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因身体实在疲乏,张惜花眯了一会儿眼,瞧着像是睡着的状态,其实一直在做梦,梦见都是五花八门的事儿,猛地清醒后,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他环抱住。
丈夫的怀抱令人感觉踏实,张惜花因为这事引起的心情烦躁就这样被安抚了。她反而更贴紧他的身,心里很感触的想:谢谢那位叫罗香琴的姑娘,因为对方的放弃,自己才能嫁给了何生。
事实便是这样。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用一句娘亲的话说成亲不就是与男人踏踏实实过日子罢?张惜花想通了,熟睡后一夜无梦直到天光大亮。
起床还是何元元跑来喊人的,张惜花披好了衣裳,很窘迫的看着小姑,何元元还打趣的问:“嫂子,你今儿怎么赖床了?”
说得张惜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整个人愈发窘迫了,只能转移话题问道:“朝食妥贴了吗?”
何元元拿着手里那支牡丹头花,随意道:“弄好了,娘起床弄的朝食。嫂子你快来帮我戴戴,看哪边好看。”
何元元昨儿自己摆弄了很久,依然拿不定主意插在左边还是右边的发鬓上,因此才跑来嫂子儿讨建议。
张惜花对于妆扮并不在行,小姑年轻,肯在这上面花心思,倒比张惜花的眼光还要好,不过小姑既然过来了,她就试着帮帮忙。
两人在铜镜前来回试了几次后,何元元听从了嫂子说的,把头花插在了左边的发鬓上,穿戴上今年新做的衣裳,何元元的青春娇美气息愈加浓烈。
张惜花瞧着年轻活泼的女孩儿,自己也受到了感染,那颗很久没有妆扮过的心也发了芽,突然想打扮一回。
她衣柜中虽然没亮丽的衣裳,倒有一些清浅柔和的颜色,何元元给她挑了一套淡蓝的衣裳,拿了何生昨天给买的头花箍好发鬓,整个人令人猛然觉得眼前一亮,何元元惊讶的马上道:“嫂,原来你打扮下还挺好看呢。”
张惜花第一次被人夸好看,心里有些腼腆,便嗔道:“你别笑话我呢,哪里好看了。”
何元元捂着嘴笑道:“是真的啊,许是我觉得嫂子人好,便觉得你好看罢。这就是人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到底是赞扬,还是贬损呢?张惜花很是哭笑不得,伸手要解了发鬓上的头花,顺便道:“嫂子怎会是你的情人,可别胡说些有的没的。”
何元元咯吱咯吱的笑,见她要摘掉头花,忙阻止道:“别摘啊,既然是哥哥给买的,你要戴出来给他看看呀。”
何元元心里还埋怨,两人都是不解风情呢,哥嫂这一对儿刚成婚不久的新人,竟然处得跟爹娘这般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还无趣,她看着都替他们急,心里觉得慌啊。
听了小姑的一句话,张惜花倏地停了手。再偷偷瞄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比平日好看很多,就轻声问:“你哥哥今早啥时出的门?”
何元元一边盯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颜,一边道:“跟昨天差不多时间啊。”
张惜花迟疑道:“娘没说什么?”
她今天那么晚才起床,也不晓得婆婆会怎么想呢,以前便是晚了,也不过是晚一点儿,哪里像现在这般,一家人都吃完朝食出门干活,最后让给小姑特意叫醒。
何元元摆正了镜子,又照了照侧颜,发现都可以后,露出笑容道:“娘说让你起床后记得把鸡舍打理干净啦。”
其实娘是让自己打扫鸡舍,让嫂子在家里做饭干家务,并及时喂猪喂鸡什么的,何元元偷偷的抿嘴,违心说了一句谎话。
张惜花松口气道:“待会儿我洗把脸就去弄。”想来婆婆没说啥其他的话,也没嫌弃她赖床。
何元元立时跳起来,说道:“那我去丽娘家玩儿了?”她本来一早就想去的,若不是嫂子没起床,娘要去菜地干活,家里没人看门,她早跑没影儿了。
知她想把头上戴的拿出去展示,小姑娘就是这般,有了新衣裳新首饰,都想立刻让玩伴瞧瞧,张惜花也不做讨人嫌的事,摆手道:“你去罢,到了饭点记得准时回来。”
何元元拍手夸张道:“嫂子最好了。”
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压低嗓子说:“我会赶在娘前家来,嫂子可千万别说我出去玩儿啊?”
