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进来。
“给你。”她拿了茶几上的纸袋交给他。
他打开纸袋看了一眼里面的钥匙,“我刚刚给她表姐打过电话,她说舒巧没去过。”他道。
“她没去过?”
“是的。我也打过她电话,但她的手机关了。我可以坐一会儿吗?”他问道。
“哦,可以。请坐。”
“谢谢。”他坐下后,重新打量了她一下,“你还是那样……漂亮。”他赞许地说。
她朝他笑笑,不说话。
他神情有些尴尬,“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道。
“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妈?”她给他倒来一杯水。
他摇头。
“她从没提过。”
“那么……”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52“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过她的母亲?”
“她只是说她母亲去世很多年了。”他抬起头看着她,“异书,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妈找过我。”他道。
她大吃一惊。
“她找过你?什么时候?”
“就在她去世的前两天,大概3月2日。”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会帮我搞定舒巧。”
“她这么说?”
“这当然不是她的原话,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她问我爱不爱你,我说当然爱,但舒巧有我的孩子,我得负责,于是她就说她来帮我找舒巧谈……其实,异书,我跟舒巧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对不起她,而且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她。如果我不跟她结婚,她会闹得天翻地覆……”他看着她的目光像要把她熔化,她急忙避开。
“真没想到,她会去见你。她是去事务所找你的吗?”她故意用冷冰冰的语调问道。
“不,她打电话让我过去。她说她走不动。我本来就想去看她,但你也知道,我们的事搞成这样,我没法面对她。她看见我挺高兴,她说她只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娶你。我说当然是因为我爱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知道,这是事实。”
“对,你说过我似曾相识。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过。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有女朋友。”
“对,但我见到你的当天就跟她分手了。因为我看见了我的真命天女。”
她斜睨他。现在说这些屁话还有什么用!
“我妈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从来就不喜欢我,但她相信我是真爱你。”
“得了吧!言博!”她大声道,“她根本不可能对你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她,情绪有些低落,“我知道你不信,所以之前没告诉你。但这是她的原话。”
她的确不信。
“异书,我承认我确实表现得不够好。但我发誓,我当初娶你,就是因为爱你,没有别的原因。”
要命啊,她居然发现他还挺真诚。
“异书,其实我现在仍然爱着你,所以……”他凝视着她,“假如,我是说假如舒巧跟我分手,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说得极慢,像是为了确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无一遗漏输送进她的大脑。而且,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这实在太突然了。
“言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而且,现在舒巧还没找到。”
“但是她自己跟你说,她要放弃,不是吗?”
“是的。”
“而且,她还把房门钥匙还给我了。”
“是……的。”
“这相当于把结婚戒指还给我。”
“你说什么?”
“我觉得她是真的想跟我分手。再说,你说她是杀人嫌疑犯。”
她不知道他接下去会讲什么。
“她脾气不好,曾经接受过很多年的心理治疗。这是她自己说的。”他语气中的焦虑慢慢消散了,现在,她发现他好像心情不错。
“那开销很大。她负担得起吗?”
“她说她的心理医生是她的朋友。也许是我害了她,也许是那个孩子把她害惨了,但是异书……真不敢相信,你妈真的帮我搞定了舒巧!”他几乎喊了起来。
她真的有点搞不懂他。
“我还以为你很爱她,言博。”
“我只是想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做了我该做的,我答应跟她结婚,是她自己要离开我的。”他突然两眼放光,神情兴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她开恩,但其实我从未想要离开你。我可以继续负担那个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如果你愿意收养她,我可以把她接过来。但我觉得,她最好还是跟着母亲……”
“言博。你现在应该尽快联系舒巧,警方在找她。”她提醒道。
“那就让他们去找吧。”他语调轻松地说,“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她不在她表姐家,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既然她要跟我分手,她当然也不会告诉我她去哪里。”他朝她眨眨眼睛,“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本来想先跟她结婚稳住她,一年后再跟她离婚的,其实只要找个借口就行了。但我不能跟你明说,因为你不会同意……”
第一次看到言博,我就看透了他。虽然他外表光鲜,长相也不错,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的浅薄和自私。他以为父母在政府部门工作,52就拥有了某种特权,别人都得对他另眼相看,女人们都该排着队等着他的眷顾,可其实呢?他只不过是个有律师执照的废物,他从没打赢过一场官司。
可异书看起来非常爱他。我曾经答应她,绝不干涉她的选择,所以,即便我再讨厌这个男人,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异书跟他结婚。结果呢?如我所料,他们的婚姻根本经不起考验。
今天我把他叫来,我对他说,如果他一旦跟异书离婚,他就别想再回到她身边,因为她正在找下一任丈夫。看得出来,他很紧张。这也证实了我的猜想,虽然他不是个什么感情专一的好男人,但他对异书的感情也许还有几分是真的。
他向我叹苦经,他说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孩子,他不会选择离开异书。
我对他说,我也许能帮他,我会找舒巧谈谈,让她退出这场竞争。我还会给她一定的补偿,我会让她去某个地方拿一件礼物。
他表示怀疑。“她会听你的吗?”他一直问我。接着,他就兴奋起来,开始计划他的新蜜月,跟异书。
我知道,如果我不出马,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这种在父母庇萌下长大的孩子,不是低能儿就是暴徒。而他百分百属于前者。我看透他了。他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他。
4.言博的坦白
“我好像该恭喜你。”谷平道。
“恭喜什么?”
