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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做梦 第72节

白夜做梦 小披萨 5018 2024-06-30 11:41

  杜窈挂了电话。

  想去透一口气。

  刚走两步,被几只麻雀唧唧啾啾地抢先一步,占据了窗沿。

  她只好重新坐回椅子上。

  挺茫然。

  其实是下定决心要辞职。

  她仔细想过了。回到上京的几月,一直在商业化地设计日常服装,消磨灵感。在准备设计比赛的几天,无拘束地设计、创造她所想的,才是杜窈需要的。

  孟砚白只是一针加速剂。

  随意替她拒绝杂志的访谈,再拿一本别的来打发――

  杜窈太讨厌被人这样安排。

  辞呈模板就在包里。

  明明今天填写递交了就可以离开正时。

  结果,被这样一出陡生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她从来没见过人会流这么多的血。

  后脑,微卷的黑发被黏腻的血结成几绺。抬上担架,喘气,会有大口的血沫从唇齿里溢出来。

  坐上救护车的一刻。

  杜窈手脚冰凉,脑子嗡鸣。

  不敢想这究竟是无意的一起事故,还是孟砚白自己拉倒的书架――

  如果是后者。

  她算不算间接杀人?

  杜窈坐在长长的过道里。

  四周很静,只有护士偶尔查房的脚步声。她无力地躬下身,捂住了脸。

  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儿啊?

  杜窈思绪惶乱。

  胡思乱想里眼泪一点一点儿地砸在光洁的白瓷砖上。既害怕又无助。

  她想程京闻了。

  -

  电话依旧是在一声响以后接通。

  “喂。”

  他才开口说一个字。

  杜窈紧绷一天的神经便立刻松懈下来。再慌乱与不安,也都一并趋于平静。

  她吸了吸鼻子。

  还没开口,听见话筒里一声,“不许哭。”

  “我没哭!”她气鼓鼓。

  他轻哂,“什么事?”

  “你在哪儿呀?”

  “苏城,”他说,“在开会。”

  “……噢。”

  杜窈咬了下嘴唇。

  不想挂电话。但也不知道今天的事,要怎么与他说。

  “孟砚白今天挨砸了?”

  “哎,”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卢豫今早大呼小叫地跑进来报喜,”他讲这话的语气,杜窈猜他该挑了个眉,“差点要开香槟庆祝。”

  杜窈不由捂嘴笑了下,鼻腔里钻出一道轻快的气声。

  “高兴了?”

  “什么……”

  “开口就要哭的语气,”他嗤一声,“我还不是聋子。”

  杜窈愣了一下。

  两只手捂住电话,抿住上翘的嘴角。一颗心脏被高高抛进松软的棉花糖里,丝丝缕缕的甜。

  把今天的事简略叙述一遍。

  程京闻沉吟片刻。

  “等他出院,我陪你去辞职。”

  “嗯?”

  “孟砚白不会批你的辞呈,”他淡声,“但是以成悦的名义撬走你,即便他不同意,董事会也会出面应允。”

  杜窈愣了愣,“撬……”

  “放心,”他解释,“只是借公司一个名头,不是真要招你。”

  “……知道了。”

  杜窈噘一下嘴,“我也没想去。”

  -

  结束一通电话。

  杜窈心情放晴,接班的护工也抵达。把医生的话转述,离开,去一趟洗手间。

  温热的水流淙淙地淌过指尖。

  杜窈呼出一口气。

  还在想是去公司完成冬季最后一批设计稿的稿图,还是回家休息。

  关上水龙头。

  抬头,视线无意识扫过镜子――

  “母亲?”

  杜窈睁大了眼睛。

  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立刻转身,去看身后眉眼有六七分像的妇人。

  听见她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公司里有人受伤了,我送过来。”

  “真是乐于助人,”妇人上下看一眼她,“你的手怎么了?”

  杜窈顺着她的话一低头。

  才发现腕上的淤紫更深,肿起一圈。碰一碰,刺骨的疼。

  不由蹙起眉,“没事。”

  “没事没事,”妇人冷嗤一声,“过来。”

  杜窈愣了一下。

  还是跟上。在长长的走廊里穿行,心里有一些发怯的不自在。

  “你怎么会来上京?”她终于开口。

  “陪你父亲治病,”妇人转头看一眼她,“小白眼狼。”

  杜窈深呼吸。

  想到南城是她打电话找程京闻来,至少还有关怀的意思。不与她吵。

  “他不是摔伤了腿吗?”

  “是,”妇人停在一间病房前,“但是人老了,几个月也没有好转――可能要截肢。”

  杜窈顿在了原地。

  “怎么就要截肢了……”

  她鼻尖泌一点儿紧张的细汗,“可能只是愈合的慢一点而已。我看网上说,有折了一年还没好的,再做一次手术就行了。”

  “噢,”妇人慢条斯理,“医生说是处理不当,肌肉坏死。这条腿已经没用了。”

  杜窈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会呢?南一院不是最好的医院,怎么会处理……”

  “常宁,别骗她了。”

  病房里清朗一声。

  妇人顿时没劲儿地看她两眼,“杜窈,你真是没学到一点杜家的好。”

  “什么啊。”才反应过来挨骗了。

  她立刻收起脸上担忧的神情,哼一声,“学你们骗人也算学好?”

  “至少学到不轻信别人,”妇人再打量她一眼,“出去四年,还是一点戒备心也没有。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只有你们,认为所有人的接近都是有利所图,”杜窈脾气也上来了,“但是真没那么多人会关心你家里是否积蓄雄厚,祖上三辈是否清白――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在看不起谁?相处的人只在乎相处是否舒服,是否有契合的话题,没有人会在聊天高兴的时候听见对方家里是拆迁户起身就走。”

  妇人平静地听完。

  没有反驳,很淡地看她一眼。转身,推开病房的门,“说完了?”

  杜窈顿觉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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