的。而每个工匠因为自身习惯所铸出的软剑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差别,或追求轻薄,或追求锋利,就连所用之精钢几分生铁几分碳都有偏好,故而善品剑者便可从剑上辩认出铸剑之人。我派人拿着那柄剑去请了大魏有此锻造之术的那几位匠人看过,都说这柄软剑的锻造手法极像五年前已故去的一位王姓兵器匠。”【。。。。。】
萧镜之没有插话,就听墨越青顿了顿,又道,“那位已故的王姓匠人有两个徒弟,一个姓李两年前已死,另一个姓张已失踪多年,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
“那个失踪的,一点线索也查不到?”萧镜之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墨越青摇了摇头,又定定看着萧镜之道,“就算能查,以我手下刑部那群饭桶的本事,时间怕也不够。皇上只给了我二十天的期限,如今已过了一半,十天时间转瞬既逝。纵然刑部是我在做主,这双鞋子的事情我现在可以压下不报,但等到十天一过,皇上问起来,就真的压不住了。”
他虽是刑部尚书,但难道整个刑部上下都对他忠心耿耿?怕是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位置看,就等着找机会拉他下马。一旦二十天期限一到,皇上问起此事,那些想要趁机立功,想要坐上刑部尚书之位的,难保不会站出来出首他。
“我来宁国公府找你,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有没有应对此事的办法。”墨越青最后道。
萧镜之沉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虽说这等刺杀皇上之事惹上了就是一身骚,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手握兵权的一等国公府来说,稍有不慎便是灭门之祸。但他也清楚墨越青的意思,宁国公府是绝对不能对墨越青坐视不管,一旦墨越青出事,他狗急跳墙之下必会将宁国公府拉下水。
墨家和宁国公府从来就不是因为亲密而成为盟友,而是因为利益相关,彼此之间牵扯太深,已拆分不开,是以只能共同进退。
“刑部既然不行,为何姑父不求助于大理寺?”萧镜之停住脚,对墨越青道。【。。。。。】
“三法司之间一向不合,”墨越青皱起眉头,“况且,如今又有这一双鞋在,我如何敢求助于大理寺。”
刑部与大理寺都是专司刑狱,虽说各有分工,但难免时常有争抢功劳之事发生,故而刑部与大理寺之间一向磕磕碰碰。
“姑父忘记了,你如今的连襟林大人可是大理寺少卿,林大人向来断案如神,他方到金陵不足三个月,便已屡破旧案。每每只要有一丝毫无头绪的线索,他就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找出一个失踪之人这等事,他可是相当在行。”萧镜之轻笑了一声,“况且,我听说林大人的夫人相当维护她的姐姐封夫人,伯父若是出事,墨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墨越青面色微沉,他那个连襟林大人在他眼中一直就是个木榆脑瓜子,放着他墨家的捷径不走,偏生硬是自己一步一步爬到如今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他既觉得林大人愚蠢可笑,可又觉得在如此方正靠着真本事走到如今的林大人的对比之下反显得他是投机取巧之辈。故而,他一向都不太喜欢这个连襟,更是少与之来往。
但――
“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墨越青微微叹气,“但愿他真如传言那般神断。”【。。。。。】
“那姑父就快去吧。”萧镜之淡淡笑起来,“我便等姑父的消息了。”
墨越青冷冷看他一眼,依旧介怀着自己书房失窃那件事,便沉着脸一语不发地出去了。
萧镜之负手沉吟片刻,转身走到书案后,亲自动手研墨,给在西南的宁国公写了一封信。那个暗中对付墨越青的人计划如此周密,显然是有备而来,宁国公府不可不防。
***
七天后,墨越青再次以问询叶府皇上遇刺一案为由请秦王楚烈前往刑部衙门。
楚烈到了刑部衙门之后,便被一小吏请到一间偏僻的房间里,那间房陈设简陋,只靠着北墙设了一张铁梨木制的坐榻,坐榻上摆着两个藏青色粗布坐垫。整个房间除了一扇铁门之外,连一个窗户也无,故而光线昏暗,全靠四个屋角各挂着的一盏油灯照明。【。。。。。】
方进这间房时,楚烈就觉得不对,上次叶府皇上遇刺一案发生时,墨越青也请他来过刑部衙门一趟。那时因他近来不得皇上喜爱,刑部众人虽也待他不甚热情,但好歹是请他在高堂软座上,好茶好水伺候着,客客气气地问话,哪是今日这陋室可比。他便转头问领他过来的那小吏道,“墨阁老在哪里?”
