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的双膝战战,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幸而身上的袍子十分宽大,室内的光线又很暗,这窘迫的情形才不为人所知。
夏侯昭续道:“有的时候,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如果你不想死的那么痛快,孤不介意让你尝尝车裂凌迟之刑。我便给你宝剑,望你能死得像一个战士。”
夏侯昭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她也不再等沈泰容的回应,将弓箭还给了李罡,转身走了出去。
严瑜拿了一把宝剑递给沈泰容,也跟了出去。
“嚯,方才我真以为公主会动手呢。”李罟咋舌。
“不会的,公主才不会想要自己的双手,沾染上懦夫的血。”李罡目力极佳,旁人瞧都不清楚,他可是将沈泰容刚才怯懦的样子都收入了眼底。从前他就和沈泰容不对付,如今,只剩下了鄙夷。
兄弟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继而又是一阵崩溃的哭声。
李罟撇了撇嘴,道:“连死都不敢,果然是个懦夫。”
夏侯昭朝夏侯邡道:“看来他是不敢用剑了。叔祖,便烦劳你派人送一杯毒酒和三尺白绫给他,如何选择都由得他。”
夏侯邡应了,低声将事情布置给身后的随从。
其余墨雪卫也都等在一旁,接下去夏侯昭便要去见乐阳长公主了。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向严瑜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乐阳长公主执意要我嫁给沈泰容。”
严瑜道:“为什么?”
夏侯昭看着太庙的属官捧着一个木盘走进关押沈泰容的牢室,片刻之后空着手出来。
这个属官向夏侯邡禀告时,一直摇头。
显然沈泰容还拿不定主意。
“沈泰容的身上,的确没有我夏侯氏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ka wing~的地雷!
一个便当发出去了,下章发另一个。
第150章 庶人
前世的时候,即使沈泰容已经完全不在初怀公主府里留宿, 即使乐阳长公主已经掌握了朝中的大半权利, 不再需要夏侯昭这个先帝嫡女做遮掩, 乐阳长公主依旧不同意沈泰容与夏侯昭和离。
这件事夏侯昭一直不理解, 如今她却懂了。
对于乐阳长公主来说,沈泰容这个儿子实际上非常让她失望。
他的名声地位全部是依靠乐阳长公主和沈明得来的, 在朝政和军事上,沈泰容也没有特别的建树,空有一身花拳绣腿,却连战场都没上过。
或许在乐阳长公主看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便是沈泰容的身上缺乏夏侯氏所拥有的野心吧。
当夏侯昭看到乐阳长公主的那一瞬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同样是身陷囹圄, 同样是被囚禁在狭小的陋室当中, 乐阳长公主的状态却与她的儿子沈泰容完全不同。
尽管条件简陋,她的发髻仍然高耸,连一丝碎发都没有。只是发髻上面插着的已经不是往日镶金嵌玉的钗环了,乐阳长公主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短短的木头, 用以固定发髻。
她的衣衫也十分整齐, 若不是她只穿着白色的单衣, 仿佛马上就可以起身前往天枢宫中赴宴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镇定。
当夏侯昭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牢室的时候, 乐阳长公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夏侯邡有些尴尬地望了夏侯昭一眼,看到这位年轻的公主脸上并无怒色,倒也佩服她沉得住气。
不过这个僵局还是需要有人打开的, 夏侯邡身在其职,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夏侯沅,初怀公主殿下来看你了。”
乐阳长公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谋逆主犯,夏侯邡也不再称她的公主封号,径直以本名呼之。
却不料这一声称呼居然引来乐阳长公主极大的反应。
她冷冷地道:“圣上未有诏书夺去我的封号,你怎么敢称呼我的本名!”
夏侯邡碰到这样一个硬钉子也并不在意。谁又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些事情呢?
不过夏侯昭却维护了他,当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孤便下令,罢黜乐阳长公主之封号,以为庶人。”
乐阳长公主的反应,也能看出她与沈泰容的不同。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口气中充满了不屑。
夏侯昭道:“既然你不喜欢自己的本名,那也罢了。便仿造高宗皇帝时候的故事,称你为‘庶人沅’即可。”
“放肆!”这下可触及到了乐阳长公主的逆鳞。她怒而起身,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对于乐阳长公主来说,“夏侯”这个姓的意义远远高于一切,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变为“庶人沅”?
“都到了这个时候,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夏侯昭不在乎乐阳长公主的挑衅,平静地道。
乐阳长公主愤怒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乐阳长公主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是那起起伏伏的胸口依然暴露出她内心的怒火。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是□□的子孙,自然要带着太/祖的姓氏进入坟墓。”
夏侯昭毫不留情地道:“谋逆之人,也配称得上太/祖的子孙吗?”
“谋逆之人?哈哈哈哈……”乐阳长公主将“谋逆之人”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继而朗声大笑了出来。
这笑声既凄厉又疯狂,不禁让人想起宫变那日的情形来。
果然下一刻,乐阳长公主就说出了一句话,让夏侯邡和其他人都恨不得自己不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