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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倪纯

  傅晚卿前一天晚上睡觉时做了噩梦,中途惊醒好几次,这也导致她从早读开始就一直在打哈欠,提不起精神。

  大课间结束后的间隙,徐听雨拉着她往小卖部走:“明天又要出新的月测成绩了,月测完就是二模,救命——”

  傅晚卿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说话时都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味道:“挺好的,你昨天不还说要和向伯谦打赌,比谁分高吗?小心输了请客吃饭。”

  徐听雨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声情并茂道:“多年后我躺在摇椅上,孙女跑过来对我说:‘奶奶,向伯谦成绩超过你了,我笑着摇摇头:不信谣,不传谣。’”

  傅晚卿忍俊不禁,被拉开的冰柜门发出“咔”的一声,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她最终还是挑了瓶冰可乐。

  倪纯此刻正巧从门前经过,仅仅只是不经意地一瞥,视线就恰好落在了收银台前低头扫码的傅晚卿身上。

  她高高瘦瘦,束起的马尾垂在脑后,随她的动作轻微摇晃,即便穿着略显宽松的校服,在人群依旧十分出挑。

  倪纯又忍不住往别的地方打量。

  张爱玲曾把女人的手臂比喻成泼出来的一段牛奶,原以为只是书中夸张的描写手法,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在现实中看到具象。

  直到徐听雨牵着傅晚卿走远,呆立在原地的倪纯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

  有点眼熟。

  ......

  高叁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然而每分每秒都像是被人调了倍速键,过得飞快。

  印象里好像昨天才刚开学,转眼今天就要举行誓师大会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在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日子里,追逐着心底的目标。

  傅晚卿作为文科班代表和另一个理科班的男生站在台上领誓,身着整齐的校服,刘海和碎发安静乖觉地垂着,右手抬到太阳穴旁,握成一个拳头。

  倪纯取下放着听力的有线耳机,站在茫茫人海中,仰望着高台之上,站在光里的那个女孩。

  这天阳光特别好,迎面照过来,晒得人睁不开眼。

  她清亮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操场上每一个人的耳里:

  “我们以青春的名义宣誓:

  不做怯懦的退缩,不做无益的彷徨。

  不负父母的期盼,不负恩施的厚望。

  我们将唤醒所有的潜能,我们将凝聚全部的力量。

  我们目标明确,方向坚定;我们斗志昂扬,意志坚强。

  踏过书山坎坷,渡过学海茫茫。

  点燃青春激情,绽放生命芳华!

  宣誓人——傅晚卿。”

  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中气十足,盛大又磅礴,听得人心中一凛。

  向伯谦站在顾嘉树身后,一手挡在额前,在眼前落下一小片阴影,低声抱怨道:“怎么宣誓完还要听校长讲话啊,我真的要中暑了。”

  徐听雨同样蔫了吧唧的:“我宁愿坐在教室里上数学课,也不想再听校长念稿子了。”

  顾嘉树缄默不语,视线分毫不差地随傅晚卿移动。从台上到台下,看她对旁边的男生礼貌一笑,也看到那个男生抬了抬眼睛,手足无措;看她裙摆轻扬,白得发光的大腿根若隐若现,是他骤然回想起两人在晚风里的热吻,被她揪得皱巴巴的校服衬衫,以及紧密贴合的柔软唇瓣。

  傅晚卿没往队伍里走,而是拐往操场旁的厕所。

  顾嘉树的肩忽然被人撞了撞,他回头,就见向伯谦眯着眼睛,表情因毒辣的太阳而变得略微狰狞:“欸,你发啥呆呢兄弟,刚叫你好几声都没应。”

  “什么事?”

  “就这周末,沉乔然生日,你来不?就当是你的入伙仪式。”向伯谦哥俩好般朝他笑笑,“你刚到我们班来,也没啥朋友,不过没关系,以后放心跟着我们玩!”

  向伯谦平日虽然喜欢犯贱,但是真正对一个人感兴趣时,会想尽办法把这个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在他心目中,顾嘉树就是篮球打得很牛逼的学霸,他天生就对这类人有好感。

  顾嘉树未答,不带情绪地看了眼沉乔然。

  沉乔然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人,你基本都叫得上名字。就我们仨,还有傅晚卿,再加隔壁班的周晗和许家铭——呃,就上次买奶茶的那个男生。”

  “到时候叫我就行。”他点点头,半边身肩膀朝外斜,“我去一趟洗手间。”

  “行,去吧,班主任要问起来我就说你上厕所去了。”

  ......

  傅晚卿总感觉有一种自己生理期要来打赌预感,果不其然,内裤上那一小块血红的印记是最直接的佐证。

  她拿出口袋里的卫生巾垫好,推门走出去。

  外面音响还能听到校长昂长的发言,她慢吞吞地拧开水龙头,洗净手后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扑,试图以此冲掉满身疲倦。

  耳畔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傅晚卿边拧紧开关,边抽出纸抹掉眼睫上积的水,随后朝声源看去。

  与此同时,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来人剑眉星目,直勾勾看着她,明明一言不发,却无端让人觉得空气中莫名开始涌动几分暧昧。

  傅晚卿收回视线,扯下马尾拢了拢,没理他。

  顾嘉树半边肩膀压在墙上,侧身对着她,还轻轻踢了下傅晚卿的脚尖。

  傅晚卿这才有所反应:“干嘛?”

  他点了点下巴:“微信,加回来。”

  “不加。”

  “脾气这么大。”

  “你管我。”

  他抱着手臂,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扣得紧实,阴凉处吹拂过来的风卷起他的衣角,顾嘉树上前一步,以一种极尽占有和不由分说的姿势压着她吻了下去。

  他刚才操场上惦记了很久。

  风又重了一分,穿堂而过,掀起她的裙摆,顾嘉树的手顺势伸下去,在她腿根处流连,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傅晚卿仰起头,迎合他的攻城略地。

  校长的声音戛然而止,周身有一瞬间微妙的静谧,唯有侧耳倾听,才能听见此处暗渡陈仓的唇齿激烈交缠产生的水渍声。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应当是散会了。

  傅晚卿抬手抵在顾嘉树胸前,刚要推开他,顾嘉树便主动退出,黏在腿根的手趁此机会迅速伸进她的口袋,拿出她的手机。

  解锁,通过好友请求,一气呵成。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顾嘉树已经把手机放回她兜里了。

  如果在第一幕里边出现一把枪的话,那么在第叁幕枪一定要响。①

  顾嘉树转身,缓缓勾起唇角,眼神深邃而凌厉。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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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出自契诃夫讲剧本创作时提到的一种观念,意思就是戏剧中的一切细节都要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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