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颜挺不是滋味的看向陈潜,看他接下来怎么应对。
陈潜的目光第一时间杀向的是藏在人群后躲躲闪闪的顾城,被他的视线钳住后的顾城猛的一僵,心想他真是比窦娥还冤哪!不过是和安然通话时一时兴奋说漏嘴了,哪里想得到他们这群人那么快就杀过来了,这回他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顾城朝陈潜拱了拱手,无声的赔罪,不过他看着陈潜那冷下来的脸色也知道这赔罪没用。
人群中,王朝是少数了解内情的人之一。
其实在放礼炮前看清里头的那一瞬,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可没来得及阻止。刚才安然可没说这里除陈潜外还有第二个人,而他们也向来知道陈潜不大爱带朋友来这里,都也没多想就闹哄哄的过来了,哪里晓得会撞上这一幕,眼睛瞎了的人看了都知道,刚才这气氛不同于一般。
想来他们打断了什么很重要的时刻……
王朝仔细观察那两人的神色,看得出来,陈潜已经不悦了,而他视线一转,唐朝颜,倒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脸上浅浅带着笑,然而这笑也不过就仅仅浮在两片嘴唇上而已,难能的是,竟然让他看不出喜怒。
王朝不清楚唐朝颜知不知道零露是谁,但安然,她总归是认识的,安然对陈潜的企图心那是再明显不过了。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小丫头…行啊,沉得住气啊。
但现在的关键不是这个,王朝瞧了瞧这情况,其他人都颇有兴味的等着看好戏,也就他能出来打个圆场了。
于是他挤开人群上前,“嗨~早说你有人陪,也费不着我们大老远的赶过来了。这蜡烛也吹了,生日都算过过了,我看~咱还是自己去乐自己的吧。”说着王朝对钱孙打了个眼色。
钱孙就算平时再愣,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忙帮腔,“就说就说!难得今天我女朋友不在,正好能潇洒潇洒,来,底下不就是‘迷色’吗?顾城你开的?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然说想看戏,但不代表他们想挑事。
陈潜很少露怒,可现在的他,显然不怎么乐意见到他们,他们想了想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了,于是纷纷识相的表示要转场地。
但哪里有那么容易呢?总有人不乐意的。
“陈也一起去啊。”
见陈潜不动,安然出口招呼他,零露也一步不挪的定在那,细眉微蹙,视线时而落在唐朝颜身上,时而又落回陈潜身上。
听到安然做这只出头鸟,她更是目露期许的望向陈潜。
完全没想到,他压根不搭理安然,反而低头凑去身侧的那个女孩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她们什么都听不到,但那神情却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零露看呆了,这是陈潜吗?可他什么时候有那么迁就她过?
只见那女孩仰头说了什么,眼里闪烁的都是古灵精怪,陈潜点头,她这才绽放笑意,炫目到刺眼,零露猛的撇开视线。
“我们有安排,就不去了。”
果然。
零露忽然觉得全身的气劲都泄光了,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还带着期待,像一个笑话。而现在,她整个人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似的萎靡不振。
她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不代表其他人也同她一样。
安然闻言却不放过陈潜,声音冷冷的,“那怎么行?大家特意为你赶来的,谁也不是闲人,你说走就走,置我们于何地?”
这话好笑了,有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即视感,而且话里浓浓的逼迫意味让还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不免触目惊心地看向陈潜,似乎生怕他下一刻就发怒。连零露都拉了拉安然的袖口,想让她适可而止。
不想陈潜听了这话丝毫没变色,而是哭笑不得的看了眼身边的唐朝颜,唐朝颜眼里闪闪的都是意料之中的笑意。
陈潜牵起她的手,再自然不过了,仿佛这个动作他们早已做过千万遍一样熟悉,牵着她走过那几个女人身边,头也不回的,一语不发的,擦肩而过。
徒留安然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两人脚步轻松的往下走,陈潜问她,“你怎么知道安然不会就此罢休?”