张惜花板着脸道:“只要你别去外村,我是不会说的。”
只要不去外村,在村子里互相间七弯八拐都沾亲带故,当然不会有啥危险,张惜花也是放心她的。
“我不会去啦。”何元元丢下话,就猴急似的出门了。
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默默的干活,她不仅清理了鸡舍,还把猪栏也弄干净,又添了新的稻草进猪栏。
弄出来的粪堆到家里专门抠肥的地儿,张惜花感觉身上留了味道,又打了水把自己洗刷干净,才动手做午饭。
一直忙忙碌碌到了申时,丈夫与何二叔终于家来了。卖完这一趟,只要卖两趟,今年烧的炭便全卖完,也可以腾出手打理家里的庄稼。
何生一眼就注意到媳妇的发鬓戴了新买的头花,自己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偷偷看了好几眼,身上有了妆饰,她整个人感觉生动了些,兰花本来就不是如牡丹绽开后亮丽夺人眼球的花儿,张惜花戴了这种头饰更添了份温和之气。
弄了晚饭,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了,公公婆婆与小姑一般是歇息几刻钟消食后,就洗漱睡觉。何生与张惜花要晚一些,等爹娘妹妹洗完时,何生才会主动去洗漱,张惜花排在最后,把灶台的火熄灭,食物都藏好不让那些老鼠啊蟑螂之类的偷吃到,一切弄妥贴,再准备睡觉的事儿。
她去房里拿换洗的衣裳时,何生侧着身子斜靠在床沿,见媳妇要拆散头发,破天荒的开口道:“好看。”
“什么?”张惜花不明所以。
何生窘了脸,半会儿才咳了咳道:“你戴了头花好看。”
张惜花赶紧低下头,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心里真觉得吃了蜜般,甜到心坎了。听丈夫说好看,比的过别人说一百句。
有了这出插曲,昨晚那一时的尴尬似乎烟消云散,再寻摸不到踪迹,等媳妇进房门,何生主动开口要推背捏肩,张惜花弄完,何生搂了她入怀,想到刚才还瞧见媳妇身上的青痕,有些愧疚便轻声问:“昨晚可是累狠了?你若不喜,就跟我说。”
“嗯。”张惜花枕着他的手臂,很好心情的闭上眼,连梦里的一切都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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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昨晚早早入睡,第二天睁开眼便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何生微微伸了个懒腰,瞥过头见身旁妻子还紧紧的贴着自己熟睡,何生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自己也无法理解,无法清楚精准细说出来的情感。
张氏的长相初看时并不起眼,她的脸型眉目没一样儿突出,组合在一起时却给人一种性子很温顺的感觉,她的确是个很温和的人,跟人说话时轻声细语常令人舒坦。在何生亲密相处的女性中,她不像自家大姐那么强势锐利,也不与妹妹般遇事就叽叽喳喳大喊大叫,她更像是一种很容易会让人放下警戒的小动物,比如兔子、松鼠之类?
何生想到这些,嘴角不由掀起一抹笑意。总之,成亲后的日子他觉得与张氏相处时非常自在轻松。
何生打算起床,他不想吵醒她于是只轻轻的移动身体,而张惜花似乎有所感触,无意中也跟着翻了身再次挨紧他,何生马上停下了不动,抬着眼睛静静的瞧着她,心里忽而涌动出一股柔意……
那种被轻柔之物不经意拨动了心弦的感觉很磨人,何生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结实的手臂才抹消掉这种状态。不过他也承认被妻子全身心的依赖这滋味其实很不错啦。
“惜花……起来了。”昨天与二叔说过今天早点出发,何生觉得不能再耗下去,于是动手推醒媳妇。
张惜花眉头微皱,眼皮子跳跃了几下,不一会儿就清醒来,拿手揉着眼睛问:“很晚了吗?”
