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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玉郎此人,面冷心冷

一枝红杏出墙来 阿灯 13829 2024-06-29 13:17

  今日晴光正好,玉无瑕左右无事,想着不如去一趟润石铺买块合适的玉石,届时也好给小红杏雕刻印章。

  恰好,林菁拿来一张拜帖,递给玉无瑕。

  玉无瑕接过,拜帖的落款人乃是江过雁。

  林菁问:“公子,要赴约吗?还是属下替你推了?”

  玉无瑕想了想,道:“江过雁想来是因着江夫人才会给我下拜帖,无妨,先去醉仙居赴约吧,待会再去润石铺。”

  林菁道:“是。”

  *

  醉仙居

  玉无瑕到的时候,江过雁早已在里头等候。

  二人打了个照面,皆是不动声色地打量彼此。

  看着玉无瑕绝世无双的好容色,江过雁心中不由暗暗郁闷,怪哉小红杏非要跟着他学画,他上哪去给她找这么个好看的教画夫子?

  他起身迎上前,笑容满面地道:“江某久闻碧虚郎雅名,玉公子今日肯赏脸见江某一面,江某真是深感荣幸。”

  玉无瑕并不是个在意外表之人,因着小红杏,今日倒是多瞧了江过雁几眼,唇红齿白,明俊飞扬,最为吸睛的便是那双瞋视含情的狐狸眼,自带几分轻薄媚气,此君倒是生了一副风流之相。

  玉无瑕不由想起小红杏之前画的妆容,想来眼妆倒是照着江过雁的眼型而画的,她眼睛偏圆,偏生要脂粉勾勒成勾翘形状,凭添几分媚惑之感。

  他淡声道:“江军司客气了。”

  江过雁见他连个笑容都懒得欠奉,心中感叹,果真是个不好相与的狷介之士。

  江过雁面上笑意不减,拱手道:“请入座。”

  玉无瑕朝他颔首,撩袍坐下。

  江过雁这才跟着在桌对面坐下。

  他替玉无瑕倒了杯茶水,“内子这段时间有劳玉公子照顾了,她性子顽劣,若是有冒犯玉公子的地方,还请玉公子海涵,莫要与她计较。”

  玉无瑕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放下道:“江军司言重了,江夫人虽性子跳脱,但也不算没有眼色之人,不至于冒犯于我。”

  “江某听内子说,玉公子现在负责教授她丹青之道?”

  玉无瑕“嗯”了一声,“确实如此。”

  “内子无状,不知礼数,既已拜玉公子为夫子,怎能不送上拜师礼?”

  江过雁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摇了摇,吩咐:“张嶙,把礼物拿进来。”

  张嶙领命而去。

  玉无瑕的视线被他扇子吸引,扇骨为檀香木,扇面洒金,似乎是随意挥洒而成,可画面却是浑然天成,乃是一只昂颈啼鸣的鸿雁,淡紫褐色的双翅傲然张开,足下轻点江面,可水面却是一片平静,并无半点涟漪。

  他想了想,明白此画作的深意为大雁点足飞过江面而不留痕迹,倒是应了江过雁的名字。

  “这副扇面……”

  江过雁停下摇扇子的动作,将扇面尽数展开,拿近给玉无瑕看,“江某不才,闲来无事时随意所画,叫玉公子见笑了。”

  玉无瑕从不刻意捧高或者贬低别人,实话实说:“江军司太自谦了,你的画技比令正高超许多,若是肯下功夫,将来未必不可成一代画师。”

  江过雁摇头失笑:“玉公子过誉了,江某乃是一介浊世俗人,可走不上丹青之道。”

  想起小红杏刚开始对画画一窍不通的事情,玉无瑕疑惑地问:“以江军司的画技,教你家夫人也是绰绰有余,为何平日里对她不曾加以指点一二?”

