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呢?”
她好奇地顺着何宴的视线望过去。
那是一张全家福, 拍摄于原莺五六岁。
那时候的她, 顶着双丸子头, 咧着嘴,门牙缺一个。不知道因为什么,表情委屈地趴在母亲于姝丽的怀里。
“哎呀,”她赶紧拽他:“不许看。”
何宴心情应该很好――
也不知道因为看见她的黑历史开怀的成分有多少。
他没拨开她的手。
反而,顺从地往后退一步, 斜倚在墙上:“怎么了?”
原莺伸手把照片推倒。
何宴眉梢微微拎起:“不好意思了?”
她嘟着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就是不想给你看。”
何宴眯一下眼。
思索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片刻。他说:“挺可爱的。”
嗯?
无缘无故。
原莺警惕地盯着他:“干嘛。”
何宴:“夸你。”
原莺小脸一皱:“突然夸我干什么?”
何宴觉得可笑:“好话听不得, 非要我骂你?”
原莺嘀咕:“不安好心。”
她把何宴拽出了家门。顺着石板路, 往前面的茶山上走。
一路上招呼声不断。
邻里的叔叔婶婶见到她回来,都嘘寒问暖几句。走走停停,等到山脚下,原莺手里多了一提零嘴。
何宴看一眼:“你还挺受欢迎。”
“那当然,”她得意地昂起脑袋,鼻尖都要翘到天上去:“我人缘可好了。”
他轻嗤一声。
原莺瞪他:“你干嘛又哼我?”
何宴面无表情:“感冒了。”
“……”她恶狠狠:“大郎,该吃药了。”
原莺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去了。
何宴耐人寻味地,向她投来思索一眼。后头,不紧不慢地跟来两个字――
“老婆。”
原莺差点在台阶上摔一跤。
她结结巴巴地回头:“啊……啊?”
何宴正抱臂看她。
矮两个台阶,他们的视线堪堪持平。
这还是原莺第一次,这样清晰明白地平视他的眼睛。
以前,都是逆着光、仰着头。
他的眼型偏长,眼角微挑,却称不上是多情的桃花眼。
更像一双兽的眼睛。
锐利、野性。
轻易扼住被注视的人的心神。
但他眼里总没什么特别激烈的情绪,懒懒散散,阒寂,像一泓冷水。
不该回头的。原莺懊恼地想,他又没指名道姓地喊她,对号入座,未免太自作多情――等下,又要被他揪到把柄,一通奚落。
可是她移不开眼。
人总是爱好稀少的事物。
譬如朝晚霞,譬如北极光,譬如――雪山融化的一瞬,冷冰冰的人轻笑。
何宴那薄情寡义的唇边,渡上浅淡的笑。
原莺悄悄咽了一下喉咙。
干嘛啊。
又勾引她!
她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手指绞成麻花,等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他欣赏了一下原莺泛红的耳尖,慢条斯理地开口――
“老婆,药太苦了。可以不喝吗?”
“……”
哈哈。
她就知道。
原莺面无表情地接上下一句台词:“良口苦药嘛。为了治病,你忍忍。”
何宴拎起眉:“没少看书啊。”
原莺冷笑:“你以为。”
她堵着耳朵,噔噔踏着台阶跑上山去了。
-
民宿似乎来了许多人。
原莺才走到半山腰,就看见几辆卡宴停在门口。
她踮脚张望两下。
看见于姝丽的身影,顿时跳起来:“妈妈!”
“小莺?”于姝丽放下手里的竹篾,接住了飞扑过来的小姑娘。
原莺撒娇:“你在忙呀?”
“嗯。”于姝丽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在家待着,跑这么远――早知道你要来,我让你爸开车去接你。”
原莺笑嘻嘻:“我自己也可以。还有空房间吗?”
于姝丽往门里看一眼:“没有了。”
原莺愣住:“啊?”
于姝丽:“刚才突然来了一批学生,把房间都包了。”
原莺为难地转头。
没看见何宴。
他的行李撂在门外,人却不见踪影。她进门喊人:“何宴――何宴?”
没人回应。
她嘀咕:“去哪了?”
于姝丽跟在她身后:“实在不行,让他住我们家客房吧。”
原莺下意识:“不要。”
于姝丽笑了:“你不好意思?”
“喂。”被一语道中,她噘起嘴:“是不是老爸偷偷告诉你什么了――”
于姝丽捏她的脸:“是啊。”
原莺跺脚:“你别听他乱说!”
“你急什么。”于姝丽笑:“南水镇没别的宾馆了。他不住我们家,还能住哪里?”
原莺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
她说:“你们怎么可以放心一个陌生男人住进我们家!”
于姝丽:“你爸说,他很像他年轻的时候,所以放心。”
原莺稀奇地眨眼:“哪方面?”
于姝丽:“帅。”
原莺:“……哈哈。”
闲话家常,她久不见何宴下来,转身,摸着扶梯上了二楼。
她在拐角找到了他。
似乎,在和什么人讲话。原莺放轻脚步,悄悄绕到他的后背――
何宴转头:“干什么?”
原莺要吓他的手晚半拍拍在了他的背上。
她噎一下:“……给你掸掸灰。”
何宴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