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的甜蜜,“早在去年时间空下来的时候,开意就一直要举办,说要风风光光把我娶进来,但我们本来就是藏在这里的,哪里敢如此大张旗鼓,我劝了他好久,才歇了这心思。如今有了孩子后,他又提起这事,说不能委屈我。我想了想,决定举办一个小小的婚礼就好,就我、他、于峥还有安宁你参加。”
她的眼睛发亮,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和甜蜜,“其实在我心中,我早当他是我丈夫的。”
顾可欣如今的户籍上虽然写着是杨开意的妻子,但两人还真没有真正举办过成亲的事宜。
安宁也很为她高兴,又问:“你现在怀孕呢,做这些会不会不太好?”
然后用十分虔诚的眼神盯着顾可欣还未完全显怀的身子――又多了一个孕妇啊。
顾可欣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侧了侧头,“现在三个月了,胎像稳了,大夫说只要不太过劳累,是没问题的。再说,我也只是闲着没事剪一剪这东西,平时开意什么活都不让我做。是我太闲了,好说歹说才能做这个松口气。至于那凤冠霞帔,是去年便准备好的。”
怀了孕的顾可欣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怀孕症状,只是比平时稍微话唠了点。
同时也抱怨了一下于峥,“于峥他自从做生意后,便常常跑在外面,一个月也未必回来两天,真是让人担心。”
安宁也是这样认为。虽然于峥就住在隔壁,但这一年下来她见到于峥的次数真心不算多,每次问起都是在外头做生意。就连之前她请酒席的时候,于峥也没来。
想到于峥同她说过的话,她灵机一动――于峥估计也是在忙着找他妹妹吧。
顾可欣叹道:“他年岁也到了,若是不定下来,我都不好给他看对象呢。”于峥是他丈夫的师弟,她素来把他当自己弟弟看待的。
安宁扑哧一笑。
顾可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安宁笑得眯起了眼睛,“你现在这表情,同我娘是一模一样。”
周李氏每次发愁慧姐儿的婚事时,也是这个样子。
顾可欣也笑了,“好啊,你这是拐弯抹角说我老了呢。”
安宁笑,“我夸你呢,果然是长嫂如母,越发慈爱了。”
顾可欣看了看明眸皓齿的安宁,越发觉得可惜。安宁是她见过最出色的女孩子,相貌人品都出类拔萃,如果说于峥以前还有同她一起的希望,在安宁被封为乡君后便没有了。
毕竟于峥曾经戏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安宁不在意,等他们日后成亲定会被翻出来,连带着她的身份也说不定一同曝光。
她心中越是感到惋惜。只是她同安宁交好,即使安宁做不出她的弟媳,她也不会因此减少对她的感情的。
安宁又打趣她:“等到时候,我定要好好挑选一份贺礼给你们。”
顾可欣也笑了,“你人来,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安宁开始想着,她能送顾可欣什么礼物呢。别看顾可欣现在似乎流落成普通的民妇,但她当初出走之前,可是把她娘的嫁妆基本带出,安宁后来才知道,她早在前几天便把一些值钱的字画寄存在当铺了。
对于顾可欣来说,她那些值钱的东西好像也不太容易让她动容。她突然想起了那首桃夭的诗经,决定自己写字送顾可欣。
要知道她的字可是连那些大学士都称赞的。
心中有了主意的安宁同顾可欣又说了一些话,顾可欣还约她半个月后一起去城里买东西,她现在似乎就打算买上一些给将来孩子准备的东西了。
等安宁看见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惫之后,才告辞回家。
……
回到家中后,她并不忙着写桃夭做贺礼,要知道即使是写字,也是要分有没有那个状态的。状态好的情况下,写字更能达到字我合一的境界,写出来的字自然就更好,状态不好的话,写得再认真,终究也少了那几分的味道。
安宁自认为现在没有那个感觉,自然悠悠闲闲等状态最好的时候写。
状态这种东西是很玄乎的。