  江过雁面露愧色:“说来惭愧,自从杏儿嫁给我,我总是忙于公务,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伴她。”

  此时,张嶙将礼物拿上来,放在桌旁。

  江过雁将锦盒推到玉无瑕面前,“这是江某一点小小心意,望夫子莫要推辞。”

  玉无瑕拒绝道:“不必如此,我与令正只不过是做了一场交易,我才会答应教授她丹青,拜师礼就不用送了。”

  他如此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江过雁也就不再与他兜圈子,“江某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望玉公子成全。”

  玉无瑕挑眉问:“江军司何意?不妨直说。”

  江过雁笑道:“玉公子,江某很感激你替内子诊出短视症,只不过,眼睛毕竟至关重要,此等眼疾,江某还是想交给宫中御医诊治,或是重金聘请专攻此道的江湖郎中。”

  “奈何内子十分推崇玉公子,不肯听我劝言,如此,江某只好请玉公子帮忙周旋一二。”

  玉无瑕沉声道:“你是想让我主动中断这项交易?”

  “不错,”江过雁笑意朗朗,将锦盒打开,“江某知晓玉公子绝非俗人,黄金美玉定是看不上的,因此,寻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这幅画,望玉公子笑纳。”

  他将画轴徐徐打开,画中钟馗持剑斜顾,威严狰狞,乃是画圣吴道子的《十指钟馗图》。

  玉无瑕明显被勾起了兴趣,主动问:“江军司可否将画轴予我细看一番?”

  江过雁笑意更甚,他将画轴递给玉无瑕:“这是自然。这幅画本就是江某为赠玉公子才特意寻来的。”

  玉无瑕接过画轴,勾唇浅浅一笑:“多谢江军司。”

  江过雁客气道:“哪里哪里。”

  玉无瑕低头去看《十指钟馗图》,眼神十分专注,一点点看过每一处细节。

  江过雁也不出声打扰,心觉此事已成了个十之八九。若是玉无瑕主动拒绝教画一事,想来杏儿也怪不到他头上来了吧?

  他低声对张嶙道:“你去楼下叫老板打包一碟荷花酥、一碗酸梅汤,待会送回府给夫人吃。”

  玉无瑕听见他话语,耳朵微动,面上无甚表情变化,只是眸色深了深。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过后,玉无瑕才从画轴中抬起头来,江过雁面上勾起一抹爽朗笑意,拱手道:“如此,这事就有劳玉公子了。”

  玉无瑕将画作缓缓卷起,双手推还到江过雁桌那边,“江军司诚意很足,可惜,在下从不是食言而肥之人,既与令正达成交易,断不会有中途变心的道理,若是江军司不同意令正与我学画一事,尽可归家劝服令正,无需在我这下行贿的功夫。”

  他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江过雁不由错愕,他刚才可是清楚看出玉无瑕对《十指钟馗图》的欣赏钟爱之意,竟然还会舍得拒绝?

  再者,他得了吴道子的真迹,又不用花时间教导小红杏,此等美事,为何推脱?

  果真名士气节,倒叫他气得牙痒痒,“且慢!”

  玉无瑕停住脚步,站在门口,背对着江过雁。

  江过雁起身道:“玉公子,内子于你而言,兴许只是一位得了罕见之病的患者,可对于江某来说,却是我的一生挚爱,我绝不肯让她冒半点风险,请玉公子看在陛下的份上,给我几分薄面,劝内子另寻名医诊治,此事对玉公子而言,并不为难。”

  玉无瑕回过身,面上表情冷淡,道:“在下医术虽不及华佗精湛,却也不至于昏聩到会反加重令正眼疾。江军司尽可放心,若是我治不好她的短视症,自会为她寻其他医者,定会叫她眼疾痊愈。”

  江过雁默了默,半响,叹口气,问:“果真如此?”

