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晓你错在哪了?”老爹淡漠地问我。
“……”老爹,你太狠了。
“女儿还是等改日爹爹有空时再来吧。”说罢,我抱着木头和刻刀,自觉地准备离开。
“等等。”再度将我唤住,老爹对着司马徽道:“你那学生不是会些木刻吗?”
“想要他教你家姑娘?”司马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直浅笑却默然的少年,“那你自己问他好了。”
让少年教我?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还是觉得不太想见他,遂赶忙摆摆手,阻断老爹和司马徽的对话道:“女儿觉得还是不要麻烦诸葛先生的好,再说善谋的生辰还早,不急于一时。”
老爹却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般,问着那少年:“不知可否?”
“此乃小事,黄先生无须如此客气。”少年浅笑起身,说道:“亮年少,还无法懂得众位之苦乐,陪黄姑娘刻木也算是解乏了。”
话毕,他就信步向我走来,步履沉稳,君子雅然。而他身旁的徐庶却是嬉笑着言:“你就谦虚吧。”
“我何时谦虚了?”少年回头笑着反驳徐庶,“亮自觉自己可比于管仲、乐毅,亦是将才。”
“管仲……乐毅……”徐庶闻言沉吟了一番,然后拍桌大笑:“你倒是真有管仲、乐毅之才。”
恍然,我想起了《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中的两句话来,“亮身高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
而他却是对于徐庶的“谓为信然”不置可否,和善地笑着同我道:“走吧。”
他身高八尺,略有些消瘦,而我身高不过六尺有余罢了,才到他的胸膛处。我仰首看向他俊逸的脸庞,不知所措。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即便是上次论辩我也觉得他是有些虚幻的。
拉了拉衣袖,我遮盖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然后扬起大方得体地微笑,颔首。
领着他到了前院的凉亭中,我把木头和刻刀置放在桌案上,接着对他施礼,道:“月英劳烦诸葛先生了,还请先生见谅。”
他浅笑,“姑娘无须多礼。不知姑娘想雕刻怎般模样的木簪?”
“双股簪,簪尾处刻上梅花。”我简略地向他形容。
听罢,他拿起我置放在桌案上的木头和刻刀稍稍比划了下,然后准备下刀。我却是急忙阻止他道:“诸葛先生,我这木簪是要赠予女子的。”我隐含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他若是亲自动手了,这木簪就等于是他赠予善谋的了。男子赠予女子的发簪,在古代的意义可不单纯。
似是理解了我的言下之意,他浅笑着将木头和刻刀递给了我,指导我,“要制双股簪首先就要雕刻出双股簪的模样,将木块的中间挖空,剩下的两边自为两股。”
小心翼翼地挖去了木块地中间部分,我递到他面前,询问,“可是如此?”他微笑颔首,继续指导我接下来的步骤。
因是要指导我,他不得不屈身和我并肩。看着他好看的眉眼,我突然很想伸手抚摸。可是,我的理智到底战胜了我内心的冲动。我克制着自己的双手,假装和他才是初识般地言语,“上次论辩,月英只知诸葛先生文韬武略却不知诸葛先生对于木刻亦有所善。”
“亮儿时早孤,没有金银给幺弟置办玩物就只能学着木刻,久而久之,想不会也有些难。”他泰然地同我解释,俊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浅笑和温和,双眸中无波无澜,好似年少早孤并不是什么值得他难过的事情。
“月英儿时也极想要个弟妹,可惜娘亲的身子不好,未能再给月英诞下任何的兄弟姊妹。”不知是该因为提及到他早孤的事情而噤声还是出言安慰的我,选择不着痕迹地跳过那个话题。
他唇角的浅笑却是因着我的话深了些,他道:“你此今本还小,所谓的儿时又还能有多小呢?”
“我不小了。”我不乐意地摇头,“我如今已是十二岁了,在等三年就要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
“三年还早。”他笑笑,“在你长大的这三年,天下怕是要剧变了。前些时日你我论辩,才是袁绍出兵伐许,如今曹操已是带兵前往黎阳。江东的孙策也要出兵征讨庐江的刘勋。”
“你为何会知晓这些?你不是不想出山的吗?”我好奇。明明论辩之后他同庞德公说自己觉得隐居好于出山,既然他喜好隐居又为何要关注天下大事呢?
“防患于未然。”他笑答,“就如黄先生要让你学习历史兵法一般。如今天下变得太快,襄阳迟早要受到株连,若是真的到了那时,我并不介意出山保全我的家人。”
“那天下英雄你又想要选谁?”
“能礼贤下士,仁德礼义之人。”他又是笑。
这样的人,刘备吗?
“但愿天下不要变得太快。”我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刻刀,“我还想安适地活在荆州,不为烽烟所扰。”
“你也无须过早担忧,黄氏毕竟是荆州大族,纵使刘表日后失了荆州,黄氏大约也不会受到威胁。”也不知他这些话是不是宽慰我。
……
随后,我同他一边研习着刻木,一边研讨着天下大势,直到日暮。临离别时,他同我道,“和那些名士谈论久了乱世天下,再和你这小娃娃谈论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我笑着强调,“我不是小娃娃,还有三年我就及笄了。”
他却是笑着摇首,言:“你还未及笄自是小娃娃。还有,你也委实不该唤我叔伯。”然后就同司马徽他们一起离去了。
我看着手中已有了大致形状的双股簪,不可自抑地笑起。
诸葛先生,此番才算是你真正地初识我吧。不过,我却是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初识你了。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姑娘已到许亲时
善谋的及笄礼很简易,但是因为有了善谋日夜思念的爹娘而变得有意义起来。及笄礼中,善谋的娘亲拿着我赠予善谋的白玉簪替善谋绾发,意味着从此善谋再也不是孩子了。
我立在一旁观礼,有些羡慕善谋可以早于我成人。拉着娘亲纤细的手,我低声道:“娘亲,阿硕要怎么样才能快点长大?”
娘亲则是笑着蹲下/身来,把我搂在怀里,笑答:“阿硕不用着急,很快你就会长大了,很快的。”她的怀里不是我所期待的馨香,而是浓烈的苦药味,有些刺鼻。记忆中,娘亲很少照顾我,也很少抱我。她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太好,长时间修养在床榻上,喝着苦涩的中药。
随后,我听见她接着道:“我们阿硕初诞生的时候还只是小小的一团,如今就是这么大了,娘亲还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细可见骨的双手,娘亲和蔼地和我比划着。我看着她消瘦的身子,枯槁的容颜,有些心疼地道:“就算阿硕长大了,娘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
五年前的黄夫人远还没有此今这般消瘦。那时的她眉眼如画,肤白若雪,柔美娇弱,乃是极为标致的古代美人,一颦一笑都能牵引人的心思。可惜,红颜易老,美人迟暮。
“你这小嘴啊,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娘亲拿食指戳了戳我的眉心,语气满含宠溺。
我说:“娘,爹爹生阿硕的气了,不让阿硕进书房了。”可是,阿硕真的不知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想了这么久都没有想出来。看看前方正在给善谋主持及笄礼的老爹,我有些无奈地怂搭着脑袋。
“你是不是又顽皮了?”娘亲扶正我的脑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道:“你要知晓你爹即使是责备你也是为你好的。”
“阿硕知晓。”老爹是标准的严父形象,虽然他时常对我板着脸,可是他对我的疼爱,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的,“阿硕近来很乖,每日都早起读书,只在晌午才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