她也不仅仅只是要送那东西做贺礼,顾可欣既然已经怀孕了,她便顺便帮她做一个关于怀孕注意事项的小册子。顾可欣生母早逝,身边又没有能够告诉她这些的长辈,对于怀孕这种事情所知道的,也就是从大夫那边听到的,肯定不是那么详细周全。
安宁身边不仅有生过三子一女的周李氏,还有医术高超的卫先生,在这一方面的优势可谓是得天独厚。她直接向这两位取经,写了厚厚的好几页的手册,然后装订起来。
周李氏在知道她做的事情后,不住地夸她善良细心,又感慨:“杨夫人两口子都是好的,就是福薄了点,没有长辈在身边指点,你到时送这个给她,也不枉你们交好一场。”
古代不同于现代,父母双亡的话可是福薄的表现,特别是像杨家这样,两口子皆父母双亡的就更是少福了。
她想得更多一些,这东西得让女儿多抄几份,作为周家的传家宝之一,等女儿和慧姐儿以及周贝贝出嫁的时候也能够用上。
若是安宁知道她娘的想法,只会无语到了极点――周贝贝都还不会爬呢,等能够出嫁都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后,她娘想得真是够远的。
同时,周李氏也算是知道了读书的好处,这东西虽然能够送给弟媳青青,但青青不识字啊,最多也就是因为开店的缘故,认得少许的字。
在她娘的强烈要求之下,安宁只好抄写了好几份收好,其中一份第二天就给顾可欣送去。顾可欣喜得又给她送了两幅的大家字画――她知道安宁喜欢收集这些。
对于顾可欣来说,安宁送的这孕妇注意事项可谓是送到她心坎上了,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这东西。
在拜访过可欣的第三天下午,安宁在练字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所谓的最佳状态。
她直接拿出以前收藏得很好的上好宣纸,直接在光滑的纸上写上: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首桃夭,包含着她对顾可欣夫妇最真诚的祝愿。
等她写上最后一句“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的时候,桂圆进来了。
“姑娘不好啦,村长有麻烦啦。”
安宁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因为她这一声惊呼导致她手抖而落在纸上的多余的一个墨点,只想扼腕长叹:村长好不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这幅作品不好了!
本来很完美的,现在好了,直接多出大大的一点墨滴,又得重新来过。问题是重新来了,不一定能够找到原来那份最佳的感觉。
不过她也不会因此真的怪罪到桂圆头上,桂圆现在规矩好了很多,若没有大事的话,根本不会这么大呼小叫的。
她看到纸上黄豆大小的墨点,缩了缩脖子,神情有几分不安。
安宁见她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是说有事吗?”
桂圆道:“姑娘,村长正和好几个乡亲闹起来了呢。”
安宁直接将那幅写废了的纸放一旁,“怎么闹起来了?村长在村里的威望还是挺高的吧。”
因为学堂和修路修祠堂等事情,李富贵可谓是玉山村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村长了,他说出的话语也随之越发掷地有声。
桂圆一双快嘴噼里啪啦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底还是为了那酱油方子的事情。本来安宁给村长支的主意挺好的,休息一个月,酱油的归属也足够水落石出了。谁料到,那郝家见收买的人被揪出,李富贵又暂时关厂,导致无从偷盗起方子,索性便从村民下手了。
现在有好几个被指责的村民们正骂着村长打算偷偷卖了方子,私吞钱。
安宁对此……有点无语。
她叹了口气,跟着桂圆一起走了,虽然等过几天圣旨到就会水落石出,但是在圣旨还没真正抵达宣州的情况下,她也不能真的暴露这件事,万一那皇帝心血来潮变卦了呢?
她跟着桂圆一同出宅子,还没抵达,一阵阵的嘈杂声便迎面盖了过来。
“哼,谁知道你们李家这一两年赚了多少的银子?私吞了多少的钱?”