  玉无瑕定定道:“我从不诳语。”

  “罢了,玉公子的品行,江某自然是信服的。”

  江过雁走上前,将《十指钟馗图》递给玉无瑕,“这幅画权当诊金,请玉公子收下。”

  玉无瑕无动于衷,没有接:“我替人治病,从不收人诊金谢礼。”

  江过雁只觉得此人分外难搞,心中无奈,又劝:“那就当做是内子的拜师礼。再过几日,等江某得空了,再在敝处摆上宴席,请邺城有名的才子画师前来参筵,做个见证,届时,内子再正式拜玉公子为师。”

  玉无瑕皱眉道:“令正悟性迟钝,画技拙劣,我并无收她做弟子的打算,等治疗好她的眼疾,传授丹青一事,自然结束,何须拜师?”

  虽然他的打算正合江过雁心意,可见玉无瑕如此直白地嫌弃小红杏,心中不由生气,替小红杏不平。

  他面上神色不由冷了些,语气淡淡道:“既如此,江某就不强求了。”

  玉无瑕颔首,自顾自离去。

  *

  醉仙居与润石铺相邻不过两条街,玉无瑕不欲坐马车,索性与林菁一道步行前往。

  他脚步徐徐,负手而行,林菁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玉无瑕忽而停住脚步,招手示意林菁上前。

  林菁上前与他并行。

  玉无瑕忽而开口问:“你觉得江军司对江夫人如何?”

  林菁回忆方才之事,沉吟道:“依属下看,江军司对江夫人似乎颇为爱重,不仅愿意为了江夫人眼疾着想而送《十指钟馗图》来讨好公子,方才还心心念念记挂着江夫人,叫张嶙去打包吃食送回府给江夫人吃。”

  “再者,江夫人喜欢甜食,可荷花酥毕竟腻嘴,他还贴心地叫张嶙打包一碗酸梅汤,可见平日里也是做惯了这种事的,绝不是偶然兴起。”

  玉无瑕面色不定,林菁见状问:“公子,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玉无瑕道:“你说,江过雁会因为之前被阿晏挤兑几句,而动怒去打江夫人吗?”

  林菁不由回忆起小红杏之前哭着说被江过雁打的事情,一条手臂都红了,心中疑窦丛生,犹豫不定。

  “这个,属下不好说,只不过,江夫人总不至于冤枉江军司,再说了,江军司生得一副风流薄情相,兴许待江夫人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可江夫人背着他得罪朝廷权贵,自然会影响他的仕途,他会生气打人也是常理。”

  “是吗?”

  玉无瑕面无表情,一双柳叶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沉寂的像一潭死水。

  吴道子的真迹可比名贵珠玉还要难求,也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江过雁定是废了很多功夫才得来的,他既然能为了小红杏做到如此地步,想必是极其珍爱她的,又怎么可能舍得动手打她?

  再者,那一日,小红杏的伤口,谁也没有细看过。

  他加快步伐,将林菁甩在后头。

  林菁疑惑,默默跟在他身后。

  *

  到了润石铺,玉无瑕跟掌柜说了要求,掌柜连忙将店铺里所有的粉晶玉石一一摆放出来,供玉无瑕挑选。

  玉无瑕一一看过,最后捡了一块淡粉红色的芙蓉玉,叫林菁付款后,又折道去了秀奇阁。

  林菁看着店内的各种宠物,不解地问:“公子要买什么?”

  玉无瑕道:“乌龟。”

  伙计迎上前,领二人去了养乌龟的角落。

  伙计殷勤地问:“公子想要买什么品种的乌龟?”

  玉无瑕问:“有讲究吗?你推荐一二。”

  伙计舌灿莲花地介绍起那些乌龟,玉无瑕神色始终淡然,听他讲完,启唇问:“哪种乌龟最长寿?”

  伙计笑道:“自然是斑鳖。”

  他指向水池里的一只乌龟,背甲长椭圆形,躯体扁平,仅略隆起,体形约莫有一个蒲团那般大。

  伙计比划手指道:“传闻中,最长寿的斑鳖可以活足足四百年呢!可真是龟仙人!”

