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敏之凝视着她,微微一笑。
贺兰诀蹦蹦跳跳往家跑,笑着挥手:“走啦,回家啦,你路上小心。”
他嗯了一声:晚安。
“快点回去吧。”
贺兰诀小跑了一段,离开了廖敏之的视线,想起点什么,低头掏手机,顺带跟唐棠聊两句。
路边半打烊的小店,门口站着个人,喊了声她的名字。
贺兰诀一扭头,吓得手机都摔地上,弹簧一样跳开:“妈,妈,你怎么在这……”
赵玲目光沉沉,脸色铁青。
“先回家。”赵玲目不斜视,领着她往家走。
贺兰诀回头一望,廖敏之已经走远了。
她也不知道紧张什么,跟在赵玲身后如临大敌。
母女两人乒乒乓乓进了家门,赵玲气得手抖,手里还拎着一袋枸杞――顺便买东西,再去看看贺兰诀。
其实也是抱着疑神疑鬼的态度去看看,希望贺兰诀真能听话一些。
这个臭丫头,真的没让她省心。
贺兰诀拘谨坐在椅子上。
赵玲叉着腰深呼吸几口,这会已经气得平静下来。
“以后下晚自习,我去学校接你回来。”
“都高三了,手机也别用了,交给我保管。 ”
贺兰诀心颤了颤,声音也跟着颤:“不行。”
“为什么不行?”赵玲锐声问,“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行?”
“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满嘴谎话,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嘴里的话有没有一句真的?”
“我没有。”贺兰诀辩驳,“我说什么了我。”
“我都看见多少回了?你还嘴硬说你俩没关系?你信不信我给你两巴掌?你今年多大,才十七岁,大庭广众之下跟男生搂搂抱抱,我之前说什么?是不是说让你们注意距离,你左耳进右耳出,当耳边风是不是?”
赵玲怒火三丈:“这样多久了?是不是早就开始了?除了这些,你们还做什么了?”
“我管不了你了,让你爸回来管管。”
“没有。”贺兰诀眼里泪意闪闪,“我们真的没有。”
“我们没做什么……很少这样。”
赵玲想了想,掏出手机,话语冷酷:“我跟你班主任打个电话,找时间把廖敏之家长请过来,大家一起谈一谈,怎么教育孩子的。”
“妈――你别打。”贺兰诀小脸吓得发白,眼泪簌簌落下来:“我保证,我以后不这样了,我真的不这样了。”
她瘪着嘴,扑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们也没做什么,学校那么多人谈恋爱,我们每天就是聊天做作业,你干嘛要这样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赵玲忍气,“我有没有骂过你一句?打过你一下?家里为了你学习,房子就特意买在学校边,我这几年一心扑在你身上,伺候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还这样那样不乐意使小脾气,我对你要求严格吗?逼你考名牌大学了吗?拦着你跟朋友出去玩了吗?你去问问,你们学校有几个跟你一样幸福的?”
“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个年龄不能谈恋爱,没有好结果的。”
“我喜欢他。”贺兰诀哭着吼,“可是我喜欢他。”
“你懂什么,天天坐在一起,不喜欢也变成喜欢了。”赵玲伸手戳她,“你现在不知道,再过几年你进了社会,你就知道这种喜欢没意义的。”
当然有隐晦的介意,但小孩子不懂、更不在乎这些,赵玲也不想明说,等她大了就自然明白了。
母女两人都僵着脸坐在椅子上,赵玲又苦口婆心地劝:“我没有反对你们一起学习,你们以前怎么样念书的,我有说过半句吗?但是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候分心搞小动作?你拿着自己的考试成绩赌气,是猪油蒙心,想气死我,怎么不考个第一名,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和能力……”
话说得口干舌燥,道理翻来覆去的讲,无非就是那些。
贺兰诀收住了眼泪,眼神幽幽。
赵玲伸手要手机:“妈妈也不逼你,这些事情一概等高考完再说。眼下你两人先把自己掂量清楚,把这些东西放一放,再掂量不清楚,我真要找你们班主任和他家长好好谈谈。以后手机也别玩了,什么时候成绩考得让我满意,什么时候给你。”
“上学放学我骑车接送你,别在路上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为人父母的苦心,你能不能理解。”
贺兰诀出了会神,眼眶通红,头低低垂在胸口,摸出自己的手机搁在桌子上,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贺兰诀无精打采去学校,廖敏之早上没等到她,给她发消息,捱到快上早读课,才看见贺兰诀恹恹垂头进了教室。
先上课,手机却有了贺兰诀的消息回复――是赵玲的语气,疏离表示希望两人保持正常的同学友谊,好好学习,各自考上理想大学。
廖敏之垂眼看着那条消息,很久都没动作。
两人课间一起去小卖部,贺兰诀慢吞吞扭头:“我的手机昨天晚上摔坏了,你先别给我发消息,有什么事情到学校再说。”
“嗯。”廖敏之心平气和问她,“没事吧?”
