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弱水真是有备而来,玉露丸对于宁春刚才服下的迷药的效果微乎甚微。
若惜再也顾不了什么了,他们真的没有时间再耗在这里。她扶着宁春,纵身跳下了马车,根本就不理会宁春。
只要能将他平安带回木屋,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有解决办法的;如果宁春真的回了灵鹫宫,依他那单薄的身子,估计真的会熬不下去。
若惜搀着宁春,不断地往前走。宁春即使并不强壮,但是过百斤的重量全部压在了若惜身上,还是让她感到吃力。即使是这样,她一秒钟也不敢放松警惕,迈着沉重的双腿,不断地向前。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若惜感觉肩上的宁春越来越重。她定睛一看,发现宁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嘴唇已经呈现出紫灰色了,眼睛也已经浮肿了。
难道……难道他中了七心散。
若惜看着眼前的宁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敢相信,弱水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喂七心散给宁春吃。可是,宁春的一切症状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若惜,他确是中了七心散的毒。
好一个弱水,好一个一箭双雕。若惜咬着牙,心中顿时就明白了一切,难怪弱水肯如此轻易地就离开了木屋;难改她能如此轻易地迷晕了弱水;难怪刚才宁春想要说些什么……一切,在此时都有了答案。
如此狠毒的弱水,既杀了宁春,报了当初在客栈所受的羞辱之仇,又可以将宁次之死完完全全的推脱道若惜身上,真可谓高明。即使是向宫主汇报之时,说一句为防止宁春逃跑,遂喂下七心散以防万一,这样宫主是什么都不会说。
若惜呆呆的跪在了宁春的身边,眼泪在不知不觉中一滴滴的流了下来,滴在了宁春渐渐变紫的脸上。即使是手中有解药又能怎样了?七心散是灵鹫宫的镇宫毒药,那样的厉害。
七心散,顾名思义,就是要有及细腻的心思才能制成,即使是所用草药相同,但是每一次的配置都不尽相同,稍一出错,便会即刻毙命。
过了片刻,若惜才募然想起,也许还有救,她的手上还有玉露丸,即使不能救命,也能延缓毒性的发作。
昔日,若惜将玉露丸视若珍宝,不到万不得已,不肯轻易使用一颗。此时的她却将玉露丸整瓶都倒了出来,全部都塞进了宁春的嘴里,一边塞,还一边带着哭腔声说:“你吃下去啊,快点吃下去啊!”
喂下去了一把,却溢出来了一大半。此时若惜顾不上什么了,不住地捡起落在地下的朱红色小丸,再次塞进了他的嘴中。就这样,若惜就这样不住地往宁春的嘴里塞着玉露丸,直至所有的丸子都进了他的嘴里。
这时候,若惜才搀起宁春,艰难的向前行走着。
踉踉跄跄,不断地跌倒在地,若惜又强撑着爬了起来……这样的情景不住地发生了多少次,若惜的腿上已经全是伤口,即使是穿着厚厚的棉衣,血迹却已经染红了她那白色的披风。
“咳咳咳……”身边的宁春募然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若惜回头,只见宁春脸色发青,却依旧强撑着笑脸,吃力的说道:“你……你快走……不要管我。”
此时的若惜已经筋疲力尽了,她皱着眉头,冲着宁春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要再挣扎了……你一个人走!”或许是玉露丸真的起了药效,宁春已经能断断续续的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但是,若惜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宁春是用尽了全力。他已经知道是将死之命,遂不想再拖累若惜了。
若惜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只是微微一愣,便继续快步向前走去。不能放下他,决不能!强劲有力的声音不断地荡漾在若惜的心中。
她知道,如果此时反放下宁春,不仅萧子延会怪罪自己,就连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一样萧子延的爱情,还有另一种东西能让人不离不弃,那就是友情。
第八十一章 宁春之死
天已经微微亮了。
刚入冬,风还不是那样的寒冷,只是风力很大。路旁的大树被风刮得左摇右摆,不发出呜呜地呼声,崎岖的小道上尘土飞扬,洒落在地上的枯叶,被风卷上了天,在昏暗的天空中高高的飞舞着。
“咳咳……”宁春发出了剧烈的咳嗽,随即从嘴里咳出一团已经是黑紫色的鲜血了。
若惜顿时就愣住了,她知道,宁春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放下我,你走。”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宁春就好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话还未说完,就剧烈地喘息起来。
在这一刻,他感觉有种凌冽的寒气侵入体内,五脏六腑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不。”若惜噙着泪,淡淡道,语气之中坚决而笃定,在风中渐渐淡去。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因为她不敢,她害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如同洪水一样,决堤而出。
或许是刚才的那句话耗费了宁春太多的精力,他终于忍不住了,紫红色的鲜血不断地用了出来。这些血水,延绵不绝,涔涔的流了下来。
若惜见状,急忙轻抚着他的背,希望这样能让他的呼吸顺畅一些。
“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你快……走。”宁春的手按着胸口,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七心散的毒性一旦发作,常人难以忍受。
若惜的泪水缓缓流下,搀扶着宁春,嘴里喃喃的说道:“不,你不要死。”
“走……要不就来不及了……”他的嘴一张一合,微微地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若惜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像是在极力辩解着什么。顿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惊呼道:“对了,弱水哪里一定有解药,我现在就去找她。”
已经顾不上什么,若惜站起来,转身就走。
但是,不过是刚刚迈出了几步,就听见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若惜倏地回头,只见宁春已经倒在了地下,手上还握着一个瓶子,里面朱红色的液体不断向外渗着。
他……为了打消若惜就他的念头,居然服毒自尽了。
若惜悲戚朝着天空大叫一声:“不!”
