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充斥着一股独特的幽香,混杂着热气吸入体内,喉结滚动间小腹有一股火蹭地蹿上来。
偏偏怀里的人还不知死活地挣扎着,他停下脚步低头冷冷扫了一眼, 霎时她身体微僵, 背脊绷直, 轻咬红唇抬眼怯生生望着他。
嬴风嗤笑一声, 切齿道:“现在知道怕了, 当初跑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 还敢给我下药。”
顾今月缩紧脖子惊颤着, 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又怕他激怒他, 最后只能将所有的话语咽进嘴里, 把自己缩成一团。
嬴风大步流星往床榻走, 极重的踩地声咯咯地回荡在屋内, 最后悉数打在顾今月的鼓膜上,敲得她五雷轰顶, 浑身冷颤。
甫一被放下,她立即一个翻身滚进床角, 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只露出上半个脑袋警惕地望着嬴风。
“过来。”他声音沉冷,目光锐利, 一寸一寸刮过她的全身, 藏在被衾下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发抖。
见她半天没有动作, 嬴风抬腿上塌,一点一点逼近她跟前。
高大的阴影逐渐将她包围,顾今月侧着脸避开他阴鸷的目光,在他的手碰到她的一瞬间弹起身,惊惧大叫:“别碰我!”
嬴风冷冷压制住她的肩头,顺势将人放倒在床榻间,旋即冷硬的身躯压上去,低笑一声:“不想我碰你,你想谁碰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眸中戾气横生,“张玉徵、虞扬,还是嬴岚。”
每说一个名字,他神情就要冷上几分,到最后打在顾今月脸上的气犹如外面的刺骨寒风,冰寒入骨。
她颤着身子不答话,直到嬴风的手慢慢搭上她的领口向里探。
顾今月凄厉呵道:“嬴风!”
嬴风充耳不闻,前襟散开大半露出大片暖白细腻的肌肤,怀孕令她丰腴不少,手刚一触上就叫他难以抑制地想攫取更多。
“嬴风,你是不是人,我才刚生完孩子,你居然……”
哭骂间挣扎着,下一刻嬴风欺身制住她的动作,他骇怖的脸登时在眼前放大。
“我怎么样,你不是为了孩子可以去死么,怎么现在倒舍不得这副身子了。”
他半眯着眼,笑意森冷:“我从前恨不得跟保护眼珠子一样捧着你,将你看得比我性命更甚。你倒好,这条命说不要就不要,不如成全我,也算我这趟买卖没折本。”
说着不顾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膝盖分开她的双腿,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继续撕扯她的衣物。
“嬴风!嬴风!你混蛋,你滚,滚开……”顾今月手脚并用,又哭又骂地扭动身体,“我不要你的保护,我要你离我远点,最好永远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却仍然没有放开顾今月。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偌大空间里只剩下各自沉重的呼吸声,愈发窒息压抑。
就在顾今月的手快要失去知觉时,嬴风开口了。
“不想见到我……”他每个字像带着寒冰,“这几个月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么?”
顾今月抿紧嘴角,把脸偏过一边。
嬴风抽出一只手抚上她冰冷的脸,感受她真切存在于他的掌下。
从她离开按日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害怕她怀着孩子孤身在外遇到不测;又怕她吃不好,穿不暖受了委屈;在得知她落到嬴岚手里后更是辗转难眠,后来随着产期临近她人还是找不到,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恐惧着天人永隔。
他的心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悬在万丈悬崖之上,稍微一有点名为“顾今月”的风吹草动便会叫他万劫不复。
他多怕听见她一点点坏消息,每次徒劳无功时他都会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寂的黑夜里,唯有他自己才知道惊惧是一种什么滋味。
是他从前二十年从未体验过的惶恐不安,他没有一刻不在想,为什么顾今月要离开他,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嬴岚?
嬴风狠狠闭了闭眼:“顾今月,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顾今月感受到嬴风力道稍微放松,积攒的气力猛地发力,一脚踹上他腹部,把他掀翻在一旁。
嬴风没料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反抗,一时大意着了道,顾今月趁机从他的桎梏中逃出来。
“我和你,究竟谁没有心,”事到如今,示弱也未必能逃过一劫,顾今月气息不稳却掷地有声:“你永远只会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从来不问我要不要,想不想?你自以为是的真心付出不过是满足你的占有欲,何曾是真的为我好?”