“没什么事。”贺兰诀咬了口面包,“以后放学也不能一起回家了哦,太麻烦了,我们各走各的。”
廖敏之默然看着前方。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廖敏之问她,“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去面对。”
贺兰诀摇摇头。
两人找地方坐下,贺兰诀啃完面包,眯着眼,仰头望天,再扭头看廖敏之,沉默像块石头。
她长长叹了口气,伸臂舒了个懒腰:“反正过日子嘛,就是要苦中作乐,其实也没什么啦,打起精神,再接再厉。”
总要让自己开心起来呀。
她踢了踢廖敏之:“你给我讲个冷笑话听听。”
“晴天,有时候会下猪。”
贺兰诀翻了个白眼,嘟囔:“以后我油炸铅笔给你吃,你要是吃得肚子疼,我就给你喂橡皮。”
“书里面,妈妈给爸爸吃油炸铅笔。”他扭头看她。
贺兰诀规规矩矩坐着:“嗯,你吃不吃?”
“吃。”廖敏之一口咬定,“你做什么我都吃。”
课业繁杂,行动受限,但高三的日子并没有因此消沉下去,至少在校内的时光还是珍贵的。
要勤奋念书啊。
有能耐她也要考第一名。
有底气,才能更好的对抗。
顾超暗地戳廖敏之:“你女朋友是不是换人了,她最近怎么这么凶残,我就抄下她的作业,被她狂揍一顿。”
廖敏之也有感觉,贺兰诀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喜怒非常明显。
大概就是无处发泄的压力,全都扔进书里了。
他们俩居然能因为卷子上一道题吵起来。
廖敏之纠正了很多遍,贺兰诀不依不饶:“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解题思路?”
“为什么我这个不行?明明可以的啊,我这个假设完全成立。”
“你,你这是在已知答案……的基础上去假设,根本,就是歧义和误导。”廖敏之被她缠得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戳笔,“不对,思路不对。”
“首先,你要搞清楚,这个f点的取值……”
贺兰诀板脸:“我不理解。”
“我讲了第四遍,你还不理解。”他头疼,“别胡搅蛮缠,忘记你脑子里的想法,记住我的。”
“你觉得我在胡搅蛮缠?”贺兰诀瞪他。
“对。”
“廖敏之!”她拿笔敲他,“你是不是就烦了,烦我了是不是?”
“没有。”
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不要说。
女孩子心思脆弱,联想能力还很丰富。
贺兰诀噘着嘴,眼里泛着泪光。
他皱眉:“哭什么?别哭了。”
她憋着泪,恶狠狠凶他:“闭嘴!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你放什么屁。”
他抿唇不再说话,把她的试卷扯过来,替她订正错题。
再悄悄推一颗棒棒糖过去。
-
学校的宣传栏张贴了喜讯,郑明磊物理竞赛过了初赛,拿着省一的成绩进了决赛名单。
听说竞赛组的同学都已经回校了,贺兰诀在学校偶遇过那个叫汪夏的女生,但是一直没有见过郑明磊。
两边都忙,她和郑明磊已经好一阵没联系。
郑明磊这阵子在家休息,但其实在q,q上找过贺兰诀好几次,一直没有回复,本想去学校看看,突然灵光一现,去翻学校的月考排名表,找到贺兰诀的分数。
一猜一个准,不用说,肯定又是考试没考好,手机被锁起来了。
还是通过赵玲联系上的,暑假约好说一起吃饭聚聚,郑明磊还给贺兰诀带了个小礼物,问问贺兰诀有没有空。
贺兰诀每天两点一线,赵玲每天都接她放学,连租书屋都没机会去,家里自然对她一番苦口婆心的批评教育,又失去了手机联络朋友的机会――她没兴趣吃饭,但的确想找个人出去喘口气。
郑明磊先在楼下等,看她慢慢走过来,递过来一盒巧克力:“考试住的酒店楼下有家进口超市,老板说这个是日本北海道生巧,很好吃,我买了几盒回来送朋友,最后一盒了,给你吧。”
“谢谢。”贺兰诀抱住礼物,看他春风满面,问道:“什么时候决赛?”
“快了,还有十几天,今年决赛在厦门,我可能会提前走。”
“哇,可以顺便去旅游耶,真好。”她这时才露出一点笑意,“能出去玩,真开心。”
贺兰诀也有礼物送他,是一枚四瓣的四叶草塑封标本:“好几年前我在学校的草丛里找到的,特别幸运,我一眼就看见它了,把它做成了标本留在身边。四瓣的四叶草象征着幸运,把它送给你,祝你……嗯,决赛拿金牌,顺利进国家集训队,保送清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