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坐诊的老教授一抬眸就愣了,笑笑道:“你这会怎么有空过来了?”
“有点事麻烦您。”晏少卿浅笑一下,将手里的挂号单递过去,征询道,“这姑娘您有印象吗?上午过来您这就诊的。”
“哦。”老医生看一眼,点头道,“有印象,早上就来这么一个小姑娘。”
“穿羽绒服,背个包,戴了个毛线帽?”晏少卿确认一遍。
“是,没错。”老教授动动鼠标,直接将就诊记录调出来,边看边道,“是外伤性耳鼓膜穿孔,伴有中度耳神经损伤,……我多问了两句,说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你说现在这人,哎,真是的,谁对水灵灵一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情况还挺严重,很有可能右耳失聪,有幸治好了听力肯定也……”
老教授正说话,不经意抬眸看见晏少卿的脸色,狠狠愣了一下。
迟疑道:“那姑娘……你认识?”
晏少卿捏着挂号单的手指颤了两下,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挤不出来,半晌,伸手在额头按了按,缓了一口气,回话道:“嗯。是我女朋友。真是麻烦您了,我先走一步。”
他话音落地,直接转身出了门,身后的老教授半晌没回过神。
女朋友?
小晏这都有女朋友了?
他还想把自己医科大刚毕业的外甥女给人介绍呢!
――
晏少卿捏着那张挂号单,快步下楼。
云京的冬天素来冷。
办公室有暖气,外面没有,空气里都是凉意。
他没穿大衣,西装外套外面就套了一件白大褂,也根本未曾察觉。
联想到姜衿刚才那副样子,手指都发抖。
纯粹被气的。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生气心疼,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了。
只恨不得下一刻就追上那丫头。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大老远跑来,对自己的情况只字不提,就为了给他送一条围巾?
去他妈的围巾!
他眼下想起来,都觉得那条围巾简直烫手。
亲手织的?
自己都那个样子了,竟然还有心思亲手织围巾给她?
这丫头心是怎么长的,自己都感觉不到痛吗?
姜衿啊姜衿,简直气死他了。
晏少卿觉得心里有一团火滚滚燃烧着,他想亲手捏碎她,看看她到底会不会觉得疼。
太紧迫太焦心。
他一路走到医院门口,才突然反应过来,姜衿已经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他凭着两条腿,怎么可能追的上?
晏少卿立在冰冷的空气里,深深呼吸一下,转身又往自己办公室走。
车钥匙和钱包都在上面。
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挂号单攥紧再攥紧,揉成了小小一团,塞进口袋里。
碰到手机了。
他直接拿出手机,给姜衿拨了过去。
“晏哥哥。”姜衿在电话里笑着唤了一声。
还笑?
晏少卿紧紧拧着眉,脸色简直不能更难看,沉声道:“你到哪了?”
“啊?”
“啊什么?问你现在人在哪?”
“已经走了呀,”姜衿声音轻柔道,“我已经坐上出租车了,走了好一会了,你下班了吧?不用找我吃饭。”
“出租车走哪了?”晏少卿又问。
姜衿一愣,没吭声。
半晌,声音轻松道:“走到柳桐路了。”
“柳桐路?”晏少卿蹙眉想想,直接道,“让司机掉个头,回来。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啊?”
“我说让司机掉个头……”
晏少卿正说话,突然一愣,声音冷硬道:“你到底在哪?”
姜衿又没吭声了。
“姜衿!”晏少卿握着手机的一只手猛地攥紧,步子也停了,连名带姓唤一句,耐着性子道,“我再问你一遍,就现在,此时此刻,你在哪?”
电话里传来姜衿浅浅的呼吸声,“我在十字路口地铁站。”
地铁站?
晏少卿转身朝医院大门口看一眼,直接命令道:“原地等着,我现在过来。”
“晏……”
姜衿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晏少卿直接挂断了。
她拿下手机,愣了许久。
也有点想不通,晏少卿突然间怎么了。
隔着电话,她能听到他压抑的怒气,可刚才还好好的啊,她离开的时候还一切正常。
她原本想坐车回学校的。
可其实又不想回去。
就和每次一样,她看到晏少卿,总想赖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哪怕什么也不做,都觉得踏实又开心。
可她不敢。
她一个耳朵听不见了。
晏哥哥要是察觉了怎么办?
会不会不要她?
如果不会不要她,肯定会心疼生气愤怒吧?
无论哪一样,她也不希望。
不希望他嫌弃不要她,也不希望他一次又一次因为她动怒心疼。
他烦恼,她会比他更烦恼。
他生气,她看着他生气,也会烦恼不舍。
不想让他知道,可是也不想就这么见一面就离开他,她顺着医院门口一直走,走啊走啊,就走到地铁站了。
很冷,冰冷的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一样。
她就坐在地铁入口处的台阶上,不知如何是好了。
反正也没事,坐一会就坐一会吧,这一坐,就坐了十几分钟。
边上人来人往,她接受了许多行人目光。
却也毫无感觉。
看上去就好像一座陷入思考的雕像。
晏少卿的电话打断了她的发呆,姜衿低着头,咬唇想了半晌,突然狠狠愣了一下。
连忙将背包取下来,拉链扯到最大,伸手进去掏。
来来回回翻了两遍,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进去看病,医生将她那一张挂号单还回来,她顺手就塞袋子里了。
那袋子……
袋子里装着围巾,一起给晏少卿了。
他知道了?
这样想着,姜衿整个人都被吓了一条,直接站起身,背包“啪”一声落在地上,药瓶药盒都滚了一地。
声音惊动了她,她一愣,又连忙蹲下身去捡东西。
正捡着,眼前出现了一只脚。
黑皮鞋锃亮泛光,一丝灰尘也没有,再往上,就是黑色西装裤和一片白色。
姜衿握着药瓶的手指紧了紧,没抬头,飞快地将所有东西装了回去,拉上拉链,提起背包起身了。
晏少卿面无表情,垂眸审视着她。
姜衿咬咬唇,迟疑道:“晏哥哥……”
“你今天来医院干什么的?”晏少卿冷声问。
“给你送围巾的。”
“姜衿!”晏少卿声音陡然严厉一分,“你今天来医院到底干什么?”
他一张脸冷峻又严厉,高挺端正的鼻子还有些红,单穿着西装,外面就套了件单薄的白大褂,立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入口处,修长笔挺,整个人都和周围格格不入。
姜衿抿唇看着他,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