嬴风腹部遭到重击,他先是身体疼得颤了一下,等顾今月说完就变成了噬骨的寒意,他攥紧双拳浑身发抖,牙齿似乎要被自己咬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说我……自私?”他语气惊疑不定,仔细听里面夹杂着气急败坏:“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我的?”
“不然?”顾今月冷笑着:“我要感激你么?感激你欺骗我,侮辱我,甚至把我压在床榻上强迫我,这就是你的真心么?”
她不顾嬴风愈发急促的呼吸,切齿冷笑:“皇上,烦请您收回,这样的真心臣妾要不起。”
嬴风觉着他此时应该是愤怒的,是狂躁的,可都在她比外面大雪还冷的话中渐渐熄了火,一股刺骨的寒凉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心脏,将它慢慢冻成冰,最后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顾今月慢慢站起身,赤足往床榻下走去,衣袂带起的风掠过他身边带起一阵凉风,他想去抓却擦指而过,徒留一片冰凉。
“你去哪……”嬴风急切地坐起身,语气中有他察觉不到的慌张:“不许走!”
顾今月充耳不闻,她知道自己如今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不再做徒劳挣扎。甫一落地,她噔地一下面朝嬴风双膝跪地,声音极重地砸在木制地板上,砸得嬴风眉角一跳,紧接着心里一阵钝痛。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顾今月眼神清凌凌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字字清晰,:“臣妾都受着,但求皇上不要因臣妾之过牵连他人。”
说罢要朝着嬴风三跪九叩,她的头还未触地便被一股大力拽起来,旋即撞进僵硬的怀里,他双手死死箍住顾今月将她拖起来。
“你跪我,”他浑身颤抖:“你居然跪我?”
他曾告诉顾今月两人之间不需要有这些繁文缛节,自从两人身份摊开后,他从不曾要求她行跪拜之礼,只想与她做一对普通夫妻。
顾今月不为所动,却也不挣扎,只是冷静道:“这不正是您希望的,臣妾顺从您,以您为天。”
嬴风听着耳边一口一个臣妾,一口一个您尤为刺耳,如同一根根裹在棉花里的细针扎得他密密麻麻的疼。
“我希望什么,你真的不懂?”他艰涩地挤出这句话。
“皇上要的臣妾给不起,但这副身子倒是可以任您采撷。”顾今月神情漠然,完全不挣扎,似乎好像无论嬴风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
嬴风发狠地抓住她的肩头,“你……”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顾今月从容地扯开衣带,姣好的躯体展露在嬴风眼前,他不觉得心动,反而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您昔日救了臣妾一命,如今臣妾身无长物,也无一技之长,只有这身子还算能入您的眼,倒可以偿还您的一二恩情。”
紧接着,她抬起双手抚上嬴风后背,主动投进他的怀里。
明明她的身体的温热的,却像一块食古不化的坚冰瞬间让他从头到尾冷得发麻。
不等她下一步动作,嬴风率先推开她,急急将她半褪的衣衫手忙脚乱地扯好,又慌忙背过身去。
“你怎么能如此轻贱自己?”嬴风对她的投怀送抱不仅不欢喜,反倒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痛。
顾今月哈哈大笑,笑得悲凉:“到底是谁在轻贱我,嬴风!”她语调陡然变得凄厉:“我失忆时你欺骗我,我记忆恢复后你强迫我,你从来不懂什么叫‘尊重’,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你不需要懂这些,你只需会掠夺即可。”
“我只是你掠夺的战利品而已,你……”
“够了!”嬴风高喝着出声打断,紧接着声音坠下来,难掩疲惫:“你累了,好好休息罢。”
他一直没有回头,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口疾行,一时不察差点被门槛绊倒,外面见到的人好一阵惊呼。
