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好,回头可得想想办法,让郡王殿下再消消气,小公子那么单薄精细的人,哪能挨这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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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江南。
方腊军在方百花的北上攻打汴京时,便开始准备杭州的防御,但可惜的是,先前杭州修筑新城,外城只是修了一个大致轮廓,并没有防御功能。
而方腊他的人头,却是朝廷这次南征最重要的功劳所在。
这种情况下,前来围攻杭州的将士越来越多,更要命的是,杭州虽然背靠大港,但朝廷水师已经游弋在杭州湾里,截断了补给之路。
如果认真训练武备,发动杭州城人来守土,也不是不能守上几个月,等方百花那边成功解围,但这几个月的顺风局后,方腊突然发现,这队伍不好带了。
他起兵时的那么个兄弟,并没有太坚定的意志,而杭州抽出大量精兵后,许多被裹胁而来士卒便开始生事,在杭州城中各种抢掠,让人心越失。
这种情况下,有些人便忍不住了,觉得北伐的豪赌太过冒险,想要突围出去。
方腊开始还能压制下这些声音,可是后来,连他都渐渐有些怀疑了。
毕竟那个办法太过冒险,当正真的生死之危降临时,很少有人可以保持一开始的坚定意志。
更惨的是,大宋又开始又开始拿起他们最喜欢用的法子“招安”。
只要方腊的手下愿意投降,愿意加入宋军,那么,大宋不但不会追究罪责,还会封上州府一级的大官,比得上无数人的十年苦读。
更比跟着方腊混有前途。
于是,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这里边唯一没有被招安的,就是方腊本人,连王洋都被招安到了。
这下,方腊军中的人心便更加不稳了。
人心不稳,城中的秩序当然就更混乱,连王洋努力平定的人心也平不下了。
于是在腊月十七时,有一个叫洪载的将领要杀死方腊,投降宋军,但被王洋及时察觉了端倪,提醒了方腊,将后者正法。
此役之后,城中人心更加浮动,方腊终于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或许大宋的天命未尽。
可他也明白,杭州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必须回到自己的老家青溪,或许回到那里,会失了争夺天下的机会,但至少他还能活着,还能护持下教中最后的传承,总好过将性命丢在此地。
王洋是不愿意他这样的做的,果断劝慰道:“百花将军离开不过一月,估计再过几日,便能有了消息,不如再等上几日,等局势明朗,再做打算也不迟。”
但方腊却已经下定决心,他是带过兵的人,已经知道周围那些将领里,必然还有心动之人,若继续待下去,他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准备在明日晚上,让大军放火烧掉官舍、府库、民宅,到时杭州城中诸人必会拼命外逃,他的大军便可以趁着混乱浑水摸鱼,趁夜逃离杭州。
他将这消息交给了几个心腹――王洋也是其中之一,因为在方腊看来,一直不想做官,愿意为民请命的王贤人,是不可能为了官位就与大宋同流合污的。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琢磨着突围路线时,王洋居然带了数百人,趁他外出时,带人围攻,将他擒拿。
他一时不察,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百十支弩指住,只能投降。
但他到被人捆绑时依然无法相信:“为何,王符渤!我待你如手足,你居然是这种人?我方腊真的是瞎了眼!”
王洋对于恩主的质问,一脸冷漠:“若你只是突围,我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想办法,但你为了性命,竟要火烧杭州一城,可知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方腊不由怒道:“我这大军征伐江南,不知杀了多少贪官污吏,造福于民,如今只是为大义而为之,这城中不过几万户,为何不可兵行险着?”
“你说得好听,但如今你所做所为,比你杀的贪官污吏有过之而不及!”王洋冷淡地挥挥手,立刻便有一枚信号弹冲上天空。
杭州的北城门很快被王洋的手下打开,而与他里应外合的,也是一位熟人。
“许久不见啊,王兄,”种彦崇眉眼都是笑意,东张西望,“听说虎儿也在附近,他没事吧?”