何生答道:“不晚,家里的鸡还没打鸣呢。但我今天要赶早出门。”
丈夫既然要赶早,张惜花马上坐起来穿衣裳,昨晚就已经是全家最后一个起床的人,她实在不想再懒床。
夫妻俩分别整理自己的着装,女人家还要箍发,所以张惜花比丈夫慢了些,何生自己弄完,突然靠近梳妆台,尽力表现自然的把手搭在媳妇的肩膀上,开口说:“我早上想吃鸡蛋韭菜饼,今天做两个吧?”
摸黑起床便在房里点了油灯,梳妆台放着镜子,借着的光亮可以从镜子中看到背后的丈夫,张惜花发现其实他的神色并没语气那么自然,甚至说话时视线是望着墙角的某一处说的,张惜花越来越觉得丈夫实在是个别扭的人啊,于是微笑道:“好,我可以给你做四个。”
两个怎么够他吃啊,估摸着四个也不够填饱肚子呢,张惜花说完,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点捉弄成功后的得意之情偏过头瞅着丈夫。
何生一怔,蓦地明白她是在打趣自己,她这种偶尔流露出来的娇俏小表情,令他感觉那瞬间心都突突的跳动了几下,何生稳住心神,才故意板着脸很认真道:“我觉得我们家里应该做十四个才够。”
爹爹四个,他自己四个,娘亲两个,妹妹两个,媳妇还得两个。加加起来不是应该十四个嘛?何生眉目上扬,转头正视着张惜花,那模样也带着挑衅之意。
夫妻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而都抿嘴笑起来,张惜花还朝丈夫嗔道:“你才吃那样多呢。娘和元元加上我三人吃一个饼就行了。”
何曾氏怕粮食不够,所以前段时间家里只吃两餐饭,便是中午和晚上那一顿。可何曾氏发现这样早上这些时间人会饿的很难受,又因家里男人们近来一早出门干活要熬到晚上才家来,张惜花起床便开始升火给他们做饭,何曾氏干脆就叫儿媳妇多做一些,让在家里的女人们跟着一起吃点儿。
这么说起来,其实现在一天还是能吃三顿,不过是早上吃少点而已。
难得相处时互相打趣,何生与张惜花心情都很好,不过接下来还得赶着去做事,何生便道:“那你看着办罢,多做几个饼我也能吃下。”
“嗯。”张惜花点头。
何生去柴房那里整理木炭,张惜花就先去院子里墙角处割了一把韭菜,割完后顺手浇了一遍水。
韭菜可真是个容易养活的蔬菜,施点农家肥浇点水就可以长得非常茂盛,且它还能割一茬长一茬,只要留着根部,能一直生长繁殖下去,张惜花看着家里的这片韭菜,心想下次除了韭菜饼之外,她可以包几个韭菜馅饺子?