不远处的山谷顿时就传来了阵阵回音,连续不断,像是一首哀凉的泣歌。
她就这样抱着宁春早已发紫的尸体,不断的流泪,渐渐地感受到宁春的身上没有了温度。
天已经完完全全的亮了。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当若惜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弱水与莫愁骑着马,手拿着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即使脸上不露声色,但是弱水的心里却在冷笑着,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日的羞辱之仇,今日终得以能报了。
“若惜,你是斗不过宫主的,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即使是看着生死分离的这一幕,莫愁的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她的心中除了灵鹫宫的任务,什么都没有了。
若惜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冷彻如雪,忽然说了一句话:“你现如今坐在这个位子,身后究竟该有多少无辜的性命。”
话音刚落,若惜就倏地拔出手中的剑,闪电般,长身而起,一掠而起。
马还没有来得及长鸣一声,就霍然倒在了地下。弱水一个飞身,就直直地落在了若惜的面前,拿着剑,却一言不发。
若惜的剑出,一片寒芒。剑势仿佛还带动着周围的气流,搅得漫天风霜都改变了飘落的方向。
那一剑凌厉而优美,直如流雪回风。
“好剑法。”低声脱口的,是骑在马上的莫愁。她认识若惜这么些年,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凶狠的剑法,势如破竹,剑中一片肃杀之意。
“叮”,一瞬间,弱水急急拔剑。两剑交锋,迸射出灿烂的火花,凌冽的剑气在空气中回荡。
随着一击之力,双方的身形都向相反的方向飘出,分别在一丈外站定了身形。持剑平胸的,正是面露哀伤的若惜,眼睛中有锐利的杀气,手上的剑泛出银光,清光万千。
弱水怔了怔,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看样子,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白色的披风在空气中迎风扬起,若惜的神色并未改变,淡淡道:“你没有至亲至爱,自然是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心中的哀痛与气氛一时迸出,所以汇聚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弱水只是冷冷笑了一声,神色中却有着莫名的失落。
“好,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到底有多厉害。”弱水所有的失落与愤恨化为了恶毒的语气。对于这些情爱,她倒要领教领教能激发出多少潜在的力量。
话毕,弱水手中的剑化为了长虹惊天,直指若惜。
“左护法。”一直在旁静看地莫愁再也忍不住,脱口唤了一声,跃下马,抢步过去扶住了弱水。弱水脸色苍白,肩头一甩,挣开了她的扶持,只是诧异的看着不远处的若惜。
这时,若惜也是一个踉跄,几欲倒地,连忙以剑支地。即使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心里却知道,自己的伤势绝对比弱水要严重得多,如果再打下去,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
“好剑法,好剑法――不愧是宫主的女儿。”抬手抹去嘴角的血丝,弱水由衷的感慨道。以前她与若惜的每一次交手,都是因为若惜心有旁骛,而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比试,也让她对若惜以前的偏见全部放下。
原来,若惜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而不是依靠她的母亲。
若惜也这样细细地看着对面的弱水,对面的弱水脸色苍白,头发已经散乱,可是神色却依旧如同往常。但是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一向骄傲的弱水居然对此毫不介怀。
在若惜的记忆中,弱水一向是个骄横的人,她只臣服于宫主,其余的人,她一概瞧不上,也不会允许别人比她强。只是这一次,弱水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实在是让若惜想不通。
她只是低头看了看宁春,欲将宁春扶起。只是她本就从昨天来救滴水未进,而且耗费了大量体力,再加上刚刚的一场恶战,让她受伤严重。即使是使尽全身力气,她还是不能挪动宁春的身体分毫。
看见这一幕,弱水倏地就笑出了声,只是在笑的时候,她的眼睛依旧是不笑的,依旧如同冰霜一样沉寂。
若惜连头也未回,只是怔怔地看着宁春的尸体发呆。而莫愁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弱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她不信,功力如此之强的右护法居然会被若惜打败。
不过只是一瞬间,弱水的神色就变了。或许是想极力证明什么,她抽剑一挥,招式一变,居然都是凌厉而不顾生死。而若惜即使听见了身后剑向自己刺来发出的“呼呼”声,却不在意,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当弱水的剑即将抵到她的喉咙上时,她只是将身后扔了一个迷烟炸弹,顿时烟雾漫天,一切都是朦胧的一片。
过了好久,烟雾消散。弱水环视着周围,可是除了那一具已经冰凉的尸体,连若惜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只剩下苍茫的景致独留于此。
