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公公是专门伺候皇上的,他师父李德更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他与东笙乃是同乡,关系甚好。此刻他估计是受了皇上的吩咐,出了妙仙殿慢悠悠地走着。
袁妙妙一下子就看见了他略微泛红的眼眶,心里无比宽慰:这小康子还算是有人情味儿,至少晓得哭一哭,不知道他主子卫景又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袁妙妙看他一时出神,竟然被小康子抓了个正着,他眼睛一瞪,袁妙妙立刻装怂低头,拿起锦帕开始哭天抹泪起来。
没法子,卫景身上的一根汗毛都贵重千金,更何况是个人了。
康公公见那袁常在瘦小得可怜,身上的宫装都不是今年最新的,想来日子过得艰苦,本想放过她。哪知这小妮子哭得那叫一凄惨,完全展现出一个教科书般的哭法,把他都弄得浑身抖了抖,当然也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袁妙妙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走过来,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过心里却有几分满意。
只希望小康子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梯子已经替他搭好了,能不能找到给卫景泄愤的靶子,就得看他的鼻子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好用了。
“这位娘子,您手里这帕子让奴才瞧瞧。”康公公弯下腰,温声细语地说着,抢走帕子的动作却极其强硬。
“辣椒粉,闻这味道不是御膳房炒出来的。”康公公冷笑,“卢娘子,皇上早已有话传出来,嘉得皇后娘娘生性豁达,最瞧不惯装腔作势,你若是哭不出也不强求。拿个辣椒粉熏算怎么回事儿啊?带走!”
他手一挥,立刻走上来两个太监,手脚麻利地将她拖走了。
“这西南风刮得好啊,奴才怎么还闻见辣椒味儿呢,不知还有哪位主子用了?”康公公吸了吸鼻子,慢悠悠地往回走了两步。
“于贵人,带走。”
不过转眼间,连续拖走了两个人,虽说位份都不算高,但是也足够这些人警醒的。一个个低眉敛目地跪在那里,甚至哭都不敢大声,生怕惹得这位康公公注意,再被检查出什么不妥来。
“嘤嘤嘤――”唯有袁妙妙哭得动情,哭得感人,哭得发自肺腑。
自己再不哭,就没人真心替袁妙妙哭了。
想她当日在妙仙殿自得的快要飘飘欲仙,结果不过眨眼间,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到现在还没查出凶手。卫景那个混账东西,雷声大雨点小,说什么要替她彻查,还发了大脾气,那又有什么用!
一个屁都没听见他放。
袁妙妙,你说你死得有多惨,死了还不得安生,投身到一个可怜小常在身上,上位之日遥不可及。指不定哪一日行差踏错,得罪了宫中高等级的妃嫔,就直接枉死了。
“袁常在?”康公公浑身一僵,本不欲管她,哪晓得这位小常在越哭越伤心,活像自己爹娘死了,而且整个殿外都只能听见她一人哭。
“袁常在。”他连唤两声,才让她停下,却见她太过动情,竟是不停地打起嗝来。
“公、公公,何、何事?”
