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鸣寺地址偏僻,环境清幽,脚下是一块块方正石砖铺平的路,青苔沿着砖沿生长,深青浅绿点点排开。寺庙最中间有一颗银杏树。
银杏树主干粗壮,向上蔓延出无数的枝蔓,树荫笼盖着一方净土。十一月份银杏叶最盛,一把一把黄色小扇簇拥着。不少叶子掉落,在地上一圈铺满了金黄。时时风起,飘落悠哉,不急不缓。
有穿着灰色罗汉裙的僧人在扫落叶,却偏偏有意把这一圈银杏叶留下。也正因如此,这颗年岁已久的银杏树,成了一方景。
钟声悠远,角落祈福树红绳随风飘荡。
云栀一进寺庙,就被这种静谧幽静的禅意所吸引。也是,无论是不是信者,踏进这清幽地,心境就容易变化。
两人进了大殿。金身佛像巍峨,佛祖面目慈善。
云栀和云祁各自点了一炷香,在佛像面前跪拜,祈祷父亲身体安康。
结束以后,云祁见云栀又问僧人要了一炷香。他问她,“你还要给谁祈福吗?”
“给一个混蛋。”云栀想到岑野,语气稍变,脸色微冷。
面前高大的佛像面容和蔼,周身弥漫祥和。佛像面前,云栀跪于莲花跪垫,闭着双眼,手持那一炷飘着袅袅青烟的香。
人都说,心诚则灵。我虽不是最虔诚的信徒,但此刻全是诚心。佛祖,可否保佑岑野,永远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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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跟你说啊,你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来这里给你祈过福,现在是一定要来还愿的。还有,你没回季家之前,我也给你在寺里求过,求菩萨让我们找到季家的孙子,这不都是显灵了。”
岑野的奶奶吴月佝偻着腰,拄着拐杖,在岑野的搀扶下往寺庙里面走。老人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精神气特别好,一路过来都在和岑野讲话。
岑野父母都是缉毒警察,在执行任务中英勇牺牲。而岑野因为一些意外,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岑家领养,大二那年才被季家找回去,是季家的长孙。吴月对自己的孙子宝贝得很。
但岑野的工作特殊,吴月是心疼都没处疼。
在这次撤侨行动的尾声,岑野在战火中为了保护一位侨胞,受到枪伤,子弹打进胸腔,位置离心脏极近。
他差点在手术台上永远下不来。
可模模糊糊的潜意识里,岑野总想着有一件事还没有做――他还没有告诉云栀,他爱她。
很爱很爱。
医生说他能活下来,实在不容易,算是个奇迹。吴月对他就更加宝贝了。
做完手术一个多月以后出院,他被老人家关在家继续养身体,直到复查确定无恙,吴月才带他来寺庙还愿。
“行,奶奶,都听您的。”岑野扶着她小心地跨过木门槛。
走到银杏树下,吴月用手背拍了一下岑野的手臂,“你等我一下,我去那边和住持说几句话,你就别过去了。”
“好,我在这里等您,您慢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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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栀和云祁从正殿出来。
“清鸣寺的素面很好吃,要不要在这吃一碗?”
云栀低着头给邹苒回消息,嘴上应答着,“好啊,很久没……”吃面了。
话音未落完,云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她整个人都定在原地,剩下几个字像是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
云祁见云栀不再往前走,偏过头看向她,问她,“怎么了?”
在云栀抬头的那一刻,岑野也正好转身,目光停落在不远处的云栀身上。
一阵风吹来,香火缭绕,银杏叶又纷纷扬扬地落下不少。两道目光就此交错。
云栀的眼眶霎一下就红了。
岑野立在银杏树下,身形挺拔。他穿着的黑色冲锋衣,气场不同于在加得亚穿一身作战服的凛然严肃。头发好像也长了,额前有了碎发。男人深邃眉目依旧如初,尽管此刻没有什么表情,却不藏骨子里的桀骜。
两个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固执一如他把她送上撤侨的飞机时的情景。
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岑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尤其是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长相突出,板正矜贵的男人。
云栀鼻尖忍不住发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感,在见到岑野的那一刻瞬间蔓延在心头,游荡在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里。
原来他已经回来了,可回来了也没来找她。就和那年一样,只有她自作多情。
她怎么这么傻,还在这傻傻地为他祈福。
是云栀先收回的视线。
她伸出手,握住一旁云祁的手,偏头看向他,眉眼弯着,声音温柔,“阿祁,我们走吧。”
寺庙太过安静。
安静得岑野可以听到云栀对身边男人的亲昵称呼。
岑野目光落在眼前两人牵起的手上,浓黑的眉不自觉地下压,眼神微抬望向她身边的男人,难以掩藏一种明显的敌意。
心口翻滚酸意,浓而烈。
伤口好像又开始痛了。是因为靠心脏太近了吗。
第2章 晋江文学城
时间回到两个多月前。
加得亚是一个古老的国度。
这里国土面积不大,自然风景绮丽,经济发展滞缓。经济发展不起来主要是因为几年前加得亚遭受过两次武装袭击。无论是外贸投资还是人口迁徙都要考虑安全因素,很少选择这里。近几年形势稍稳定,在这里工作、留学或是入境旅游的中国人数量也略有上升。
