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同一皮囊下/“小草,我累了。陪我回去
一边站着的一个年轻女孩,低着头拿着手机在看,饱含深情的声音从手机里透了出来:“画里的背景吗?当时就在她家的后花园。那里有她最爱的大马士革玫瑰。她有轻度自闭症,是个敏感的小女孩儿,行为举止有些古怪,喜欢睡在玫瑰花田里。所以我就在花田里,给她画了那幅画。”
是围观观众偷拍下的关于画家的视频。
洛泽回头,又看了看那幅画,画里,月见确实是侧卧在玫瑰花田里的,她身下铺着雪白的毛毯,大马士革玫瑰围到了她的身体上来,她的身后是一大片朦胧模糊的粉色玫瑰。
手机依然传来响声:“她很美?当然,你们无法明白少女时期的她真人有多美。我爱叫她小倾城。她是一个拥有伊斯帕塔血统的混血小女孩。大马士革玫瑰的美,是涌入了她的血液里的。她的身体,十分美好。”
此言一出,群众哗然,即使是手机录音,都掩盖不了群众的声音。
洛泽眉头紧锁。
“而我,只会画自己爱的人。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孩。也是我心中,最美的女孩。”司玉致的声音如魔咒。洛泽直接走了过去,伸手拿过了女孩子的手机,按下了删除键。
女孩惊得大叫,本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名媛小姐,脾气本来就大,正要骂人,一抬头,却看得忘了说话。那是一个十分英俊挺拔的男人,气质优雅冷漠,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经让她激动得颤抖不已。
洛泽将手机还给她,转身离开,沿着月见离开的方向走去。
程庭摸了摸鼻子,心道:原来大老板吃起醋来,是这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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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司玉致从暗门出去后,又是另一个天地。
这就是琉璃酒店妙的地方。设计建造琉璃酒店的建筑师,确实是有一颗剔透玲珑的琉璃心。
穿过僻静长廊,就是一个独立开来的小庭院。
依旧是草木扶苏。
月见并没有见识过什么大千世界。但在洛泽家中这段时日,她迷上了看电影。电影一部接一部地看,看了许多的电影。她在电影场景中,见识过美国式的温馨清新的庭院,见过法式风情的繁花似锦的庭院,也见过中式的恢宏大气的庭院,独独像日式的庭院她是第一次接触。
无论是哪一国的庭院,似乎都是花团锦簇的。偏偏这个日式庭院,极少见花,处处透着清心寡欲。月见嘟了嘟嘴,还真是配衬洛泽的气质。
不过分开短短时间,她竟然就开始想念洛泽了。
月见一向懂得把握自己心意。走到一株桂树下,她摘下一小簇桂花嗅了嗅,背对着司玉致,忽然说,“我不记得你了。一点也不记得。而且我不爱你。我爱的人,只有洛泽。”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和从前一样直接,丝毫不肯给半点婉转。司玉致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见他不说话,月见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既然认得我,上次我问你时,你为什么推说是从Gary那里知道我。”
“因为我在等你记起来,然后回到我身边。”司玉致动了动唇,接着说,“以前,你和我是亲密无间的一对。”笑了一声,又说,“你很叛逆,从不按规矩来,也没有男女之防。你给我的,我永远也忘不了。”
亲密无间吗?……听他如此形容,月见脸庞微红,眼神却很固执,直接说道:“但我现在爱上别人了。很抱歉。”顿了顿,她又说,“即使年少时,我们偷吃了jin果,那也不过就是一层mo,你就忘了吧。我并没有zhencao观。”
司玉致听了她的话,微愣。过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她说了什么。
“我要走了。”月见从他身边离开,“无论我记不记得起,我已经不爱你了。”
司玉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即使是她记起了,爱的也只有洛泽。既然她已经误会了,就让她误会吧,他也不打算解释什么,但是他们的婚约,还不到她说了算就算。一把揪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就势按到了廊上的榉木廊柱上,他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们的婚约,一直在。”