“她脸上都写着呢。”唐朝颜满是笃定地说。
她那小得意的神情看得陈潜直想笑,伸出还有一只腾空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小聪明!”
于是唐朝颜这才反应迟钝的意识到,他还牵着她的手没放!!!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全身的触觉全部、立刻冲向了两人肌肤相触的那一小块地方,感官瞬间被放大,心好像漏跳了一拍,渐渐的,漏跳了更多拍,酥麻战栗的感觉一直从他们相触的肌肤爬过手臂,一路延伸至心脏。
陈潜就这样把面红耳赤、魂不守舍的唐朝颜牵到了他所有至交好友面前,面沉如水的饮下一杯酒,道了声“抱歉,我们先走一步。”便回身走了。
没有人敢阻拦他们,陈潜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谁还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靠!陈潜是认真的啊?”有人后知后觉的叫道。
等到他们走了有一会儿,安然她们下来,一个叫齐光的男人冷笑着说:“安然,女人有点心机不是什么坏事,但把脑筋动到那么多年的好友身上,你觉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得不偿失了?”
安然刚恢复点血色的脸再次泛白,尚要狡辩,“我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人。”
齐光听了她那漏洞百出的话意味不明的哧笑了声,摇头道:“没意思,你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这时,一直和安然她们在一起,却始终没出声的另一个秀气的女人见此忍不住为安然说了齐光一句,“你就算了吧,难道你就有意思?你有意思刚才就不会明明看到那一幕还照样放礼炮了。”
齐光被她说得讪讪的,扯开话题鬼叫着,“王朝~~~管管你女人!”
这话让那女人一下气急败坏了,“谁是他女人?!”说着还狠狠的剜了不远处的王朝一眼。
“静嘉,今天我就在这搁一句话,都那么多年了,你要是还不知好歹的搅着,王朝迟早有一天得被别的女人抢走。”
显然大家都那么觉得,只有王朝皱了皱眉,开口制止,“齐光,你差不多了啊。”
齐光悻悻的闭了嘴,他今天是有点喝上头了,所以说出了大家心里想说却一直没机会说的话,但再醉,倒也知道适可而止。
*
与之相反的另一头,陈潜和唐朝颜却气氛颇好。
唐朝颜刚才真的怕说万一陈潜拗不过安然,答应和那群朋友们一起去喝酒了,那她该怎么办?同他一起去?还是先走一步?选哪个她心里都不会舒服。
其实若是陈潜勉为其难的应下来,那才是正常的,可她却没想到他会先问她:“你想不想去?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走。”
那一瞬间,简直就是心花怒放。
他的态度,让她一直以来都悬着的心完完全全的放了下来。
于是她很诚实的回答说:“我还是想去吃cheesecake.”
然后她见他笑了,是真的笑,眉眼里全是笑意,那种得意的、早就料到的、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的笑意。
回过头对着那些女人们时,又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唐朝颜再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她喜欢他这样,所有的好,只给她一个人看到。
深夜,他们走进那家依然灯火辉煌的起司蛋糕店,店里只散坐着三三两两的几对情侣,听到门口有人进来,纷纷朝那里一瞥,这一瞥之下,俱是好几秒移不开眼。
在现在这个时代,漂亮帅气的人多了去了,但同时气质兼备的却是少了,同时出现两个两者兼备的人,看起来还是一对儿,也怪不得轻易的就夺去了他们的目光。
唐朝颜真的算是漂亮的,但就如娟姨之前所说,如果那时她的美还未发掘出六七分来,那么现在,应是十分全满的现出来了,偶尔的一颦一笑,可能就是光芒万射。
陈潜自然注意到了那些逗留在她身上的眼光,心里略不舒服,于是引她到了一个角落坐下,两面都是墙,再一面被他的身形挡住,这下好了,总算隔绝了那些人缠绕黏腻着不去的目光。
落座后,陈潜一个说的就是:“今天抱歉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突然过来。”他始终对于那些人突兀的做法耿耿于怀,她应该是被他好好的、正式的带到朋友们面前认识才对,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那般失礼。
唐朝颜彼时正在认真的翻看甜品单,乍然听他道歉,她还挺惊讶的,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样,根本不是他的问题。
不过……既然机会恰好送到眼前,不好好利用岂不白白浪费?