“他想回头,不是吗?”
她白了他一眼,指指桌子另一头的果酱瓶。
“他变得也太快了,我本来以为他会生气,会愤怒,或者不知所措,可现在他看起来……
“他看起来一直在期待这一刻。”
“是啊,真没想到……”她接过他递来的果酱瓶,拧开盖子,将餐刀伸了进去,“说实话,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我又觉得不太可能,我了解言博……”
谷平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笑。
“你笑什么?”她道。
“原来他打算跟舒巧结婚一年后就找借口离婚。他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不是有意思!这是卑鄙!”
他咬了一口香喷喷的黄油面包,“至少他不能算是坏人。他有什么说什么。换作狠心的男人,你根本不会知道有舒巧这个人,因为他早就在她出现在你面前之前把她解决掉了。这种事你我都见多了,不是吗?”
“言博不会那么狠。不过,我觉得应该劝他重新跟那孩子作一次亲子鉴定。”
“你怀疑那孩子不是他的?”谷平有些意外。
“她的口供漏洞百出,她15年前在旅馆的伤情又充满了疑点。好吧,我直说吧,她那天很可能被人强奸了,而强奸她的人很可能就是那晚真正的凶手。孩子也是那个人的。至于言博,他可能只是在高中时期跟舒巧发生过关系,仅此而已。我猜想亲子鉴定也可能是假的。”
“你真的以为言博是傻瓜?如果那孩子不是他的,他怎么会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况且,听他说的话,他好像对舒巧本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你别忘了,舒巧也是律师,如果她碰巧在司法鉴定部门有个熟人,搞一张假的亲子鉴定并不难。”
谷平十分惊奇,“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平时面对的都是不说话的尸体,而我遇到的都是会说谎的活人。我会让言博再作一次亲子鉴定。我还会调查舒巧的就医记录,她从鹿林镇回来后一定看过病。”
“但她可能用的是假名。”
“对,是有这可能。所以只能碰碰运气了。”她抓起手机开始发短信。
“发给谁?”
“辛达,就是这个混蛋抓错了人,害得我们小组被解散!现在该是他补偿我的时候了!我让他去查舒巧。我要知道这女人的一切!她的医疗记录,家庭背景,工作经历,跟同事邻居同学之间的关系,所有的一切――好了!”发完短信,她发现谷平正看着她,便道,“昨天你也听见了,我妈答应言博搞定舒巧,所以我妈很可能查出了她的秘密,威胁过她,于是,她就想办法对我妈下了手。至于她的秘密是什么,那就是她被人强奸过,”
“如果她当年被强奸,她为什么要包庇对方?”
“比如凶手拿了她的身份证,威胁她,如果她说出去,他就会找到她。”她扯了一块面包丢进嘴里,“或者……你我都见过她当年的照片。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一般般吧。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她很丑。她身高160公分,体重却至少有150斤,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是个丑陋笨拙的矮胖子!”
谷平皱起眉头,向她投以质疑的目光。
“我不是在贬低她。”她连忙解释,“我是想说,因为她是个丑陋笨拙的女孩,所以,她在她所处的环境中,很可能是不受欢迎的。她从小就受到各种鄙视和排斥,因此心中充满了怨恨。她并不爱她身边的人,相反,她很可能还非常恨他们,急于摆脱他们。所以,当这个男人出现时,她有可能把他当成一个能够救她脱离苦海的英雄。他们之间有承诺,那个男人可能答应她以后会去接她,因为当时就把她带走,她就会成为嫌疑人。”
“你是说,因为她被强奸之后爱上了这个男人,所以,就连她母亲的死,她都置若罔闻?”谷平显然不太赞同她的推论。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成为好母亲的。你以为她为什么会那么胖?”
“爱吃呗。”
“因为她不幸福,只能靠吃东西来安慰自己,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她越胖,人就越丑,别人就越嫌弃她,她因而吃得也越多,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深夜在厨房偷吃生辣椒的事,谢天谢地,那时候厨房里真的没什么可吃的,要不然,她很可能跟当时的舒巧差不多。“我妈说过,在青春期,相貌决定女孩的心态,而心态决定女孩的行为模式。”
“李老师的分析没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谷平往他的黄油面包上加了一片熏肉。
“哪种可能?”
“舒巧本人就是凶手。她跟母亲在鹿林镇的旅馆房间因为某件事吵了起来,舒巧一怒之下杀了母亲,她的举动被旅馆里的另一个人看到了,于是,她便杀了这个目击者。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她杀人,她最后狂性大发,索性杀光了那里所有的人。”
她愣愣地看着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