月见看着他,月色下,他俊俏的脸庞柔和生动,他年轻,看起来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眨了眨眼睛,努力想了许久,依旧是无法与记忆里的任何人的脸重迭起来。她伸出手来,挡在了彼此之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了。”
司玉致还要说什么,却从不远处响起了一把冷淡的声音,“小草,我累了。陪我回去睡觉。”
洛泽从暗处走了出来。
月见看见他手里夹着一支烟,烟快燃到尽头。洛泽有些不耐烦地直接用手碾灭了烟头,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才向着她走了过来,也不看司玉致,牵起她的手,直接离开。
月见一边走,一边想,洛泽站在那,究竟听了多少?既然司玉致说了那些,她也不打算瞒洛泽什么,他听到了,也就听到了。
“我不介意。”洛泽忽然说。
“哦。”月见走了一段,抬起头来,看着他,又说,“你又不是洛泽,你也会吃醋吗?洛克。”若然不是吃醋,刚才何必要对司玉致说得那么暧昧与挑衅。
洛克脚步顿了顿,又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可是我介意。”月见又说。
见洛克挑眉,不耐的脸上透出不明所以,她说,“我介意和你睡。所以,请你把洛泽还回来。”
洛克笑了笑,看向她时,十分挑衅,在夜色下看,暗带性感:“很抱歉,今晚,洛泽是回不来了。”
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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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月见一脸警惕地抱了一大团衣服就冲进了浴室。
洛克见她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门“嘭”一声被关上。他才注意到,门前的一团红影。他捡起,原来是她的丝质内裤掉了。手指触摸,那团红丝滑冷冽,一如她的肌肤。
“咚咚咚”他敲响了门。
月见恼了,隔着门嚷嚷:“不许进来。”
洛克轻咳两声,依旧不疾不徐地敲。
月见猛地将门打开。
她俏生生站在那,一身男士浴袍将她从头到脚裹得紧紧。她脸庞红红的,眼睛故意瞪得老大,掩饰她的胆怯。
洛克将手摊开,手心里是一团艳丽明亮的红。
月见的脸更红了。她猛地扯了过去,又“嘭”一声,关上了门。
洛克依靠在门上,对着里面的她说,“你不是很喜欢挑.dou洛泽吗?”
“你又不是他。”月见赌气。
“一样的皮囊,有什么不一样。”洛克眼睛微眯。
月见不作声。
等月见洗好澡出来时,洛克就坐在床边上,见了她,调笑了句:“要我今晚睡用来放衣服的卧榻?”见她红着脸不说话,又笑了声:“你舍得?”
那一刻,月见的表情有些复杂,因为刚洗完澡出来,脸上、身上还是红扑扑的,但唇色却白。她看着他,想起了洛泽傍晚时分,也说过一样的话。
他是洛克,也是洛泽。
洛克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她走近。
他的气场和洛泽是不一样的,让月见很有压迫感。
他上前一步,她就退后一步。然后,就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洛克抓住了她的手,按到了那个地方,“傍晚时,你对洛泽做过的,对我也做一遍。”
他那里,烫的惊人。还那么……巨大……月见猛地抽回了手。
洛克倒也不勉强她。
月见侧过头,不与他对视。灯光有些昏暗。那堵墙已经回复了原位,看不见那片黑色的富士山。
但阳台门没有关上,从阳台出去,是一个自带的庭院,里面有温泉。月见顺着阳台看出去,一片浓绿被掩盖在墨黑的苍穹之下。
墙边五斗柜上摆了一个蓝瓷花瓶,斜插两朵一白一蓝的昙花,她的侧颜很美,影子与花影一起投到了墙上,洛克伸出手来,轻触墙上她的影子。
月见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的动作。怔愣片刻,卷曲的睫毛颤了颤,忽然说:“想起洛泽和我说过的一个故事。”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洛克答。昙花是一个女子。女子为韦陀而开。韦陀也只为她一人而来。
月见眼睛微闪,“你知道?”
“当然,是我和他说起过的。”洛克顿了顿说,“我与哥哥这一生,只为一人来。”
月见眼神有些受伤,“你想说,那个人不是我,对吗。”
“洛克,那你又为什么要出现呢?”
