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南关草神大寺如常开始了一天早上的早拜,虔诚且有闲的本地信徒纷纷上门,做大净(洗全身)小净(洗脸和手脚),在资深的神职者带领下跪拜祷告。
【凡事你所得到的福报,都是上神恩赐的;凡事你所遭遇的灾祸,都是你自找的。】(《古兰》4:79)
因为经文写得明明白白,众人与其说是祈祷福报,不如说是重新审视自我,明确自己的需要,借祷告的机会下定下一步的决心。
至于结果,一切全部是草神的决定,无论成败。
这天重云早早结束了早拜,刚走出草神寺想买点清真大饼,好巧不巧撞上了外出玩够了的行秋。
“哟,这不是重云吗?几天不见,这是要去哪儿啊?“
行秋一脸的鄙夷并非毫无缘由,在信奉岩王帝君的国土,重云居然主动皈依了外来须弥的草神教。
对此重云见怪不怪,无知者无畏。
“我刚结束了礼拜,准备买点吃的,后面进山要放羊,多带点吃的扛饿。”
璃月不是羊肉主产国,偏偏羊肉有着各种滋补效果,一来二去市场价高。
然后羊的养殖不同于猪,猪可以随便吃且容易催肥,羊却不是什么都吃,并且羊的习性比猪调皮。
这种情况一般养羊选在山里或草原,一去几个月,像没有草原的璃月放羊就得在山里,搭一个屋子应付过夜,白天给羊放一段地方去吃草喝水,带着藏獒或狼狗一起以防野兽,有的可能还会带武器进山。
吃的是耐操的干碳水,比如馒头干,大饼,馕饼,一次带上一大编织袋慢慢啃,啃到羊差不多能出栏再带下山。
如此吃苦耐劳,换来的是一只羊往少算也能有几千块钱的收入,一群羊可想而知多少钱。
行秋却无限鄙夷着重云,还顺带提了一嘴过往。
“我记得你不是阴阳术士吗?现在改行这么彻底了?老祖宗的传家本事丢了没?”
面对行秋就差把数典忘祖甩到脸上,重云还是淡定:“首先,测算命运与运用法术,此为神教所不容,信神就不能留别的杂念。然后,人活着才能有未来,计较祖宗时代不信神没有意义。比如须弥的沙漠子民,他们也不是草神教的最初信徒,现在皈依以后一样繁衍了五百多年。祖先的荣辱无关后代的存亡。”
说罢,重云重新整理好头上刺绣的小白帽,这是礼拜时防止头顶脏染地面的信物。
“成败只看结果,何况我只是个日子人。”
行秋的耻笑被他丢到身后,默念了一些经文,重云拿好了该买的大饼准备进山。
正在此时,他却注意到有些奇怪,附近一些人虽然穿着璃月服饰,却有很浓重的口音,鼻音很重,语法也不对,类似“我你给吃”“你的什么的干活”。
他们按说要买东西,却怎么都只是在摆弄,说了一堆话就是不买,还东张西望。
附近是草神教徒集中区,出于一点想拉生意——也是为教胞搞联动,他有生意自己有介绍——的念头,他主动走到那群人身边。
“各位是第一次来璃月港?听口音应该是外国人吧?需要什么直接说的,不要这么放不开。”
那群人突然凶神恶煞,想着要让他闪开到一边,其中有个领头的小个子女孩阻止了同伙行凶,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打着太极。
“我们确实第一次来璃月港,祖上以前是稻妻的。这不是锁国令接触了吗?我们想回来考察市场,看能不能投资啥的。其他人也是紧张过头了,见谅哈。”
如果是纯粹的生意人,是做不到刚才女孩一个手势,周围同伙马上齐刷刷闪避的。
重云默默观察,暗记于心,嘴上还在说些场面话:“您愿意投资祖国正是慷慨,现在好多人啊,出了国就忘记自己的根,唉,实在是可惜!”
“说的是啊,我们都是璃月人,何必谈那些!?话说这附近有什么适合盘下来当门店的?”
“您是做什么的?据我所知稻妻物产不算多。”“你不知道也不奇怪,稻妻今年新投产一批蒸汽织布厂,用的是枫丹进口的皮带传动织布机。我得出来把货卖掉,干的是批发哈。”
重云认真思考,想到了一直追求却总是不如愿的香菱,于是推荐万民堂附近的地皮。
“万民堂也在南码头,附近商旅众多,人丁兴旺。如果是大宗机器布要卖,我觉得比起放在高档商业区的绯云坡,还不如在南码头。再说那边地价便宜,用工也便宜,附近港口就近能进货。”
再解释了一遍璃月国内纷繁复杂的关卡收税制度,那个女孩也是一副心领神会状,再三对重云的好意表示感谢。
另一方面,重云也注意到她打量过自己,单看自己这一副确实寒酸的样子——进山放羊要的是耐脏耐操——也许还能接点什么活?