“秦王殿下请在此稍坐,阁老大人马上就来了。”那小吏低头回答,竟是连一杯茶也未招呼人上便出去了。
楚烈独站在屋中皱眉暗忖片刻,转身正想离开,却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门外进来了。走在前面的是墨越青,楚烈并不觉得意外,可看见跟在墨越青身后之人,他楞了楞,笑起来,“萧世子今日怎也被请到这刑部里来问话?我记得父皇在叶府遇刺那日,你并不在场。”
萧镜之没有回答,等他走入屋后,房门就被人砰地一声从外面关上,显然是在防止屋中之人逃跑。
“墨阁老,今日这是何意?”楚烈冷冷看了一眼关紧的房门,又看向墨越青。【。。。。。】
“皇上命本官缉拿叶府遇刺一案幕后主使,给了本官无论皇亲国戚,皆无须奏禀,可直接拿办之权。”墨越青也冷冷看着楚烈,“不过,秦王殿下到底是皇子亲王,本官给你留几分颜面,未带人上□□拿你归案,这般请你过来已算是客气了。”
“墨阁老在胡说什么?”楚烈一派轻松地笑了笑,“墨阁老怎会有我就是父皇遇刺一案的幕后主使这等天方夜谭的想法?”【。。。。。】
“秦王殿下就莫要否认了,秦王殿下虽然行事缜密,几无破绽可循,可惜终究是百密一疏,仍是让我们抓到了你藏起来的尾巴。”墨越青冷笑起来,“那个刺客所用的那柄软剑锻造手法像似了一位五年前已故的王姓兵器匠,而这位已故的王姓匠人有两个徒弟,一个姓李两年前已死,另一个姓张已失踪多年。”
“墨阁老莫非以为那失踪的张姓匠人在为我做事不成?”楚烈失笑道。
“这就是秦王殿下的高明之处。”萧镜之忽然开口,淡淡道,“我们都把那位失踪的张姓匠人当成线索,四处查访他的下落,差一点就中了秦王殿下的李代桃僵之计。”
“宁国公府何时管起刑部的闲事了?”楚烈依旧在笑。
“幸而墨阁老的连襟,大理寺少卿林大人发现了异常,提醒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未去追查那位失踪的张姓工匠,反而去调查那位两年前已死的李姓工匠――”萧镜之说到这里停住,目光阴沉沉地看着楚烈。
“想不到刑部如此无能,求助了宁国公府,还要去求助大理寺。”楚烈的笑容开始渐渐变淡。
“我们查过之后才知道,那位李姓工匠根本没死,两年前那具被认作是他的尸体其实是他的师兄那位失踪多张姓工匠。而那位李姓工匠早就被秦王殿下收于麾下,一直在秘密帮秦王殿下你培养兵器工匠,打造大批兵器,那柄软剑就出自他之手。”墨越青缓缓道。
“墨阁老有何证据证明那李姓工匠在为我办事?我知你因我父皇限你二十年破此案所以着急,但也莫要单凭一时猜测就胡乱攀咬。”楚烈面色淡淡,眼中神色却是沉的,“墨阁老,你当知道诬蔑亲王该如何论罪吧。”【。。。。。】
“那李姓工匠假死是两年前的旧事,那李代桃僵的张姓工匠的尸体早已腐烂,本该是查不出线索的。”墨越青笑了一声,看着楚烈道,“可谁让秦王殿下你百密一疏呢,若非那张姓工匠的尸体腐烂,我们开棺时发现他腹中露出的被封在蜡丸之中写明了秦王殿下的野心和计谋的血书,又怎能发现秦王殿下的阴谋。”
“不可能!”楚烈面色一变。
“怎么不可能?那位张姓工匠早知自己必死于你手,所以早早了写下血书封在蜡中吞下,就是等着那封血书得见天日的这一天。”墨越青冷笑,“这会儿,我的人已经去□□以及秦王殿下你的各种产业搜查抓人了。不过就算找不出那个李姓工匠,不过有这封血书在已足矣。想来待我将此事奏禀皇上,皇上一定会吃惊于平日里一向谦恭的秦王殿下的野心。刺杀皇上,还秘密屯积了大量兵器,当真是人心难测啊。”
楚烈微微眯起眼看墨越青,皱着眉沉默不语。
“秦王殿下现在一定很懊恼当年未仔细检查那位被你杀害的张姓匠人的尸体,”萧镜之又淡淡笑道,“想来秦王殿下原本想出这李代桃僵之计,就是为了他朝出事让人查不到这些兵器的来源,却不想弄巧成拙,反彻底地暴露了自己。”
“萧世子当真是有闲心,居然也来凑这等热闹。”楚烈抬眼冷冷看着萧镜之。【。。。。。】
“本来这种事宁国公府自是不会插手,可谁让秦王殿下如此阴险狠毒。”萧镜之冷笑了一声,“我来是想问一问,墨阁老和我宁国公府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竟要想出这等计谋来嫁祸于墨阁老?宁国公府和墨家是姻亲,这是众人皆知之事。刺杀皇上当诛灭九族,倘若墨阁老真受你陷害蒙冤,宁国公府也逃不过。秦王殿下此计,当真是一箭双雕啊。”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楚烈一脸不解。
“秦王殿下莫要再装,”墨越青面色也很难看,他盯着楚烈道,“那名刺客脚上穿的鞋子是我墨府针线女工所制。莫非是秦王殿下你几次暗示拉拢于我,我却示而不见,故而你才怀恨在心,如此设计陷害于我!”
“我不曾做过这等事。”楚烈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强辩道,“那个刺客也与我无关。”
“秦王殿下这话还是留着同皇上说吧。”墨越青见楚烈依旧不肯说实话,冷笑道,“皇上信或不信,就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