弱水再一次懊恼不已,明明已经得手了,却因为自己的微微失神而丧失了这次绝佳的机会。
但是世上却是没有后悔药的,即使再懊恼,再后悔,却还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第八十二章 难以启齿
若惜已身负重伤,拖沓着步伐,朝着木屋赶去。
此时的若惜已经隐隐难呢过看见在荒凉之中的那一片绚丽的紫色,但是这一刻,她的心愈发难受。她拖沓着步伐,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萧子延是否会原谅她的自作主张,如果不是她的粗心大意,那么现在的宁春还活着。
一时失意,酿成了难以挽回的过错。面对着宁春已死的这一事实,若惜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可是,现在不论再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迟了。
穿过紫木草的时候,若惜忍不住驻足回首,她似乎能从这绚烂的紫色中看见宁春微笑时的样子。只不过当她伸出手想去触碰的时候,宁春的影子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顿时,若惜再也忍不住,蹲下来抱住自己,嘤嘤地哭起来。所有的后悔、懊恼、责怪一同涌上心头,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惜抹了把眼泪。她掐算着时间,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子延应该快醒了。
当她再次回到这间熟悉的房间时,指尖抚摸着所过之处,感受着心里仅剩的一丝温暖。不管怎样,萧子延还是在自己的身边,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她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萧子延,即使在昏迷之中也紧蹙着没有,好像有天大的事情在困扰着他一样。若惜缓缓地走了过去,轻轻地将萧子延的眉头抚平,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的神色依旧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沿,凝视着萧子延,一动也不动。她要将萧子延所有的样貌都刻画在心中,开心的他、悲伤的他、熟睡中的他、练剑时的他……若惜都想要一个不漏的烙在自己的心上,这样,即使是走到生命的尽头,再次轮回之时,她也不会将萧子延忘记了。即使是在下辈子相遇,她也能将萧子延一眼认出。
萧子延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微微的动了动,瞬尔就坐了起来,焦急的环视着四周。还好,他看见若惜红肿着双眼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他醒来,也不开口。
在若惜离开之后,他并不是全无思想,他隐约记得,在那段时间里,他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萧子延梦见若惜死了,宁春死了,连他的父亲也死了。触目所及,都是血,遍地的血,触目惊心。他环视着四周,没有人影,甚至没有活物,大地之间,只留下他一个人。
可是这时候的他醒来,却发现若惜好端端的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他欣喜若狂,一把就将若惜紧紧地搂在怀中。昨晚的一切都太突然了,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切就那样慌乱地发生了。
萧子延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若惜了,可是醒来之后却发现若惜安然坐在床榻上,这怎么能不让他欣喜若狂了?
若惜就这样紧紧地被他抱着,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任由着自己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子延,宁春……死了。”若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一句话,却这世上万千险阻更加困难。
萧子延只是抱着若惜,并未言语。两人人就这样紧紧相拥,她看不见萧子延的表情,这样愈发叫她难受。相比于这样,若惜更加愿意,萧子延狠狠地骂自己一顿,训斥自己的自作主张,也许这样,若惜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其实,萧子延早就知道,在他们两人中间,不论谁出去,救出宁春的可能性都是微乎甚微,甚至是零。但是,为了他与宁春之间的情谊,他还是会出去做最后的一搏,他知道也许自己会因此丧命,但是他不在乎。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若惜会抢在自己的前面,在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期望都只幻化为若惜能够安全回来。
对于自己的自私,萧子延相信宁春也能明白,并且也坚信宁春也是和自己同一想法。为了自己深爱的女子,哪怕是下十九层地狱,也是算不了什么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惜才停止了嘤嘤地哭泣,她红肿着双眼看着萧子延,悲伤欲绝。
萧子延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悲痛与疲惫,开口说道:“若惜,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这样的话,宁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