  玉无瑕看着水池里那只暗橄榄绿色的斑鳖,忽而问林菁:“你说,江夫人会喜欢这只乌龟吗?”

  林菁看着那只长得并不可爱、也不讨喜的乌龟,难以理解玉无瑕的脑回路:“江夫人乃是女子,应当不会喜欢斑鳖。”

  伙计机灵地问:“公子是要买宠物送你家夫人吗?”

  玉无瑕还没反驳,伙计又连忙推荐:“若是要送女孩子,小人觉得送毛绒绒的动物会更讨女孩子的欢心,比如狸奴之类的。公子可要去看看?”

  玉无瑕道:“不必,我就要送她乌龟。”

  伙计amp;林菁:“……”一言难尽。

  玉无瑕指着那只斑鳖:“就它吧,斑鳖如此长寿,应当可以活到送她走的那天。”

  伙计面有难色:“啊这……公子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吗?万一你家夫人看见这乌龟,届时生你气,反倒不美。”

  玉无瑕听也不听,径直吩咐:“你叫人将其送到玉宅湛园,届时自会有人付你钱款。”

  伙计没想到眼前这位气度非凡之人竟然就是传闻中的玉无瑕,不免大惊,又大喜,连忙应下:“是,小人待会就差人将这只斑鳖送到湛园去,请玉公子放心。”

  玉无瑕颔首,又与林菁一道折回醉仙居,林菁策马,送玉无瑕回玉家大宅。

  *

  玉无瑕命人在湛园挖一处池塘,届时可供斑鳖栖息。

  工人们哼哧哼哧挖土动工起来,此番吵闹动静传到了秋水芙蓉阁。

  玉凌寒随手招来一个奴婢问了问,得知秀奇阁伙计带人抬来了一只蒲团大的斑鳖,猜出玉无瑕此番挖池是要养乌龟的缘故,心中诧异,暗道,这不孝子搞这一出又是想作甚?

  想不通,他索性提步往湛园而去。

  *

  湛园

  林菁正在一旁督工,初篁与翠篁也跟着看热闹。

  翠篁新奇地盯着那只斑鳖,“初篁姐姐,公子怎么突然要养乌龟了?”

  初篁婉柔一笑:“这我也不知,不如你问问林护卫。”

  翠篁看向林菁:“林护卫,你说,这是为何?”

  林菁冰山脸隐隐裂了一道缝,抱臂道:“……公子说,这是要送给江夫人的。”

  初篁讶异:“送龟?”

  翠篁皱脸嘀咕:“哪里有人会送女孩子乌龟的啊?公子真是……”

  她说一半,一道浑厚声音续道:“真是什么?”

  翠篁一惊,条件反射地立马朝来人跪下,连声请罪:“家主恕罪,奴婢知错了。”

  玉凌寒不悦地皱眉:“你这女婢竟敢背地里妄议主子?真是没规矩!”

  初篁跟着跪下请罪:“家主息怒,翠篁只是年纪小,才会口无遮拦。”

  玉凌寒冷哼一声,“下去罚抄去!五十遍《玉氏奴仆守则》,不抄完不准吃饭。”

  翠篁埋着头,苦着一张脸,不敢辩驳,乖乖应下了:“是,奴婢这就下去罚抄!”

  说完,她连忙起身下去了。

  玉凌寒抬手道:“初篁,你起身吧。”

  初篁站起身,主动说道:“公子在竹室。”

  玉凌寒“嗯”了一声,望了一眼工人们挖一半的水池,抬袖挡了挡扑面而来的土气,转道往竹室走。

  初篁连忙下去沏茶。

  *

  拐过月亮门,踏过鹅卵石小道,玉凌寒徐徐而行,嗅着微风吹来的观音竹香气,心情愉悦几分。

  他慢悠悠踱步踏进竹室,玉无瑕正在雕刻那块芙蓉玉,听见脚步声,抬眸望了玉凌寒一眼,又低下头:“父亲来找我作甚?”