“这郝家的总管都已经出了五千两的银子,你们却还不愿意,还不就是因为想找另一家愿意同你们合作,私吞掉账面银子的人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李富贵行的正坐得正,等半个月后事情自然就会见分晓。”李富贵也清楚暂时不能将这圣旨说出来,万一被打脸就不好了,只能揪着郝家不放,“我看你们几个才是被郝家收买了的人,郝家之前想要偷方子不成,现在就转而收买你们煽动人,打得真是好算盘。”
李富贵也算是豁出去了,在他眼中,以后有皇帝这靠山,还怕郝家不成?干脆就直接撕破脸了。
一身宝蓝色绸缎的马脸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空口无凭的,你可别随便冤枉我们郝家,我们郝家从不做这等小人行径。”
安宁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人证,我倒是有,在蔚家那边关着呢。”
她的到来直接让场面静了下来,若是以前,大家肯定会说“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现在没人敢这么说。首先,她是乡君,其次,这酱油的方子本来就是她送出来的。
马脸男子脸色僵硬了一瞬,又十分和熙说道:“这就是安宁姑娘吧,我们姑娘回去还一直念着你呢,说同你很是投缘。”
她口中的姑娘自然是郝倩倩,不得不承认,倩倩这个名字的确是满大街都是。
安宁淡淡一笑,“替我向你们姑娘问好。”
其余多余的话语一句都不说。
她的目光划过刚刚同村长起争执的那五户人家,孟山、沈东、沈西、石大树和张大同。
被她眼神扫过的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孟山直接说道:“就算你是乡君,也是得讲理的。”
他这话说的很没底气。
安宁直接说道:“是我让村长不卖的。”
“为什么不卖?五千两啊,全村分一分,按照股份,每户人家也可以直接拿到四十两左右。”沈东说道,“我看郝家这银子已经给的十分公道了,你们说是不是?”
这沈东比孟山更有脑子一点,直接煽动起了大家,有不少人已经被五十两银子给迷了眼,纷纷点头。
沈东的弟弟沈西更是再添一把火,“就是!四十两银子可是马上可以拿到的。谁知道以后我们这酱油厂能不能挣钱还是两说呢,不如先拿了这四十两银子回来置办八亩上好的田地也算是为我们子孙后代置业了。”
这话一出,更多的人心动了,看着李富贵的眼神也就变了变。
也不知道这郝家究竟是花了多少的银钱收买他们,让他们冒着得罪村长的危险不遗余力地帮郝家拿到这酱油方子。
张大同转了转自己的眼睛,他长相本来就偏向憨厚,说出来的言语也就显得更有说服力一点,“而且这钱,郝家肯定会全部给我们,村长定是没法吞了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人对李家是多大仇啊。
李富贵直接黑了脸,“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家吞银子,有何证据?”
张大同梗着脖子说道:“你们家以前最多就是一个婆子使唤,现在连你女儿身边都有了丫鬟,全村除了周家,就你们家最富有。不然你们之前没成立这股份公司,为何现在就成立,还不是趁这个机会想把账本一笔勾销。”
不得不承认,张大同这话戳中了许多人心中的心思,安宁家虽然也富裕,但因为同村里相差太多,加上安宁现在的身份,反而生不起嫉妒的想法――毕竟相差太多了。但李家可就不同了,之前碍于李富贵是村长,所以不敢说什么,看见现在有人跳出来,便也跟着说上几嘴。只是他们却选择性地忽略了李氏一族几乎是全族都在努力做这个酱油,李富贵更是时常跑好几个县去谈生意。他们只看得到他们享福,没看到他们因此付出的汗水。
“大同这话说的的确有理。”
“就算安宁这个出方子的人,之前所拿到的银子都没有村长多呢。”
“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好的。”
谴责的人有一部分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吃亏,另一部分是想要将李富贵拉下水,好让自己家上位――村长家可是有10%的股份呢。还有一部分则是被郝家收买。
有谴责的,自然也有站在李富贵这边的,两边打起了嘴仗。
郝管事摸了摸下巴,看着他们吵成一团――吵吧吵吧,越是吵下去,对他们郝家就越有好处。
安宁只是冷眼旁观,这酱油厂刚成立不久,大家的想法不同,日后肯定多少会出现一些分歧,与其等那时候爆发,那还不如现在就一起算总账,然后好方便她快刀斩乱麻。
李富贵已经被那些难听的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他也算是上了年纪,安宁还真怕他一不小心被气死,只好开口说道:“村长家在一开始便建议说要给我一成的收益,他们家自己也是一成,我见他们全族都在辛苦做酱油,又帮忙打开销路,便把我那一成给了他们,象征性地拿了几两银子。”
李富贵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安宁。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还有人嘀咕道:“那也应该告诉大家啊。”
安宁冷笑道:“敢情我献出方子后,连做主自己那份红利的资格都没有吗?还得特地昭告大家?你自己家的钱,你怎么使用也会告诉大家吗?”
玉山村虽然许多村民不错,相当的朴实,但也有一部分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那种。
她冷脸一摆,之前那些谴责的人总算想起了她的身份,看安宁铁定心要护着李家,也不敢在这上面挑头。万一真惹毛了她,这丫头直接要把方子收回就不好了。
那些人不敢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转而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