“如果您需要,我呢就手可以给您安排下劳工店员。这边的草神教徒信用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干活最要紧的是踏实,听话,不偷东西不拐骗,您说是不是?”
刚还想客人也许货比三家,不一定愿意接自己的单,想不到她只是思考片刻,很快答应了重云的请托。
“那行吧,要不招工的事你去办一下,钱好说。要是成了,以后你还能给我们森友物产株式会社当地区代理。也就是说以后璃月大区再作细分,你能当新的区域经理。”
重云一边观察着她的态度,一边暗自揣度有些不对劲:一个初来乍到的稻妻“海归”,上来就是大撒币,大饼画的太大,而且没有主动提很多信息,比如工厂在哪儿,资金源怎么搞……
加上稻妻自结束锁国,多名高官被清洗,局势越发不稳,虽然稻寇显著减少,来到璃月的稻妻浪人却显著增加。
再重新打量来人周围那群同伙,做生意不是不可以有痞子气,这群人却一眼看上去个个眼神都带着狠劲,与那些有丰富前科的稻妻浪人才是相得益彰,几家生意人麾下会带这么多藏不住功底的狠人随身行动?
眼中注意,心上记下,嘴上不说。
这不由得重云不警觉起来,他还是按着流程给来人介绍很多地方法律法规,直到带着来人去了万民堂附近,看好店铺,介绍她和业主商谈很久,约好明日再议,各自离去方才罢休。
重云思前想后,还是先回家收拾行头,而后请求去见大司马申鹤。
大司马府内此时此刻却是花灯高悬,灯红酒绿,一众宾客歌舞升平,端坐主位的申鹤更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满月,推杯换盏是好不自在。
自从甘雨任命申鹤来朝,她的主要精力便是与璃月港的权贵们吃吃喝喝,沉浸在饭局酒局不能自拔。
这里甚至还传出一个“狗尾续貂”的典故:
由于来找申鹤求个一官半职的关系户络绎不绝,原先用于官帽装饰的貂尾(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改革官服的结果)竟然供不应求,最后经过申鹤新近找来的管家王板子建议,把貂尾换成狗尾,增产官服官帽以应“市场需求”。
重云自皈依草神教后本分做人,不求暴富,不要升迁,自然和这个异军突起的远方姨母没啥往来,这次却是因为情况诡异,他担心夜长梦多,特意前来要见个究竟。
“重云?让他在门口等着!”
申鹤吩咐王板子,王板子故作为难想要个准话,就说:“那重云总说是大司马的亲戚,非要强行进来。奴才我担心扫了您的兴致,说什么想着阻拦,可是……”
“那就给我乱棍打出去!”
山里那个清心寡欲的仙子,经过璃月港的“唯物主义教育”,很快就把仙术清修抛掷脑后,在新立的晋朝开平帝甘雨带头,实际上整个璃月权贵竞相斗富,吸成瘾品五石散,以吸睛求怪的玄学清谈取代求真务实的帝君礼教,官员考试被刻晴力荐的九品中正制取代,考核只用世袭,出身只问门第,如同世界末日近在明日一样纵情享乐贪污,洗钱转账到境外强国如枫丹至冬,子女落户悉数在彼,本尊在此只为捞钱。
如愤青所喜的,便是这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国情下,很多璃月底层人在日益严重的渠道兼并——一如更古老的土地兼并,土地只是经济渠道的形式而非本质——下破产沦落,除了留在国内继续附庸于资本和官僚当佃户(外包工)长工(正式工)短工(派遣工/临时工/毕业实习工),很多人铤而走险冲出国门,倒确实是提高了璃月族裔在其他国家的移民比重。
当然,这些移民基本都是家贫的普通人,没有天才也没有大富,过去本来就是赌,赌输才是多数,下跪只为得志,到了他们为活命犯罪或倒霉运破产的时候,又得被指点江山的璃月愤青们“正义切割”“他们不是璃月人”,清白自我身,霉运皆旁人,此乃后话,抑或常态。
申鹤身为大司马,这段时间就和太傅刻晴斗富,前天是申鹤砸碎千年紫珊瑚当柴火烧,昨天就是刻晴斗气用两斤处女人奶喂狗,大前天更绝,是申鹤先亲手砸碎了古董花瓶“作肥料”,刻晴马上融了一把金箔“去喂鱼”。
这次也是,因为刻晴扬言明天要举办宴会,璃月朝堂高朋一律邀请,非要整个大排场不可,申鹤今天就连按例的办公都推掉,抢在前面重金把刻晴约的厨子戏班挖来,提前办了一场豪华宴会。
