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懒得强调这一点,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密切关注齐政的人们也发现,他是真的没有指望国家的高额补贴。
那位站出来发难的副司长滞了一下,马上道:“空口无凭的,嘉谷怎么保证?”
“就凭嘉谷拥有超过一万人的农艺师,其中有不少于2000名的大豆种植农艺师。”齐政昂首挺胸,睥睨四方道。
有些人被惊住了,有些人则不理解这个数字,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在场的,无论是发改委成员,还是农业部成员,都能够看到嘉谷的营业数据。但是,仅凭营业数据,还不足以看清楚嘉谷的力量。
齐政需要让更多的人明白嘉谷的实力。
农艺师是农业系统职称的一个级别,其职称从低到高分技术员、助理农艺师、农艺师、高级农艺师(副教授)、研究员(教授),类似于中级工程师、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我国迄今为止注册农艺师大140万左右,全国农民按照6亿来算的话,平均420多个农民才享受到1个农艺师的技术指导,即使加上非注册的农技师,农技服务缺口仍然相当大。
嘉谷体系中,平均每38个农民即有1位农艺师进行技术指导;嘉谷一万多名的农艺师,是拿到证书的人数,而且还在以每年1000到2000人的规模在增长。
这并不是简单的数字堆砌,它的背后,含有大量的汗水,代表着一束束的企业的肌肉纤维。
嘉谷持续投入了十年,才形成了比较有规模和严谨的农技培训体系,在实践中将一代又一代的农艺师培养成才,他们同时也成为了嘉谷推动农业现代化进程的中坚力量。
就拿大豆种植农艺师来说,他们在种子精选、根瘤菌拌种、播量与密度、科学配方、田间管理、及时防治病虫上,说“无所不精”夸张了点,但得心应手基本没问题。
齐政和嘉谷管理层始终谨慎地控制着嘉谷集团的员工规模,但在嘉谷实验室以及农艺师队伍的积累上从不吝啬。同时,嘉谷的薪酬水平超过国内水平很多,而且有令人眼红的分红体系,旗下的员工为此也会非常积极的提高自己,考取农艺师证书,或者进修学历,亦是嘉谷人才库自我更新的一部分。
正是拥有这支庞大的农艺师队伍,齐政才敢保证在一两年内完成“嘉豆13号”的推广,才敢保证充分发挥“嘉豆13号”的高产潜力。
今天的齐政,注定不会谦让。
他的声音继续在会场内回荡:“还凭嘉谷在东北春播区的合作社,能继续巩固高油大豆优势区的生产结构;在黄淮海夏播区的合作社,能在玉米低质低效区改种耐贫瘠的高产高油大豆品种,扩大大豆生产;在西南间套作区的合作社,能推广玉米大豆轮作或甘蔗大豆间套作,发展优质高蛋白食用大豆……”
“还凭嘉谷合作组建的大豆产业联盟内,增长到79家的大豆深加工企业,增长到四百万吨的大豆深加工能力……”
齐政几乎是一口气数了嘉谷的七八项优势,惊得众人合不拢嘴。
不期然间,会场内的气氛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就连发改委主任,都悄然地点了两三次头。
农业部的卢副部长,微抬眼皮看了一眼齐政,也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叹息。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国产大豆的复兴,不过是三句话――人要出来,钱要进去,货要上架。
只有农民出来了,耕地才能集中,规模经营才有可能;只有钱进去了,规模化经营才有资本;只有农产品标准化和上档次从而可以上架,资本化经营才有利可图。
齐政给出了一份令人惊艳的答卷:嘉谷的新品种能重拾豆农种豆信心;嘉谷的合作社能集中耕地;嘉谷雄厚的资本能吸引企业组成联盟;嘉谷的农艺师队伍能保证大豆的质量和产量……
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发改委主任才站起来道:“就这样吧,由嘉谷集团作为大豆振兴计划的实施主体,农业部成立辅助小组,规划司、计财司、市场司、科教司、种植业司、种业司、农机化司、农田建设司、全国农技中心为成员单位,每个成员单位确定1名司局级干部为成员,并确定1名联络员。辅助小组要协助嘉谷将‘嘉豆13号’的推广任务分解到县、落实到田,帮助嘉谷解决地方上实施的困难和问题……”
三言两语间,嘉谷的主导地位就确定了。
没有人再反对。
齐政也舒了一口气。
这是嘉谷第一次,实现影响力在中央部委的溢出。
……
第605章 春耕始,“带薪休假”的土地