  玉凌寒见他都懒得起身与他行礼,心情又沉下去,故意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玉无瑕盯着手中的芙蓉石,一时抉择不定,印章上头的猫咪造型,他该选择小红杏舔手背的姿势好,还是选择她手握拳挠耳朵的样子好?

  都很可爱,他选不出来。

  一时思绪游走,没有听见玉凌寒的冷哼声。

  玉凌寒难得见玉无瑕发呆走神,心中大感惊奇,眯眼去瞧,玉无瑕手中拿着的是一块浅粉色的晶玉石,正雕刻到一半,看不出他要雕刻成什么模样。

  不过,这个颜色女里女气的,玉无瑕怎么可能会看上眼?

  他不是一向只中意白色、苍色等之类寡淡的颜色吗?

  怎么如今转性了?

  “你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了,见到为父,也不起身相迎,更别提招待。”

  此时,初篁端茶进来,恰好听见这一句,忙道:“家主,请坐下喝茶。”

  玉凌寒有了台阶下,施施然走到桌边落座。

  玉无瑕做不出选择,只好暂且将芙蓉玉放下,他起身,走到外头,掸了掸衣摆,将玉石碎屑拍走,这才回竹室,落座在玉凌寒对面。

  他开门见山问:“父亲有事吩咐我?”

  玉凌寒捋了捋山羊胡须,沉吟道:“族人请示我,欲要开办族学,想要请你做先生,授课教导小辈一二,你意下如何?”

  玉无瑕想也不想,拒绝道:“父亲替我推了吧,我没空。”

  玉凌寒怫然不悦,沉下眉:“如何就没空了?你一无官职在身,二不喜出门应酬,成天里不是与阿晏混在一起,就是待在药房中,整日不见踪影,如何使得?”

  “现在还养上了乌龟,玉无瑕,你今年才二十余岁,正是该励精图治的年纪,怎可学北郭先生,如此避世绝俗?”

  (注:北郭先生,用以指隐居不仕的人。)

  “可怜你九叔公都六十多岁的高龄了,还那么不辞辛劳地担任廷尉一职,你总该多向他学习一二。”

  玉无瑕面色平静,显然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后,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替他奉了一杯茶,淡淡道:“喝茶吧。”

  玉凌寒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怒而拍桌,山羊胡须都气得发抖:“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

  芙蓉玉因着他的动作,险些掉下桌去,玉无瑕眼明手快地接住芙蓉玉,继而将其捧在手心里护着,他抬头静静望着玉凌寒,一双柳叶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玉凌寒完全拿他这个逆子没办法,气到口不择言:“你现在还学那些工匠雕刻玉石?怎么?你是要去当贩夫走卒不成?!”

  “整天里钻研这些旁门左道,真是传出去丢死人了!”

  “医疗、雕刻……哪一样,我们不能聘请专人来做?何必亲自动手?医乃中九流,工匠亦为人所鄙弃,你为何总是如此忤逆不顺,不听为父劝导?”

  玉无瑕眸色渐深,静默一瞬,沉声道:“这些不是旁门左道。”

  “医术可以在危难时刻,救人性命,我只是不想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亲人饱受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

  玉凌寒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半响,叹口气,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在怪我怨我。”

  玉无瑕眨了一下眼睛,“……母亲临终之前,强撑着一口气,只为了见你最后一面,你为何狠心不来?”

  提起早逝的妻子,玉凌寒脸色也不好,二人虽然是政治联姻,但郗岚对他也算是情深义重,只不过,他对儿女情长当真无意,到底辜负了郗岚。

  他叹息:“是我对不住她,那时我忙着处理政务,实在抽不出时间。”

  又好声好气地劝:“可是,无暇,你不能因为这件事而一直跟为父怄气,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自己妥善经营,现在为父还身体强健,贵为宰相,可早晚会有老去的一天,届时,玉家荣光谁来延续?”