云栀这次前往加得亚是为了拍摄加得亚的一座古城奇特夫。奇特夫古城有三千年的历史,拥有很多人类文明遗迹,但随着近年自然环境的变化,气候越加恶劣,这些遗迹不断减少、消失。
奇特夫是云栀一直想要来的地方,最近家里面又开始催相亲,催得她心烦,正好这段时间没什么工作,云栀就想出来躲躲。
白天到达奇特夫以后,她在古城拍了一天,晚上回到酒店已经累得不行。云栀洗漱一番,就沉沉入睡了。
清晨五点,还在睡梦中的云栀被轰响声吵醒。
她醒了醒神,刚要拿起手机,突然又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这一下子困意全无,她意识到不对劲,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只见远处冒出滚滚的黑烟,猩红的火光照亮了遥远天际。她又看向楼下,人流混乱,不像来时那样有秩序。
云栀的心里面一咯噔。不会这么倒霉吧。
走之前她的朋友应碎还提醒过自己,加得亚这几年虽然形势比较稳定,但不建议自己一个人去。
不宜多虑,她拿起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开了静音,凌晨一点的时候手机已经收到了大使馆的电话和短信。她迅速回拨。
不到两秒大使馆的人就接起了电话。
“你好,这边是中国大使馆。”对方的声音有些急促,背景嘈杂。
“你好,我现在在奇特夫的17号街维奇酒店1531,我附近发生了爆炸的情况,好像是有动乱,但是我不太清楚。”
对面的声音更加严肃,快速回复她,“好的,收到,马上会有人来接你,现在奇特夫西部突然出现武装暴乱,进入奇特夫道路已被大量封锁,大使馆人员难以进入,我国已派出军事力量进行营救。所在地暂时安全的情况下,请你务必、务必不要随意走动,带好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明物品,救援人员很快会到达。”
“好。”说话间,又是一道轰炸声,云栀的心紧了一下。
“请不要慌乱,保持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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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使馆在深夜收到武装暴乱的消息以后,第一时间联系在奇特夫和周围城市的中国公民,同时中央与加得亚政府取得联系,申请授权我国军用直升机进入加国领空,并派出军事力量进入加国,唯一目的是救助、营救本国国民,绝不干涉内政。(1)
军用战斗机上。
“我们现在收到的情报是,在西斯雅城有19位中国公民,在奇特夫有6位。a组b组前往奇特夫,c组d组前往西斯雅城,地址会传到定位设备。”
“西斯雅城离奇特夫很近,受到威胁的可能极大,c组d组尽快进行人员撤离。a组b组需格外注意,奇特夫西部已经有武装冲突,务必保障人员安全,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器。另外,一切行动听各组组长指挥。”
“收到。”对讲机传来声音,被分成四个小组的队员分别回答,声音整齐坚定。
“这次撤侨行动,锋鹰突击队务必保证把每一位中国公民安全带回家,能不能做到?”
“能!”
岑野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黑色面罩之下的薄唇紧抿,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锋利,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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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栀总觉得,炮火声在靠近。她有些坐立不安。
突然,她听到楼下的街道出现枪声和尖叫声。她掀开了一点窗帘,从缝中往下看,几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开过,车顶还飘着奇怪形状的旗帜。
那不是加得亚的国旗。
捏着窗帘的手不自觉越来越用力,骨节泛白,鼻尖冒出细小汗珠。
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云栀猛地看向紧闭的门板,呼吸停滞,心突突地跳着。
“里面有人吗?”随敲门声响起的是一道人声。
说的是中文!而且这道声音有点熟悉。
云栀快速跑到门口,隔着门板确认,“是大使馆的人吗?”
门口的岑野听到门里面的声音,再次要落下的手顿住。
“我是中国军人。”他紧盯着门板,心里莫名有一种担忧――希望只是声音相似,但开门看到的人不是她。
听到让人一下充满安全感的几个字,云栀快速打开了门。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以后,她的瞳孔收缩,眼眶一下子湿热。
眼前的男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云栀几乎一秒钟就确定,这是岑野。
岑野也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云栀再次见面。她穿着白色的睡衣睡裤,外面穿着一件外套,头发披散着,眼眶还有些微红,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
“里面还有人吗?”
即使彼此都认出了对方,他们也没有时间相认。
“没有了,就我一个人。”
他的眉心微微下压。来加得亚的中国人不多,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快速脱下防弹背心,给云栀套上。
“跟我走。”
“好。”云栀拎起相机包,舍弃了其他所有行李,跟着岑野往外跑。
一辆军用车停在了酒店门口,一群男人下了车,头上都扎着红色头巾,笑容狰狞,拿着手里的长枪朝着天上开了几枪。
岑野看了一眼走廊的窗户,意识到形势严峻,拉着云栀往顶楼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