2013年的春耕在晴好天气中紧张开展,各地农田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今年发改委尤其关注国产大豆的播种计划,准确来说,是关注“嘉豆13号”的推广计划。
他们的关注重点并不在东北――东北地区尤其是黑省,基本已经被嘉谷系大豆种植合作社以及国营农场所覆盖,大豆的规模化种植已成气候。如今的东北大豆农场上,到处是机械穿梭、抢时播种的火热场面。
反而是之前大豆种植集中度不高的黄淮海地区、西南地区等,也不知道嘉谷的春耕顺不顺利。
这可以说是发改委第一次支持将一个种植产业的未来交由一家民营企业来主导,即使这个产业比重不算高,那也是破天荒了,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因此,在春耕的关键农时季节,副主任胡其远就安排农经司几位工作人员,组成调研组,不动声色地奔赴黄淮海地区开展调研。
好巧不巧,第一站就是鲁省老农民曹连福所在的合作社。
曹连福与当地的几位村干部于去年年底参观了嘉谷系合作社的分红大会后,回来一宣扬,听到的人们心里那叫一个火热啊,让嘉谷农业的工作人员不费吹灰之力就组建起了合作社。这还被齐政作为“嘉谷组织能力较强”的一个典型案例。
在胡其远想来,在嘉谷组织生产的情况下,这边怎么也得忙得热火朝天了吧?
但是,并没有。
走进这个农业基地,目之所及,只见连片的农田里种满了各种草本植物――虽然没怎么种过地,但胡其远敢拍着胸口肯定,田里种植的绝对不是任何一种农作物,而是……草!
田边还搭了一排排简易棚舍,一群群鹅悠闲地在觅食吃草,倒是一派鹅肥草壮、生态盎然的景象。
一行五人的调研组面面相觑。
稍息,胡其远气愤得鼻子都要扭起来了:“岂有此理,嘉谷这是要干什么,将土地圈起来任其荒废吗?”
他支持嘉谷,可不是为了方便嘉谷荒废耕地或者改变耕地性质的。他相信齐政不是这样的人,问题是,上面的决策是好意,被下面执行起来可能就变成灾难了。
且看他随便抽取的一个试点,问题都这样“严重”,嘉谷的管理是有多么松懈啊!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噗嗤……”旁边有人发出笑声,在胡其远变黑的脸色映衬下颇有些刺耳。
调研组成员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眼神像是一把把刀子似的,剜向发出笑声的人。
这是一位带着几分书卷气息的小伙子,卷着裤脚,身边还跟着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农。
小伙子打量了一下调研组,大概看出他们的身份不一般,于是笑容微敛:“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呃,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嘉谷农业的农艺师常斌,刚刚听到您的意见,不太正确。”
胡其远语气有些不善:“哪里不对?”
常斌淡定地一笑,然后指着“种草”的耕地说道:“这是休耕,并非让土地荒芜,而是不种农作物,让其‘休养生息’的同时,种植绿肥还田,以便让紧张、疲惫的耕地‘喘口气’。”
“休耕?”胡其远愕然。
“对。”常斌就像个老师似的,说话都不急不缓,“我们嘉谷组建合作社后,第一时间就开展测土配方,以科学调整种植结构。经过对这片地区的耕地进行微量元素全面测试后,我们公司对其地力评价为下下等,即种任何农作物都是相当低效的。”
顿了一下,他示意了一下同行的老农,道:“这位老乡连年耕作,对此最清楚不过了。”
旁边的老农正是曹连福,他也是嘉谷在当地合作社的骨干成员――虽然这些老农由于其自身文化程度限制,很难将自身的经验转化为有限的理论知识,但他们实践能力极强,往往能够有效地解决种植的实际问题,所以嘉谷的农艺师们很喜欢与经验丰富的老农交流,同时也在完善着自身的农技能力。
曹连福眼光更毒辣,他早就看出了调研组身份不凡,因此有些紧张地点头道:“常技术员说得没错,我们以前是小麦、大豆两茬作物连着种植,对地力的消耗很大。为了提升产量,只能施用更多的化肥和农药,一年年下来,对农田土壤的伤害也很大……”
胡其远严肃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嘉谷农艺师常斌面色如常,接着道:“田地里,是黑麦草,以及箭舌豌豆和苕子两种豆科牧草,按照不同比例混播,待生长到盛花期,我们就用大型机械深耕翻压还田,深耕晒垡增加土壤中的氮,同时分解土壤中多年积攒的毒素,提高土地质量。”
“不对,就算种植一季小麦的收益再低,也是实实在在的收入,老乡们怎么会同意你们休耕?”胡其远已经回过味来,一脸的不相信。
“保证农户的收益不降低就行了。”农艺师常斌简单的吐出一句。
胡其远闻言兴趣大起:“哦?你们是怎么保证的?”