王洋不悦地皱眉,提醒道:“如今大有不同,你可不要还如从前,便是在外,也应唤他一声小公子。”
“唉,你一个,那陈公鸡一个,如今可都是显摆起来了……罢了罢了,”种彦崇有些感慨地道,“当年我初见你,便打了一顿,如今却要依仗你的本事升官争功,真是世事难料啊。”
王洋多看了他一眼,终是露出一点笑意:“不打不相识,若有机会,让我打回来便是。”
看这两人那熟悉的态度,方腊大怒中又有些恍然:“王洋,原来你从一开始便不安好心!”
种彦崇示意左右,立刻有人上去堵了他的嘴。
没有烦人的声音,他这才和王洋勾肩搭背道:“走吧,先去把这方腊交给我爹,然后再去见虎……额,去见小公子。”
……
失了方腊,方腊军的其它手下便立刻没有主心骨,几名大将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开始投降,这杭州城也未如历史那般烧上六天六夜,就在众人以为此次将有大功时,朝廷突然又来消息――方腊有一支孤军深入北方,已经打到了京畿之地,十万火急,要他们回师。
这可把众将惊呆了,也来不及在杭州烧杀抢掠几日,便立刻大军回师,心急无比地涌向江北。
而一位幕后黑手至此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拖延时间,让方腊军兵败后再收到这些消息,他几乎用光了这些年在朝廷里积蓄的所有力量。
但结果还是很好的。
老爹已经去了东京城,那边的哥哥每天发鸽子,让他快些北上。
“也是差不多了,这次回去,便要开始收拾山河,真正地大干一场了。”赵士程伸了一个懒腰,很放松地弹起了欢快的曲调,仿佛回到了孝顺老爹给他弹琴的日子。
倒是一边的种彦崇和王洋同时一震。
前者更是有些惊恐地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外甥,有些颤抖地道:“虎……公、公子啊,难道,这先前,还不算不上是你的大干一场么?”
他完全无法想象,灭方腊、擒皇帝,卷走宗室、把自己老爹扶上皇位――这些事要还算不上大事,那虎头心里的大事,那是要有多大啊?
赵士程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划出一长串音符。
声音连绵灵动,仿佛自由飞翔的大鸟。
第200章 血债血偿
说是大军撤退, 但撤退也不是一下就能走的,如今天寒地冻,准备粮草、收罗大船都需要花时间, 还有江南的冬衣单薄,穿这个急行军到北方, 怕是走一半就得减员大半。而且如今江南刚刚平定,还需要大军镇压, 所以怎么都得留下三万大军,镇守此地数月,让朝廷派遣东南官员, 重立乡军, 才能真正平定这场大乱。
童贯也非常明白这点, 立刻率先带精兵北上, 但他们的大军才刚刚到镇江的渡口, 朝廷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但这消息, 就有点惊悚了, 以至于童贯刚刚看到,就瞬间晕了过去。
皇帝,皇帝居然又被俘虏了!
俘虏他的还是方百花等人!
这, 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清楚自己效忠的皇帝志大才疏,但也真万万没想到,这位居然废物到如此程度,这才几年时间啊,他居然有本事让自己被生擒两次?
但焦急之余, 他也很快稳下心神, 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还好, 这次他们生擒了方腊,只要有方腊在手,不愁换不回官家。
无论如何,自己的身家性命可都是寄托在皇帝手中,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做的事情在军中有多招人恨,但只要皇帝在位,这些便都是小事,若是换了个皇帝,他怕不是立刻便会让人拿下,丢官发配都是轻的。
想到这,童贯立刻让人加快行军速度,并且吩咐人好好照顾被俘虏的方腊。
另外一边,皇帝被围,要求的大军北撤的消息自己是瞒不住的,方腊与一众降将说不后悔都是假的。
尤其是方腊,几乎悔断肝肠,明明王洋都几次三番地提醒他了,只要再坚持几日,但他就是太过惜身,那么短的时间,都坚持不下,反而让百花与兄弟们的一番血战白费。
天命分明垂青过他,却被他生生错过了!