正当她一边借宴会开支洗钱销赃,一边靠封官许愿拉拢官心,本来无根基的她尤其需要这些权贵支持掌权,坍塌腐败是拉人下水的绝活,重云的前来只能是自讨没趣。
王板子得了口令,转而跑回大司马官邸门房,对焦躁不安的重云摆出另一副面孔。
前面还在奴颜婢膝的他,此时立刻成了怀揣千万的暴发户,他故意对着重云摆弄掌心一对须弥进口的夜明珠,像把玩核桃一样逗弄重云。
“我说你啊,冒名顶替,自称是我们大司马的亲戚。我本来也不计较,现在大司马公务缠身,管不了你这点小事。真要是有了冤案,你自己去总务司上告。那边负责的,我这儿又不是信访办。再说朝廷气象更新,废除了百姓无公文的上访权限。你再这样,容不得国法无情!“
重云还想挣扎,拼命解释了刚才看见那一行人的诡异,却还是被王板子阴阳怪气。
“想要钱?我这儿不是搞慈善的!哪儿来那么多稻妻贼人?怕不是你讹诈?来人,轰走!“
一对警卫拿着枫丹进口的洋枪,任谁都知道这玩意走火必死人。
重云无奈,只能悻悻然而去,走了很久,却不巧撞上了辛焱。
“话说你不是该进山放羊?这会儿在这做什么?”
原来辛焱为了准备晚上的摇滚演唱会,正在做最后的场景布置,碰巧缺了一些灯具要更换,路上就碰见刚从大司马府退出来的重云。
听完重云解释的前因后果,辛焱愤愤然锤了墙壁。
“好,今天晚上的摇滚主题就定下来了!”
重云知道辛焱这个人脾气直,以前刚接触摇滚就因为“有伤风化”“扰乱治安”,被天权星下令专门批捕过几次,每次放出来都是重操旧业,继续“诽谤朝政”。
如今任谁都知道,凝光是被政变撂倒,甘雨篡位称帝,可越是这种独夫民贼得志,群丑狗仗人势之时,大部分人就越是明哲保身,安于求辱,宁可跪着死,不肯站着活。
“辛焱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往来了。你看你,这摇滚本来朝廷就不喜欢。你还偏偏要搞。要是我,宁可学那云堇,听说最近把《陋室铭》改称《盛世铭》,专门就是歌颂我皇万岁盛世的。你得多写点正能量的东西,别一惊一乍像个孩子。”
重云的反应合情合理,不料辛焱上头,死活就是不答应。
“自从帝君‘去世’,整个璃月乌烟瘴气,凝光贪污腐化,纵容诸如遁玉陵学堂坍塌案件不查任何责任人等一大堆朋党案件本来就很过分,到了甘雨篡位(重云拼命要捂辛焱的嘴,被推开),我就说了!甘雨贼人篡位,名为贤臣,实为奸贼!如今璃月经济在至冬国金融霸权和枫丹科技霸权下,只能做的都是最低毛利润却最拼劳动强度的低端低收入工作,就这还得内卷把成本再降下去!他们呢?荻花州闹了水灾,不闻不问;石门关山体塌方,地方自理。他们却在璃月港斗富内讧,为了官职归谁家朋党去撕,报价贪污五百倍工程款的比比皆是!寅吃卯粮,祸国殃民,尸位素餐,无能之至,我骂他们还是轻的!给我机会,我就是死了也要把这群禽兽全拉下来!”
重云胆战心惊,看了看周围,幸好刚才他眼疾手快,拼了小命把辛焱拉进了死胡同,周围没人,不然单是这“当街谋反”的罪名足够两人死全家户口本的。
“我说你个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不行?我们是发小,不是仇人。你别这么害我好不好?你不怕死我害怕,我没老婆,天天也饿不死还有点钱赚。你想死就自己死,死你一个也是该死!下次我不告诉你了!哼!”(重云拂袖而去)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宁跪烈士头流血,不让昏君与佞臣!”
……“下次给我装像一点!刚才那个小伙子怀疑上来了!笨!装个生意人都不会!如果不是此前竺子打好的基础,璃月各官署都有我的污点线人,你刚才那点小聪明能暴露我们!”
“属下该死,早柚大人!”
“说了多少遍,我现在是森友物产的璃月总代理!不是特务机关长早柚!再弄不清楚,我活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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