农艺师常斌已经猜到调研组大概是官方身份,为免误会,也就详细地解释道:“这边的土地贫瘠,导致种植小麦每亩产值仅700元不到,注意,是产值,而不是收益。老实说,老乡们种地获得的微薄收入,还不够维持与修复环境……”
老农民曹连福忙不迭地点头确认。
“种植耐贫瘠的‘嘉豆13号’是个不错的选择。从经济效益上比较,每亩至少能增加经济效益一倍以上,且种植大豆能使土壤疏松,收获后根瘤菌落在土壤中,是天然的肥料。不过,就凭现在下下等的地力,是很难达到400公斤/亩的产量的。”农艺师常斌叹口气道。
他又指着田里的鹅群道:“之所以混种黑麦草,就是为了兼顾养鹅,一只70日龄的生态肉鹅,嘉谷农牧按照85元的价格收购销售,去除饲料等成本,一只鹅净赚45元,而一亩田能放养15只鹅,每亩田单单是养鹅的净收益就有675元。”
又顿了一下,他有点矜持地道:“……而且,我还帮他们向公司申请了,实行休耕的土地,一亩可获得集团250元的补助,加起来每亩收益远远比种植小麦要高,老乡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你们还提供补助?”胡其远都惊了。
却见曹连福一脸憨笑的表情,证明了常斌所说不虚。
“嘉谷舍得下这么大的本?”胡其远还是不敢相信。
农艺师常斌轻飘飘道:“鹅粪可有效增加土壤有机质,豆科牧草的根瘤菌可以固氮,都是提升地力的。休耕一季,再种大豆,大豆同样可以固氮;一年下来,每亩的化肥使用量减少35%以上,农药使用量减少50%以上,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真这么有效?”
农艺师常斌胸有成足道:“在我们嘉谷,像这样的薄田,只要轮作休耕三年,土壤摸上去都更加松软和富有质感,而且田里生态环境也越来越好,泥鳅、黄鳝、小螃蟹、青蛙什么的都多了起来……”
所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嘉谷这不是让土地荒废,而是利用绿肥让贫瘠的土地“带薪休假”,增加有机肥,减少化肥的使用,提高夏播大豆的产量。
最关键的就是这个“带薪休假”了。
胡其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目前国内大部分地区粮食生产一年两熟,南方多地一年三熟,土地长期高负荷运转,土壤得不到任何休养生息。
国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扩大耕地轮作休耕制度”的建议也一再被提起,但是要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和不影响农民收入的前提下,试点规模很有限。
没想到嘉谷这不声不响的,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不,已经都不算探索了,明显可见是有了一套较成熟的方案。
这样想着,胡其远觉得嘉谷值得研究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顿时,他让调研组继续跟踪嘉谷大豆春播进展,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找齐政“唠叨”去了。
……
齐政此时正在干什么?
正在微调“四横两纵”的灵阵水利体系。
过去的2012年,末日没来,天灾依旧。
然后,“四横两纵”的灵阵水利体系建功了。
譬如去年降水总体偏多,但时空分布极为不均。长江、黄河、海河等流域先后出现明显汛情,而西南地区连续第三年有旱情,但是在“四横”连成串的“五斗云雨阵”调度下,汛情轻微,旱情缓解……
又譬如去年八月,“达维”、“苏拉”、“海葵”3个台风一周内接连登陆我国,但是在沿海“两纵”连成串的“天罡无极阵”调度下,台风的威力大为削减,造成的损失远逊于正常水平。
因此,在官方的总结中,去年是一个好年份――主要粮食作物产区光温水总体匹配很好,干旱、暴雨洪涝等农业气象灾害发生范围小,受灾面积均明显少于过去二十年平均水平。
尤其是在美国遭遇百年难遇的“超级干旱”对比下,简直是幸福感爆表。
而今年,印象中,气象灾害种类多,局地灾情重,而嘉谷的种植规模又扩大了不少,少不得要提前做一些微调了。
唉,请叫他齐・气象之子・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