上次卖鸡蛋时,特意挑出放久已经醒黄的鸡蛋留着自家吃,这些鸡蛋放在灶房里存着,张惜花可以自己做主。
因为知道不吃也会坏掉,这几天张惜花每一顿饭都会搭配不一样的蔬菜弄个蛋花汤,清清淡淡适合这天气喝,何家人都喝得很满足。
丈夫说想吃鸡蛋饼,张惜花洗干净韭菜,打碎几个鸡蛋搅拌一下,一切准备妥贴后,就开始摊饼。
等她弄完,天色依然黑蒙蒙的,但已经到了何生与何二叔要出门的时间,他来不及在家里吃,张惜花给丈夫包好饼,装了满满一皮袋子的水,何生便可以在牛车上慢慢吃。
平静的一天又开始了,公公何大栓已经摸出收稻子的工具,事先检查一遍,该添置的赶紧添置回来,能用的工具修理一下接着用,比如镰刀若是生锈就要打磨锋利了,他是忙的很,不过却井井有条的忙。
前几天公公说要把下炕的稻谷先收了,张惜花明白应该就是为此在做准备了。
雁娘在天色刚亮时来了一趟何家找张惜花,进了何家门,首先见到的是何曾氏,她对于长辈打从心里会觉得胆怯,只敢垂低头喊道:“何婶,您早。”
何曾氏从仓库中找出晒稻谷的竹席,拿布把灰尘擦干净,然后铺开晒在院子中间,雁娘这个时间进门喊人,何曾氏抬头打量了一遍她,身子依然有些瘦弱,面貌瞧着好了很多,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一阵风吹就倒似的。
何曾氏点点头道:“大山他们媳妇啊?你有什么事儿?”
雁娘因为紧张,垂低头不时掰着自己的手指,听到问话忙答道:“我……我找一下何生嫂子。”
何曾氏指着屋里道:“在房间,你自去找她罢。”
雁娘就绕过了何曾氏挎进何家正屋,她还是第一次进何家门,也不晓得惜花姐住哪一个房间,就轻声喊道:“惜花姐你在吗?”
她还是习惯喊张惜花姐姐,只不过面对何曾氏时喊嫂子让对方觉得礼貌些。
张惜花听到雁娘的声音,马上从房间走出来,招呼她道:“雁娘,今天身子感觉还好吗?没哪儿痛了吧?”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一直按照张惜花所要求的调养,除了开始那几天比较糟糕,后面便慢慢好转起来,现在已经可以像寻常人那样活动了。
雁娘抬头撅起嘴角笑了,开心道:“我真的已经大好了。”自己身体好了,大山哥,铁山哥,小山哥他们每日里在家时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雁娘仿佛看到了希望,她渴望的那种温馨和睦家庭的希望。
想到她肯定是找自己有什么事儿,公婆今天都在家里,若是说点私己话也不方便,张惜花便把雁娘叫到了自己夫妻的房间里。
雁娘张口欲言又止,张惜花轻声问:“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事儿?”
雁娘心一横,便说出口道:“惜花姐,我想早点要个孩子的话,你说现在能不能有房事呢?”
没想到是这个,张惜花微笑道:“迟一点吧。可是几位哥哥催你了?”
那可不行,依张惜花的建议,雁娘至少要调理一年再怀孩子最适宜,哪里能刚好就急着怀?这样的话,自己之前费的那些心思不就白忙活了?
“没……”雁娘急着解释道:“他们并没有催促我,是我想让他们开心一些。”因为江家兄弟对自己太好,她唯一能报答的只能是早点给他们香火。所以雁娘就想问问现在可不可以有房事。
稚|嫩的姑娘连身形都没长开呢,却一直急着这些事儿。张惜花叹一口气,最后严肃道:“你可别犯糊涂,想让他们开心,想报答他们的多得是方法呢,你每天把家里打点妥贴,衣裳鞋袜,吃穿住等等都不用他们操心,这样他们能放心的在外面干活岂不是更加好?”
雁娘被说得恍然大悟,很不好意思道:“是我又想岔了。”
张惜花好笑道:“索性你没太糊涂,晓得先过来问问我,不然我真的会气恼你的。”
在医治雁娘前,张惜花心里没底,见到雁娘好转后,张惜花自信心又足起来,村子里与何生家交好的人,见识了自己的医术不错后,也会大着胆子让她瞧瞧小病小痛,张惜花起初是一文钱也不收的。
后来病好了,人家觉得不好意思,也会拿点鸡蛋之类的送给何家表示感谢,张惜花也因此在村子里口碑变得好起来,出门遇见了,村子里人还会笑着跟她打招呼。
这些,何家人是喜闻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