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想到幽月和叶痕――
火牢之刑。
桑昭阖上眼,她清楚自己的伤情,昏睡至今,恐怕已有一月。
火,对瘟魔和植物都是致命的,但明知水深火热,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脑海中有画面快速闪过,全是叶痕和幽月的笑,孩子气的,快活的,温柔的,漫不经心的,一帧一帧,那些相处的时光。
她要如何忘记!这被强加的剥夺,无妄之灾,她要如何释怀?
她好恨,恨事情会变成这样。
手腕上的玉镯散发着明亮的光,桑昭睁开眼,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还有办法的,一定能出去,有办法毁了这禁制和玉镯……
还有办法的……
心中默念了数十遍清心诀,稍稍从浓烈情绪中抽身而出,桑昭灵识清明,脑中快速过着各种符文古籍,却忽然感觉有人从外面推门,于是连忙退到内间屏风后,目光警惕。
“师妹,你没事吧?”
阮青络一身鹅黄色衣裙,琳琅环佩,提着食盒,上前一步跨进门槛,合上门,兀自向里走,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打开,从中取出好几盘点心。
桑昭立在屏风旁,眼神淡漠,审视着她,不发一言。
之前着急幽月和叶痕的事,便将阮青络身上的疑点忘在了脑后,如今这人忽然出现,倒是让她想起了灵府中江厌的指点。
阮青络是否真的换了她的气运?江州城的天罚如何解释?阮青络是否是知情者?
“师妹,你怎么了?你消失一年多,师尊一直都在找你……”阮青络笑了笑,主动靠近桑昭一步,“师尊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桑昭退后一步,冷眼看她,倏然出声,“为什么?”
阮青络愣了愣,似乎不理解。
却听桑昭继续问道,“为什么江州城会发生天罚?你知道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从小受尽宠爱,却总是表现得很不安,不满足。”
“为什么你总是小心翼翼,习惯示弱讨好,是什么在暗示你?你害怕失去什么?”
桑昭一双眼睛澄澈透亮,仿佛可以看尽世间一切的伪装,洞穿人心。
阮青络呼吸错乱一拍,有些心虚地别开眼,随即又冷静下来,静静听着桑昭的下文。
“你明明不喜欢我,却来找我,你想做什么?在谋划什么?谁在背后指点你?”
桑昭的表情冷漠到极致,不断问出犀利的问题,却仿佛在说一些无足轻重的话。
她从小便不理解阮青络的所作所为,明明千娇百宠着长大,却总爱费尽心机拉拢其他人,就像是下意识如此。
但她从不相信天性,尤其在人身上。
离开陨魔崖底后,桑昭与边州城城主女儿周宁相处那一个月,便知那姑娘也是在家中受尽偏爱,却从不像阮青络这般心思敏感,反而恣意骄傲,随心所欲,为人直爽单纯。
还有。
还有,神识最初给她看的画面里,以阮青络为主角,她一生顺遂,恣意骄傲,天道眷顾,周旋于各个男子之间,虽有小意温柔,但绝谈不上讨好。
第一世的阮青络依旧争名逐利,攫取权势,心机算计,野心勃勃又气运加身,这也是画面里的桑昭总是嫉恨她的原因,轻而易举便能得到一切,自信又张扬热烈。
但眼前这人却十分……别扭,似乎总是因为不安而渴求更多。
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变了,她变了,阮青络也变了。
天道之子这一命定之人的身份,变了又没变,谁也说不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
“不!”阮青络不由自主向后退开一步,桑昭的表情让她害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桑昭将阮青络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话语愈发直白,“你这一身气运根本就不是你的。收手吧,趁现在还没有酿成大错。”
“够了!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污蔑同门,师妹最好拿出证据。”阮青络的语调第一次不带一丝一毫的温软柔和,神情冷冽,眸光晦暗。
桑昭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确拿不出确切的证据。
天道气运一事,除非有上界神魔亲自下界查看,作证,干涉下界因果,否则调换与否只能是猜测,她并不能拿阮青络如何,反倒容易被反咬一口。
毕竟如今她在青云门,也算是名誉扫地。
阮青络面上的寒意尽数收敛,微微一笑,“师妹,今日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毕竟那只瘟魔还在火牢里等着你去搭救呢。”
桑昭目光扫过阮青络含笑的脸,一提及幽月,胸中戾气又忍不住翻涌。
阮青络却继续笑着解释,“这几日宗门长老忙于议事,师尊大半时间都不在峰中,进入火牢带走囚犯需出示长老令牌,这几日我会打听清楚瘟魔的位置,你若是能拿到令牌,又出了这禁制,我便能直接带你见到他。”
第75章 心魔
她在赌,赌桑昭在乎那只瘟魔。
赌她就算知道了气运调换的事,也暂时不会说出去,只要能进入地牢,完成最后的气运调换,到时候哪怕桑昭说出了全部的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威胁了。
出了内间,阮青络在屏风处与桑昭擦肩而过,继续笑着,“师妹,瘟魔可撑不了多久了。”
话音落,阮青络推开雕花木门,兀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