洛克笑了笑:“洛泽在转变。他为你,动了心,早已改弦易辙。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有时候,我挺讨厌你的。”洛克又说。
“你还没有答我,为什么要出来。”月见坚持。
“因为洛泽是个可怜的胆小鬼,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和司玉致之间的关系。”顿了顿,又说,“他当时,想冲上去,一拳打断司玉致的鼻梁骨。”
“哦,他真是纯情的小可怜。”
听了他的话,月见唇抿得紧。
“睡吧。”洛克忽然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发。
他在卧榻睡下。
有时候,他很可怕,偏偏有时候,他又很温柔、绅士。
“你和洛泽的性格在互相融合。”月见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说话。
“你有时像他,他也像你。”
洛克一直看着她,听了她的话,答:“我们的记忆有时也是共享的。譬如今夜,你,我,司玉致的一切,我都共享了给他。”
月见感到好奇,又问,“怎么一个共享法?要一起开会讨论?”
“这样形容吧。没有什么圆桌会议,当然你希望的话,我现在可以加上去。一张圆桌下,我和洛泽分坐两头。头顶是一束很亮很亮的光,只有站在光亮下的人,才可以自由活动,否则其余时间,都在沉睡。此刻,洛泽在身体里,也同样是清醒的,他知道一切。因为,他也在那盏光亮的灯下。我会和他说话,讨论一些问题。”
“你们现在就在交谈?”月见转过身来,隔了一米的距离,斜躺着看着他。
她眼神迷离,看着他时,洛克预感到,自己在她温柔的注视下,将会万劫不复。他移开了眼睛,只顾看着蒲苇上一盏烛火。
洛克的一对眼睛,在一盏明灭的烛火下,明亮而清澈。像年轻的男人的眼睛。这不是洛泽拥有的眼神。
“当然。我们一直在交谈。”洛克其实明白月见的意思,又进一步解释,“当然,也会有电影里出现的那种桥段。但是在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时,我们才会对着空气大声开口说话。我们时常争吵。我们彼此在偷彼此的时间。也就是精神医学上说的‘消失了的时间’。因为有时候,我做某些事情,不想让他知道时,他一觉醒来,就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又曾经做过了什么。那就是被我窃走了的属于他的‘消失了的时间’。”
“那洛泽对你说了什么?”
洛克沉默了。他拒绝回答。
洛泽在他的身体里说,“告诉她,我很爱她。”
洛克闭上了眼睛。
“洛克,你要沉睡了吗?”月见轻轻地下了床。
走动时,她的外衣太滑,从肩头滑了下来,一团红坠在了米色的原木地板上,像从她脚下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
她,不单止考验洛泽,也考验他。
睁开眼睛,他说,“丝绸就这点不好,对吗?”她现在只穿了一条吊带的红色真丝睡裙。性感,美丽。
不答反问。
月见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面平静无波。
“即使是父母也无法分辨我与他。我们是同卵分裂的双胞胎,而现在,又是同一皮囊下的相似的人。你总能第一时间将我与他认出来。这世上,还没有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你真的很爱洛泽。”
“你是洛泽。”
“你好,小草。”
月见握着他的手,说,“阿泽,我希望洛克出来。”
“为什么?”
“我有些事情想问一问他。”
洛泽觉得头很痛,身体也痛,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寸骨骼都在痛。他的唇颤抖,汗已经从额间渗出。他抗争得太厉害。
洛泽拒绝沉睡。
“没关系,睡吧。你很累了。”月见一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身体开始震动,肩膀也在抽搐,终于,洛克再度睁开了眼睛,看向她时,含有温情。这是一双接近洛泽的眼睛。
“够了。”月见有些生气,“你只是一个副人格,你别再妄想融合洛泽的人格,成为他。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取代他。”
“那你为什么要呼唤我出来。”洛克轻笑。
“因为你比他坦诚,能回答他不愿回答的问题。”月见一针见血。
洛克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十分惊讶。然后又说,“你见过洛泽的心理医生了。”
月见沉默了一下,答道:“是。我很担心他的情况。而且,我也一直在看关于心理疾病方面的书。洛克,我只是想帮你们。我没有恶意。”其实,她只是和洛泽的心理医生通过电话。她尊重洛泽,没有得到他同意,她不会擅作主张与心理医生会面。
“其实,你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你就是洛泽的心结。洛泽无法迈过那道坎,所以,你被分裂出来,承受他的痛苦。”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洛泽。”洛克惊讶于她的聪慧,已经联想到了那里。