顾今月就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嬴风失魂落魄而出的背影,直到大门再一次被封死才缓缓系好衣衫,转身回到榻上盖好被衾闭上双眼。
眼角处,似有莹光。
嬴风几乎是从太初宫踉跄着逃出来的,他健步如飞地甩开后面跟着的人,忽而在御花园边骤然停下,内务总管差点撞上嬴风,幸好一旁德四拉住他。
大雪积了厚厚一层,有个雪人突兀地出现在登天阁前方的空地上,大大的黑眼正对着这群不速之客。
嬴风自言自语:“去年冬天,她在院子里做了两个雪人,还跟我说为什么不可以有永不化的雪。”
他的思绪似乎透过这双黑眸回到别院的那年冬天,顾今月一时兴起拉着他在院里堆了两个雪人,还把两人的衣服盖在上面,白白废了两张顶好的皮子。但看见她笑吟吟的脸白里透红的,又觉得还可以再浪费点衣服。
“你看,他们两个人一直手牵手,就像我们一样。”顾今月笑着把五指塞进他的大掌里,刚刚捏了雪的手明明那么冷,可他掌心却如同握住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炙热的温度从手蔓延至全身,说不出的舒爽快意。
后来他下令偷偷把这两个雪人移到冰窖里,偶尔还会去观赏一番,每当看见两个树杈做的手指交叉缠绕在一起时他总是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嬴风回过神命令道:“将它铲平。”
“一个雪人,是会寂寞的。”
德四听到嬴风若有似无地低喃,低头佯装不知。
“走。”嬴风敛了落寞,神色淡然地往目的地去。
地牢中,他面无表情看向趴在地上的冯若宁,她头发杂乱,面容灰败,浑身脏兮兮的,唯独一双眼睛眸底尽是仇恨的光。
“嬴岚到底往哪里逃了?”嬴风对她可没什么耐心,他冷冷警告:“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呵呵,”冯若宁虽然狼狈可并未受皮肉之苦,她底气十足挑衅道:“我是不会出卖他的,有本事你就用刑。”
她心里清楚嬴风不会轻易动她,他害怕顾今月在嬴岚手上,所以才要留着自己的命去交换人。
冯若宁想通后心里不是没有嫉恨过,嬴风这样一个冷性冷情的人居然会将顾今月看得那么重,反观嬴岚在兵败第一时刻只顾着自己逃跑,完全没有想过带她。
“你敢么?”冯若宁仰起头慢慢咧开嘴,眼神轻蔑:“皇上――”
她故意拖长语调,嘲弄地直直盯着嬴风。
周围的侍卫们面色发黑,愤恨地看着这个敢对嬴风出言不逊的女人。
嬴风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慢慢踱步到冯若宁身前,最后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扑向她,冯若宁心跳得极快,寂静的地牢里在这一刻好像只有她的心跳声。
她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沫,强忍住惧意保持着抬头的姿势。
他不敢的,他还没找到顾今月。
砰!
下一刻,冯若宁眼冒金星,高高扬起的头被一只大手毫不犹豫地抓住后脑勺,猛地摁在地上,砸得血沫飞溅。
嬴风半蹲在地上,单手拎起她后衣领迫使她抬头,嗤笑一声。
“你不会真的以为朕不敢对你怎么样吧,三弟妹。或者朕也该叫你一声‘表妹’?”
冯若宁痛苦地喘息着,闻言瞳孔一缩,那点本就不多的与嬴风对抗的勇气在顷刻间崩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难以抑制的惊惧。
嬴风冷笑一声,宣示耐心彻底告罄:“再不说,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开口。”
他走出地牢时路过关押虞扬和张玉徵的牢房,两人隔着一道墙坐在稻草床上,见到他时纷纷下床行礼,神情淡然,从容赴死。
嬴风脚步一顿,张玉徵的牢门打开了。
“张玉徵,”嬴风踱步到他跟前,低声问:“为什么她宁愿选择向你求助,也不来找朕。她信任你,可你明明是朕的人……”
跪在地上的张玉徵低着头,如同木雕一般迟迟没有答话,唯有肩膀微微起伏着。
嬴风站在原地不动,骇人的气势迫得周围空气四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很久,张玉徵艰涩地动了动喉咙,他声音有些嘶哑:“因为皇上,您做错了。”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