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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野夏燎原 喜上楣梢 3318 2024-06-29 12:22

  狱警是个40多岁的胖胖的大姐,人很好,周楚澜刚进监狱的第一天,她哗啦呼啦翻着他的资料,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充满唏嘘与叹惜,这点情绪让他感觉到了一点温暖。狱警大姐也是监狱的一名心理咨询师,情绪崩溃的那些时刻,周楚澜都会去找她,聊上一会儿天,感觉就能好一些。她后来开始给他借书,什么都借,小说、散文、新闻杂志,有一天,她给他带来了一本《金刚经》,又送他纸和笔,托另外一个男狱警送到他手上。

  “抄佛经吧。”男狱警捎来了这句话。

  于是周楚澜每天睡觉前,便会坐在床上,把洗脸的塑料盆倒扣在腿上垫着,趴在上面抄写佛经。刚开始他对佛经的理解虽然只流于表面,但每次抄写的时候都觉得心里很宁静,仿佛被某道看不见的光芒照亮。抄到第二遍中间的时候,他开始慢慢能理解里面的话了。他很喜欢“缘起性空”这四个字,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如果入狱是他过去所作所为而心甘情愿吞咽的“果”,那么未来有一天,“果”也会转化为“因”。因缘和合,因果循环,周而复始。

  他不再畏惧那些苦。过去的事情也好,进入监狱也罢,抄写佛经的过程像是在一点点地疗伤,令他明白痛苦的奥义。不痛,不能体悟众生苦。不痛极,无以生慈悲心。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从小窗口透下来,正好照在周楚澜手里的那本《金刚经》上。他忽然顿悟了一切,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慈悲。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整个梦里都是金光闪闪,他置身于一片辉煌之中。耳中忽然传来了神佛的梵音,非常清晰。

  作者有话说:

  我出去给眼睛放个水……

  第十九章 “哭什么”

  脑中的思绪很繁杂,像一团很轻的棉絮伴着呼吸起伏。周楚澜觉得有点累了,强行把自己从回忆拉到了现实。

  你问完了吧,应该没有别的问题了吧,他看着眼前的李卓曜,有些无奈地想着。

  李卓曜却依然拉着自己的胳膊不放。他的眼睛很湿,讲话的声音也变小了。

  “你为什么会坐牢?我知道,你是防卫过当。”

  你知道?周楚澜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震的他被他紧握的手腕开始有些酸麻。

  “你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的?”他眉头微蹙,紧盯着李卓曜。

  “村长跟我说,你是碰见抢钱的了,就捅了那个小偷十几刀。村东头的王伯,就是从小看你长大的那个,上次挑货的时候我问他,他一口咬定当年的事情有别的原因。我也认为,你肯定是遇到了很极端的情况才会这么做。”

  “是什么原因?告诉我。”他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恳切。这点恳切令周楚澜避无可避,他只能尽量轻描淡写地将答案一笔带过。

  “我以为那人要杀人。”盗独家必死

  “杀人?要杀谁?你,还是别人?”李卓曜语速很快,周楚澜却选择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甚至还把脸侧向别处,被李卓曜拧着下巴强行钳制回来。

  “不是我。”他只好说,却刻意回避了李卓曜的眼睛。

  “你看着我,那人当时是要杀谁?你的同学、朋友、还是……你当时的男朋友?”

  几乎是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李卓曜便立即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这个答案,被他放在句末的最后三个字轻轻吐出,他觉得自己嘴里像是含了一把粗粝的盐粒,又咸又涩。

  “嗯,最后一个。”

  果然。虽然答案在意料之中,但在听到周楚澜亲口肯定的时候,巨大的震惊还是令李卓曜几乎要瘫软在地,他扶着床边慢慢坐下,深吸一口气,然后,胸腔中一股很沉的悲伤就慢漫了上来,仿佛有千斤重。

  “那……后来呢?”他嗫嚅着问,带着一点小心,还有一点怅然。

  “你觉得我们有后来?”周楚澜轻笑。

  “他……没再来找你?”

  “没有。”

  “在监狱的时候也没?”

  “嗯。”

  很好,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谈话内容都是安全的,没有令李卓曜回忆起什么来。周楚澜想着,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轻松,但是心尖的位置还是痛的。

  “你恨他么?”李卓曜问。

  “不恨。”他摇头。

  “为什么不恨他?”

  “为什么要恨?”他看向李卓曜,眼底忽然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是李卓曜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眼神。但这点温柔转瞬即逝,消失的速度快到令李卓曜几乎要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你为他去蹲了监狱,他却抛弃你。”

  “没什么该恨的。我有污点,跟他搅和在一起干什么。”周楚澜掏出脖子上的那个玉菩萨像,放在手心里摩挲着,神色宁静。

  “他真不是个东西。”李卓曜骂了一句。

  周楚澜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难道你还想着他?”李卓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一串他推测的自证令他心虚――他会不会还在爱着那个人?

  “都过去七年了,谁还记得。”

  周楚澜轻描淡写的神态,让这一切都显得似乎不值一提,像是一阵风,吹吹就散了似的。

  但屋内此刻并没有风,高温让整个房间的氛围都沉重而憋闷,像在人的心口压了一块落石。李卓曜觉得要被这种难受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有点费劲的抬起头,发现房间的热源离自己很近,高悬在头顶――是那盏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一只残缺了翅膀的飞蛾正在不停往那块很烫的玻璃上撞。是了,所有发光的东西,都是热的。灯泡是热的、阳光是热的,甚至现在也是太阳在一年中光芒最烫的季节,炙热的阳光可以把每一寸大地都照热――除了监狱,监狱里的阳光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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