  “你身为玉家嫡子,生来享受了无上的尊荣富贵,自当承担相应的责任,带领玉氏族人,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提起这些,玉凌寒神采奕奕,双目泛光,看向玉无瑕:“无暇,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为父相信你定能办到此事,让玉氏的地位走到巅峰!”

  玉无瑕望着他兴奋的神情,心中是失望的,对于郗岚,玉凌寒实在太过无情,可对于权势,玉凌寒又过于狂热,几乎可以说是倾尽毕生之力,反倒惹得他对权势生出反感之心。

  “少时,父亲要求我一定要做好世家公子的典范,不可做出任何有失德行的举动,因此,我守心明性,克己复礼,唯恐父亲会不满意,因此迁怒母亲教子无方,可到了最后,父亲对母亲还是毫无半点怜悯之心。”

  “可以说,父亲教会我的第一个道理,那就是心如铁石,只顾自己心意,不顾他人死活。”

  “坦白来讲,我对你方才的殷殷寄托,毫无感想,亦无兴趣。”

  “我无意承担你口中的责任,玉氏下任家主之位,你尽可传给其他玉家子弟。”

  玉凌寒沉默,脸上激动的神情落了下去,半响,依旧固执己见:“男儿不可一日无权,无权则会为人所欺,你现在年轻气盛,不晓得其中好处,将来总会改变心意的。”

  玉无瑕听罢,静默半响,解释道:“我近日收了一个女学生,既要负责教授她丹青之道,又要为她治疗短视症,我方才推拒担任族学先生一事,确实是因此抽不出时间。”

  玉凌寒惊讶:“女学生?你不是一向不近女色的吗?”

  玉无瑕无语地扫他一眼,加重语气道:“女学生,与女色有何干系?”

  玉凌寒都觉得自家儿子不开窍,打听道:“是哪位世家小姐?相貌如何?才学如何?性情如何?”

  玉无瑕皱眉道:“她并非世家小姐,乃是江军司的发妻。”

  玉凌寒大惊,提高音量道:“你和有夫之妇纠缠在一起作甚?于你并无好处,何况还是那个江过雁的妻子!”

  “江过雁可是只笑里藏刀的狐狸,他家夫人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为父不同意,从今以后,你不准与那个女人接触!”

  玉无瑕眉头皱得更深,“我只是与父亲提及此事,并非询问你的意见。”

  一而再、再而三被他顶撞,玉凌寒呕得要吐血了,手指哆嗦地指着玉无瑕,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怒喝:“你你你!!!不孝子!!”

  玉无瑕被他骂习惯了,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神色不变,“父亲既然与我谈完了要事,那就回秋水芙蓉阁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忙,恕不远送。”

  玉凌寒气得拂袖,想起他大动土木就是为了送小红杏乌龟的事情,恨恨道:“你不听我劝,将来定会为那个女人所祸!”

  玉无瑕木着一张脸,“初篁,送客。”

  初篁为难地上前,伸出一只手,“家主,请。”

  玉凌寒气冲冲地走了,湛园的仆人丫鬟见他满脸怒容离去,也都习以为常。

  *

  竹室

  初篁收拾茶具,玉无瑕又拿着芙蓉石琢磨着该如何雕刻,他心中纠结不已,只好问:“初篁,你喜欢江夫……狸奴伸舌头舔手背的动作,还是狸奴挠耳朵的动作?”

  初篁想了想,笑道:“自然是第一个动作。”

  玉无瑕不解:“为何?”

  初篁解释:“因为狸奴的舌头粉嫩嫩的,很可爱啊。”

  玉无瑕想起小红杏那根粉红的香舌,深以为然地点头:“不错,确实如此。”

  他拿着小刀,慢慢地雕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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