她想了想,从甜品单里抬起眼,认真的看着陈潜,“我不喜欢听你说抱歉。”
陈潜一怔。
唐朝颜掰着手指,继续解释补充,“包括类似的对不起、不好意思、我错了,我全都不喜欢听。”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冲她笑道:“仅此一次。”
笑意从唐朝颜的嘴角漾开,很好~孺子可教也。
可惜的是,她总觉得今天错过了最好的被表白时机,那时候她都分明感觉到他要说什么了……偏偏闯进来那些个人。错过了这一次,要等来下一次,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个就心塞,不过等到吃到好吃到爆的草莓鲜奶油起司蛋糕,回想他今晚堪称优异的表现时,好心情又无法抑制地冒了上来!
唐朝颜挥舞着勺子十分睥睨地想:前女友算什么?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第一眼看到零露时的紧张心慌。
她开心了,有人却不开心了。
透过墙壁上的镜子,陈潜眼尖的看到店里走进来一个眼熟的人,他眯了眯眼――陆离。
这是他迄今为止最不想见到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他看到唐朝颜。
可惜天不遂人愿,尽管陆离买的是外带,很快就走,但在他最后一转身时,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低着头笑的唐朝颜,还有…那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上司?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朝他们走了过去。
唐朝颜抬头就看到陆离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脑袋还有点懵,这架势…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捉.奸哪?一想到这个,她就被自己给雷得里嫩外焦。
“hi,陆离,好巧。”她朝他挥了挥勺子。
陆离还算克制,扯了个笑,语气却有些质问的意味,“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唐朝颜嘴张了张,不知道该回什么,心里却想:我回不回家的,这个和你没多大关系吧?我们又不熟。
加上之前被他闷声不响告了一状的旧仇涌上心头,估计脸色不大好,激怒了陆离,出口的话也开始不管不顾起来,他下巴微妙的指了指一边的陈潜,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就为了这样,和伯父伯母断绝关系?”
唐朝颜闻言倏的直起了身子,什么跟什么呀!
她快速的扫了一眼陈潜,他一脸沉静的模样让她莫名心慌。
深吸一口气,唐朝颜屏着修养,才能忍着暴怒的欲.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对陆离说道:“陆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但你获得的消息似乎有误,我和我爸妈好好的,断绝关系这种性质十分严重的话,如果你没弄清楚情况,还是请别到处乱说!于我的声誉有碍!”
说完也不等呆在原地的陆离的回话,直接站起来对陈潜说:“我们走。”
陈潜没二话,起身跟在她身后就出了那家起司蛋糕店。
唐朝颜气得肺都要炸了,陆离他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扭曲事实的话,还在陈潜面前说出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不过,就算到了这地步,显然还没完,等坐上了陈潜的车,唐朝颜就听他语气平静的问道:“所以前段时间,你是和家里人闹翻了,才没钱用的么?包括要换房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越是平静,她就越是心慌。
闻言就只语焉不详的哼唧了两声。
随后陈潜也不语,目光直视前方,似乎只是在专心致志的开车。只有他抿起的嘴唇和微皱的眉头告诉唐朝颜,他在思考多么严峻的事情。而很显然,此时此刻,能盘旋在他脑中的事,绝对和她脱不开关系。
唐朝颜手指揪着衣角,心里乱得很,觉得他那么聪明,而刚才陆离话语里的暗示又那么明显,他现在九成九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偏偏他不说。
为什么不说呢?
她最讨厌他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说了。
就这样一路无话的到她家楼底下,唐朝颜在这一晚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好心情,都被这一路的沉默给败坏得一干二净。
她和往常一样,跟他道了声晚安,于是就开门下车。
不想等她关门后,身后又“砰”的响起了一声关门声,唐朝颜身形滞了滞――他也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