短短的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好似马上就要抽过去一般。
“您声音小些,那位不喜女人啼哭如婴孩声。”
袁妙妙的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了一般,一声都发不出了。虽说康公公没有明确地说出来是谁,但袁妙妙却知道他指的是卫景那狗东西。
九五之尊不喜娃娃音的女人,还是被她灌输的,因为她没有,而且她觉得这样的女人能作矫情。
对于她这种遭天杀的偏见,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真好,报应来得这么快,她的侍寝之日遥遥无期。
一场替皇贵妃哭丧,袁妙妙兵不血刃地干掉了两个仇人,昨儿欺负她的三个人就只剩下晚小仪。等到她们这些殿外的妃嫔被恩准离开的时候,晚小仪还勾着头看了她几眼,当袁妙妙回望过去的时候,她像是撞见鬼似的立刻转身离去,生怕她再像之前两个那般,不明不白地就被抓住了。
“你福大命大隔得远,小康子没有闻见你身上的辣椒味,否则这会子你就去作陪了。”袁妙妙甩了甩手上的锦帕,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冷笑。
袁妙妙甩手离开的时候,就见到晚小仪站在靠远的地方安静地等着,显然她在等殿内位份高于五品的妃嫔。
“常在,究竟怎么回事儿,奴婢瞧着于贵人和卢娘子皆被带走了。您没事儿吧?”翠竹连忙走上前来搀扶着她,低声询问了一句。
就见袁妙妙轻轻挥手,脸上带着无所谓的表情,将前因后果大概讲了一遍。
“晚小仪肯定是在等姚容华,要告您的状呢。到时候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即使这事儿与您没有关系,那姚容华也绝对不会客气的。”
袁妙妙倒是显得镇定,只不过赶回去的脚步倒是加快了不少。
“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出半个时辰,殿内的妃嫔也被放了出来,除了几个与嘉得皇后生前关系较好的主动留下来,其余人都不想触皇帝霉头。免得本想装得情深意切,在皇上面前露脸,结果却因为哭得不到家被整治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之前外面被抓着两个位份低的小妃嫔,殿内的人也有所耳闻。嘉得皇后死了,九五之尊的脾气也越发阴晴不定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犯病。
姚容华皱着眉头,她匆匆赶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不远处等着的晚小仪,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等稍微走远了些,才凑到一起。
“容华,袁常在那个小蹄子不知道怎么忽然转性了,总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她是不是药吃多了,上赶着找死呢?”晚小仪有些惊慌地问道,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昨日还与她一起欺负人的人,现在已经生死未卜了,任谁都不会心里好过。
“她若是找死还好了,你瞧瞧你们仨加她,最后死的是谁?今儿这一切还不够说明一切吗?”姚容华生就一张樱桃小口,红润又水灵,此刻哪怕语气不好,但是看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她是一夜之间便聪明了吗?还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姚容华摆手:“她若是变聪明了,就不会自己出头,这种时候谁掐尖谁倒霉。她手里可是有一副好牌,只是不会利用罢了。”
她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晚小仪不知道她所说的好牌是指什么。
她们欺负袁常在如此之久,都没瞧见她背后有什么人撑腰。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既然那袁常在是个傻的,就希望她一直傻下去。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算小蹄子不找人,说不定他们瞧见她最近如此活跃,难保会主动帮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还是尽快做掉她!”姚容华轻声嘀咕着,目露狠光。
“容华,小蹄子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袁妙妙迎面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甜美的笑意。不过她们不是男人,不会怜香惜玉,相反还觉得她这种表情是在挑衅。
看着她那张明媚至极的娇俏脸蛋,姚容华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怒火,暗自咬紧了牙关。心想着只要她走到自己面前,就立刻让人赏她两耳光,然后拖到没人的地方去,将她那张脸划得稀巴烂,看她还如何出来招摇。
“常在,那位就是姚容华。因她嘴唇红润好看,皇上甚喜,经常――”
翠竹害怕袁妙妙个小糊涂又记不得人,大老远瞧见了姚容华就立刻低声耳语介绍。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妙妙打断了。
“皇上甚喜她朱唇粉面,樱桃小口,甚是宠幸了一段时日。还曾言道:姚容华喂给他吃的东西,要比寻常的美妙几分。”袁妙妙冷哼了一声。
不要脸的狗东西卫景,口水就那么好吃!
这位姚容华她当然认得,就因为这事儿,让袁妙妙在九五之尊面前黑了脸。敢在她面前夸别的女人,真是死性不改,为此两人闹了一阵,最后以九五之尊对姚容华失去了兴趣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日更,然后甜爽文啊啊啊,坚决不会虐,要虐也是打男主。
以下是采访袁常在的新闻稿:
问:常在你想要什么样的日常?
答:吃饭睡觉打狗。
问:打狗,狗是谁?
答:卫景狗东西啊,这你都不知道,呵呵!!!