月见答:“我只想知道你出现的原因。知道症结在哪里。我也会亲自问洛泽,但更希望听一听你的故事。”
洛克的眼神温和,看向她时,没有了以往的攻击性。他没有拒绝:“但这不会是一个愉快的故事。”
“没关系,我已有心理准备。”月见坐到了他身边,握住了他的双手,“真的。我不讨厌你。所以,我才愿意和你共处一室。你更坦诚,也从不愿对我说谎。你情愿沉默,也不会对我说谎。其实你对我很好。我感受得到。有时,你扮成洛泽亲近我,我都知道。洛泽的心是冷的,但你的心是热的。我见过你的肖像画。里面的你,有一对热情似火的眼睛。而且,那杯红糖水,是你给我的,洛克。”不是洛泽。
如果说,洛泽是水,那洛克就是火。
“告诉我,洛泽为什么要分裂出你。你被分裂出来,绝不会是承受痛苦,那么简单。”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卑。”洛克缓缓开口,但省略了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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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又问:“被沉睡时,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你何不去问洛泽。”
“洛克,别和我绕圈子了。我都会问他的。其实,我更希望顾及你的感受。毕竟,你是一个很强大,强大到想操纵本我的副人格,不是吗?”她说了一句俏皮话,来缓和有些低沉的气氛。她知道,洛克并不介意。
果然,洛克笑了一下,“你很聪明,了解我的自大。也只有你能逗得我笑。”
月见说,“洛克,其实你也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格。你也是一个人,同样渴望被了解,被关怀。”
“好吧,我会告诉你,是怎么一种感觉。”见她全神贯注的样子十分可爱,洛克笑了一声,看向她时带了几分邪魅:“就像你,被我侵犯,被我进入,被我撕裂的感觉。痛苦万分,被撕裂,从肉体到精神。”
月见被他调戏得脸红了,嘴动了动,说不出什么来。
洛克将她一提,她人瘦瘦的,一把就提起来了,被按坐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洛克,性感,撩人。
月见忽地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他硬了。他比洛泽直接,将她的手再次按到了他的那个地方。
洛克嘴角一提,给了她一个邪魅的笑,脸已经贴到了她的心脏,将她的身体更压近他。戏谑:“你的心跳有点快啊!”
月见:“……”
“不出声吗?你对我动心了。其实,你喜欢的到底是谁,你有真的问过自己的心吗?”他的唇贴到她的真丝睡裙上,吻了上去,“你真像一团火。”似吻似噬咬,让她觉得痛了,当她垂眸看时,胸前已经多了一枚暗红的吻痕,是属于洛克带给她的印记。
月见的身体颤了颤,终于是压下了身体深处的那些躁动,垂眸看他,声音清淡,没有丝毫杂念:“洛克,你有没有想过,洛泽出来时,同样的痛苦呢?!你遭撕裂之苦,洛泽同样经受。”
洛克身体一僵,然后是疼痛从骨头里,一分分地蔓延开来。月见选择的,始终是洛泽。
被沉睡的那一个,要经受痛苦。洛克眼睁睁看着,洛泽要出来,要将他沉睡。就像洛泽以双手将他撕裂成了两半,再从容优雅地践踏着他的“尸体碎片”走了出来,而他的灵魂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如何发生,不断重复。当洛泽走到了光源最明亮的地方,他却依然身处黑暗,堕入深渊。
那种痛苦,到底是不一样的。
洛泽总是略略回头,看他一眼,洛克永远记得,洛泽沉静如水的脸上,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提醒他,他只是洛泽的影子,没有资格出现在光明下。
当洛泽走出光源回到光明世界,他则沉入黑暗。其实不是睡去,而是只剩下了感知,感知洛泽的一切,却看不见,摸不着,剩下的,只有黑暗和痛苦。
在月见眼里,他的身体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无知无觉的。月见并不知道洛克的痛苦与挣扎,依然执着于那个问题:“为什么要逼我走。你总是不肯诚实地回答我这个问题。”
洛克还在,他苦笑了一声,用仅剩的一点清明意识回答她:“你看出来了,我确实动过那个念头,qiangbao你,让你生恨,主动离开洛泽。”
见她挑眉,洛克不再绕弯:“因为洛泽与我,都不可以背叛……”
月见似懂非懂。背叛谁?背叛什么?她觉得,她或许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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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小草。”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