还有那王洋,说得好听,什么为了杭州百姓,其实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他分明与朝廷权贵早有勾连,来他那里,说不定就是为了混个功劳。
他肝肠寸断,若不是被好几个人严加看管,早就寻死了。
他不想让自己被做为筹码,去害了百花……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英雄地死去时,突然间,他的待遇完全变了。
不但没有了镣铐与重枷,而且每日的伙食也都精心准备,还派来婢女服侍。
方腊很快心中有数,不由思考起百花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朝廷如此对他一个俘虏都如此忌惮。
然后又过了几日,童贯亲自来访,面带微笑地唤他“方圣公”,说佩服他的为人,觉得他是英雄……
方腊沉稳地敷衍着他,然后便听童贯微笑着提起方百花等人在前两天,打败了皇帝西出的军队,将皇帝抓住了,希望方圣公写一封信给您的妹妹,让她善待君上,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不是?
方腊明白自己的生死成败全都系于那囚徒皇帝身上,也直截了当,表示愿意写这封信,但他只有一个要求――王洋背叛了他,他要童贯将王洋带来,做他奴仆,来出心中这口恶气。
这是小事,对童贯而言,一个降将的生死,哪比的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
当然满口答应,并且在告别方腊后,立刻着人传令将王洋囚禁,随后让部将亲自带兵,去后方把王洋抓来。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种彦崇军中,王洋正在这里帮着小公子处理消息,谁知事情就突然落到头上,一时不由皱眉,将信给小公子看。
“公子,这方腊真是不知好歹,我念及主仆一场,没亲自杀他,他却小肚鸡肠,十分可恨!”王洋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如今也有了些入官场的自觉,需要在小公子面前找些存在感了。
赵士程微微一笑:“符渤你放心,这方腊,我必杀他给你出气,哦,对了,他童贯既然拿你做筏子,必然也是不能放过的。”
王洋轻咳一声:“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要拉近和你的关系,但是我不能直接说这是我的意思,你懂的我意思么……
赵士程心中可清楚了:“来,你自己写信吧,给方百花提前预支一笔血债,该写什么,你必是清楚的。”
王洋眉眼微动,瞬间懂了公子的意思,不由感慨道:“公子,您借刀杀人的功力,越发炉火纯青了。”
赵士程轻轻点头,随后又微微摇头:“阴谋诡计,终是小道,咱们以后,还是要富国强兵,以王道胜之,方是大道,你可别养成习惯。”
王洋自己连声称是,随后低下头,照着方腊的字迹,给方百花写了一封诀别书。
他在摩尼教里当了那么久的高层,当然早就知道摩尼教特殊的联络方式、暗号,连方腊的信物印章都一应俱全,方百花拿到手中,必然是不会当成假的。
至于来抓他的人……笑话,如今眼看公子就要上位了,他的人生正前途无量,怎么可能去吃那些苦头。
这个时候,就显出了公子当年经营飞鸽情报的明智了,朝廷的消息,永远都晚他们一步!
……
赵士程的情报系统一直监视着方百花的动向,他们正沿着运河道路,走最近的路,一路南下,因为有皇帝在手,周围的厢军都不敢轻易出动,只能悄悄跟随,向朝廷随时汇报情况。
突然有一日,一匹快马冲入方百花的军营中,随后不久,一声悲呼撕心裂肺,连远处监视的士卒,都能听到。
方百花拿着兄长那染血的诀别书,痛哭流涕。
信里,方腊说了这些天的遭遇,又说了洪载的反叛,他已身陷重围,怕是等不到妹妹相救了,最后,他用决绝的语调表示要与杭州共存亡,又希望小妹带着仅剩的义军出海,不要将大好性命抛下,这是他这个兄长,唯一的要求。
那传来消息的教众还痛哭道,听说杭州城破,方圣公被人擒下,于城中凌迟,首级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惊雷,完全轰晕了方百花的意识。
她不顾方七佛的阻拦,冲出营帐,将俘虏营中一个瑟瑟发抖,有如乞丐的中年男人一把提起,目光之中,全是阴冷与怨恨。
“小妹你冷静些,咱们不能杀他,杀了他,咱们这支大军就回不去了。”方七佛追上来劝道。
方百花转头,冷冷地盯着方七佛,那声音里满满都是杀气与嘲讽:“是啊,为了活命,咱们就得把这狗皇帝放回去,继续当他的皇帝,咱们大哥,还有那些弟兄的仇,在你性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不对?”
方七佛顿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