卫景:……
☆、005 当面挑衅
对于袁常在好容易精明一回,翠竹表示诧异,竟然知道的比她还要详尽。不过她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奴婢觉着姚容华对您有很大的敌意,您要小心。”
袁妙妙早就心中有数,她隔了大老远就对着姚容华二人行了一礼。还不等姚容华唤她过来,袁妙妙就转身快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婢妾见过许婕妤。”
翠竹跟着她的步伐,结果一转脸就已经看见袁妙妙行礼,她也立刻跟着福身。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阵冷汗,容华是正四品,婕妤乃是从三品,这位许婕妤刚好压了姚容华一头。而且她们俩恰好是死对头,袁常在显然是瞅准了这个时机,特地在姚容华面前行礼的,这行为等同于挑衅。
袁妙妙行礼的姿势标准异常,挑不出一丝差错,实际上内心里则是诸多别扭。毕竟对着往日自己的追随者行礼,高低位置对调,心理不是那么容易调整的。
许婕妤是她的人,或者说是已故嘉得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九五之尊当日在她面前夸了那么一句姚容华,无论是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过,她都是气愤难平的。
为此她就挑了一位美人,声如黄莺,唱曲极其动听。一下子就夺了姚容华的宠,在位份上,她也特地给了婕妤,仅比容华高出半级,但就是这半级,也足够把姚容华往脚底下踩。
袁妙妙那时候觉得还不解气,就把她们二人分配到一处宫殿去,只不过许婕妤住主殿,姚容华住偏殿。所以她二人势同水火,见面就掐。
许婕妤靠着当初袁妙妙的心血来潮,就能抓住这机会,青云直上,显然是有心机的。此刻她瞧见袁常在低眉顺眼的模样,再一对比不远处怒发冲冠的姚容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种送上门的联盟,她不会往外推,至少在这个时候要好好地折磨一下姚容华。
“起吧,我见你面善,与我家中那嫡亲妹妹有几分相似,不如到本嫔的宫里去坐坐。”许婕妤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态度亲昵。
袁妙妙笑颜如花,摆出一副傻白甜标准的姿态。你说我是妹妹,我就把你当亲姐姐供着。
看着两个人亲如姐妹地离开,姚容华恨不得喷出一口火来,两个她最讨厌的人凑到了一起,还走得那么亲近,当真是要让她呕出一口血来了。
“容华――”
晚小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容华挥手制止了。她的眼神冰冷而专注地盯着她二人离去的背影,浑身都散发这一种爆发之前的宁静,那种低气压的胁迫感绝对不容忽视。
“小贱蹄子还真的要跟我作对啊,竟然去找姓许的那个贱人,她活得不耐烦了,我今晚就要她的狗命!我不信那个许贱人有三头六臂,半夜里还能救她!”姚容华气得一巴掌打在旁边的花草上,原本盛放的月季,上面的花瓣立刻被打得七零八散,可见她的力道之足。
不过姚容华也讨不了好,那月季的花枝上都是刺,她的手腕上就被划了一道血痕。
“来人,把这盆月季刨了丢出去。”她只有把脾气降到这些花花草草上面了。
一旁站着的晚小仪,十分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姚容华将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来。
*
“皇上,您要不要先去榻上休息一会儿?”李德走进内殿的时候,就瞧见九五之尊手撑着下巴,眼睛紧闭,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卫景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相反还冷静异常。
“外面的人都走了?”他的声音十分低沉。
李德点头:“走了,只剩下贤妃娘娘不肯走,说要好好地陪着皇后娘娘说说话。”
卫景轻哧:“人都死了,姐妹情深给谁看?给朕看的吗?朕都觉得恶心。”
“恶心,真他妈恶心!”他像是被什么触怒了一般,竟是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李德不敢言语,看着脚边散落的几十本奏折,心里不由暗叹:皇上这骂得究竟是谁?若论深情,谁也不如他表现得多吧,已经连续好几日在妙仙殿了,甚至把所有的奏折都搬到这里来。若不是怕史官记载嘉得皇后是祸国妖后,他都想把罢朝一日,改成罢朝七日了。
“哇――哇――”睡在里屋的三皇子,似乎是被他这暴怒声给吓到了,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东笙和西容连忙轻声哄着,孩子的哭闹声逐渐消散,皇上脸上的暴怒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些。
“还有什么事儿?”他坐了回去,头倚在椅背上,满脸的疲惫。
李德挥挥手,身边的小宫女们立刻轻手轻脚地将奏折捡了起来。
“小康子先前在殿外发现两位用辣椒粉催泪的妃嫔,暂时看管了起来,问您如何处置?”
“能怎么处置,杖毙。妙妙她喜欢掌控后宫,朕正愁没人下去伺候她呢,正好送来两人。以后这种多多益善,再有谁不想哭给我假哭的,都去陪葬!”卫景说着说着又有发怒的预兆。
李德领了旨就默默地退下了,他实在是不想在皇上面前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