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林二太太上前就推了睡在床上的大太太一把。
“婶娘!”
惠怡眉连忙出声制止,但为时已晚,林大太太已经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恍恍惚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吭哧吭哧地说道,“……娘!娘,我在,我在呢!我这就给您按摩……”
她两眼布满了血丝,一说话就喘粗气儿,声音还粗哑得像个男人似的……哪里像是装病的模样!
惠怡眉怒视着二太太。
二太太讪讪的,不作声了。
方妈妈上前恭敬地问道,“大太太,老太太差我过来看看您,您哪儿不舒服?想吃点什么?”
大太太扬了扬手,勉强说了句,“我,我不碍事儿……”
可能是说起话来喉咙疼痛难忍,大太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说了。
惠怡眉上前说道,“方妈妈,刚才老先生说了,我婆母要静养,还开了方子,待会儿我就使了人出去抓药。”
方妈妈道,“回二奶奶的话,老太太那边有些常用药,不如我去找老先生要了方子来看看……要是药材家里都有的话,也不必再去外头抓药了。”
惠怡眉自然知道方妈妈的用意,便吩咐张妈妈道,“张妈妈带着方妈妈去那边寻老先生……老先生来得巧,不如请老先生去给老太太扶一扶平安脉。”
严氏派了二太太和方妈妈过来,用意就是想拆穿大太太装病;但此时方妈妈见惠怡眉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便知她已经识破了严氏的用心……
方妈妈不由得有些讪讪的,低声说道,“还是二奶奶想得周到。”
说着,方妈妈便跟着张妈妈出去了。
惠怡眉见了林二太太远远地站在正屋门口的模样,心下冷笑,面上却十分客气地说道,“婶娘过来探我婆母的病,怎么隔得这样远?您过来坐,放心,这热症不过人的!我婆母躺了这许久……正闷得慌,求婶娘陪我婆母好好说说话……”
林二太太心道,热症不过人?你哄鬼呢!
她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太太那里离不得人,我先过去侍候老太太,回头得了闲再过来看你婆婆……嫂子,我去了啊!”
说着,林二太太头也不回地走了。
惠怡眉走到床边,把婆母按回床上,“娘,您快躺下好生歇着……”
“什么时辰了?”大太太用嘶哑的嗓音问道。
惠怡眉道,“您别管现在是什么时辰,总之好好歇着……小红,快去厨房要点米汤来,要是大厨房里没有,你就拿了钱去给管家,让管家派人去外头买……哎,等等,你先去二门找小春,让小春去喊二爷回来!”
小红匆匆地去了。
“我不要紧,别叫子谦回来……别误了他的正事儿!”大太太急道。
“娘!”惠怡眉嗔怪了一声,“您别说话,只管躺着静养!养儿就是防老的,平时我们不在,没看到的事情都当没发生了,可您现在病着,我们哪能坐视不理!”
闻言,大太太又是欣慰又是伤心。
见四下无人,她又指挥惠怡眉,“快快快,快去我床底下,把那个箱子给我拖出来!”
惠怡眉不由得想起来,上一回她和林岳贤去英伦的时候,大太太也是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从里头拿了好些钱出来给自己。
她心头一热,不由得柔声说道,“娘,我们有钱,再说了,我们去了上海,还有我四哥照顾,您不必担心……”
大太太急了,作势就要自己下床去拖箱子。
“娘,娘!您躺着,我拿,我拿……”惠怡眉无奈,只得猫下了身子,果然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带锁的藤箱。
大太太这才不挣扎了,趴在床沿用气音说道,“钥匙在我裤兜里。”
惠怡眉一怔。
她随即反应过来,大太太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她的裤兜里翻钥匙――是因为昨儿夜里,大太太给严氏探摩了一晚上,所以手酸疼到连掏钥匙的力气都没了么?
惠怡眉心里一疼,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可要是她不照着婆母的吩咐来,受罪的还不是婆母!
这么一想,她只得红着眼睛从大太太的裤兜里把钥匙掏了出来。
见她打开了箱子,大太太又交代她:“最左边……有块红色的布,对,就是这个,里头的钱你都拿去!”
惠怡眉愣了一下。
她没有打布包,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钱,但这么厚厚的一沓,想来也有四五千块钱。
“娘,您……其实我和子谦有钱!”惠怡眉急急地说道。
大太太哑着嗓子说道,“我晓得你们有钱,但你们的钱是你们的,这些钱是我给你们的,不相干……你俩去了上海以后啊,想法子把兰儿也接去,让她在那边好好念书!也让子谦在外头好好相看,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不必回我和你公爹,也不必回你祖母了,直接给兰儿订下!”
惠怡眉愣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月兰似乎已经定亲了?那……大太太此举又是什么意思?
大太太可能害怕有外人来,便着急地说道,“快,快把箱子锁上,给我推到床底去……”
惠怡眉只得又替她合上了箱子盖,上了锁,并且把钥匙重新放回她的裤兜里。
大太太又催促道,“快把你手里的钱收好……贴身收着,可别弄丢了。”
惠怡眉拿着钱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事还是交给林岳贤自己处理比较好,便应了一下,将那个大红色的布包贴身收好了。
很快,小红就端了一碗稀稀的米粥进来了。
“回奶奶的话:因也不是饭时,厨房里并没有米汤,张妈妈去了老太太的小厨房里讨了一碗稀粥过来,请大太太将就着用些……方才张妈妈已经讨了老太太的示下,去大厨房那边搬炉子去了,今儿夜里咱们在西院自己熬些米汤出来给太太用,可好?”小红伶牙俐齿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