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阳注视着窗外,游览车的速度不快不慢,但窗外的景色依然一闪而过,车上已经闹成一团,而且最糟糕的是乱源就在他隔壁,江凛舟手上拿着麦克风,夸张地唱着哪首不知名的歌。游览车的座位是由抽籤决定的,刚好两两一组,要一起完成这次去植物园户外教学的作业。
像给小学生做的作业。
「好了好了,大家听我这里。」从一群笑闹的学生里接过麦克风,班导是个中年男子,身高极高,肩膀宽厚,面庞偏大,一对内双的眼睛配上有些塌塌的鼻子,看起来就是一脸无害的样子,主科教的是歷史,上课时语调没什么起伏但私下是个会和学生打成一片,个性可爱的老师。
「我们快到植物园了,各位同学记得我之前提醒过的,两个两个一起行动,接下来的时间你们一组自主去完成作业,下午三点半集合,不要忘记了,下车后就自由行动。」老师用缓慢的语气说着,游览车同时抵达了目的地。两个一组,别把你的组员搞丢了。最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老师补充说明。
既然没和秦真燐一组,那就自己行动吧。
一下了游览车,严阳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等组员的意思,甚至根本忽略了站在旁边等着的江凛舟,一个人自顾自的就直接往入场方向走。
「欸欸欸等等等等,我们不是一组吗,那应该一起行动啊。」一把拉住从身边走过的严阳,江凛舟急着说。「你想从哪开始,欸欸别走啊,等我」、「你觉去热带植物区怎么样,一进入口就是了,比较不会迷路。」严阳走在前头,听着江凛舟自身后传来的不断的追赶声,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了嘴角。
这种感觉真好
「去看枫红吧。」
十一月的天空,不冷不热的微凉空气,阳光收敛了不少,落下暖暖的斑斑影子在茂盛的艳红枫树下。淡淡吹起的清风,载不动那一掌大的枫叶所承载的赤红,也载不动人们为这个季节所植予的烦忧的思绪。红叶懒懒地在地上刮了几下,几片勾不紧枝干的枫叶落在头上、肩上、最后随着来来去去移动的人影落在地上。如过客一般,没有人带得走枫红的一点炽热,人与人间的相处如是,没有人能在谁的记忆里常在。严阳的思绪停在这一片的赤红下,他轻轻拾起落在肩上的一片枫叶,动作轻的很安静。抬起眼,走在身边的江凛舟视线没有交集的落在前方,这片繁闹的鲜红让他没有力气说话,彷彿不需要任何一点声音再让气氛更加喧腾。严阳低头看着握在掌心里那片枫叶,突地,他想将这片枫叶送给江凛舟,若是能带得走这一点点的緋红,是不是就能在记忆里多停留一点时间?
「这个送你,收好。」严阳递出掌心的枫叶,交在江凛舟面前。
「你送我叶子干吗?」说归说,江凛舟还是接手收下了,他轻笑着,不像之前那么夸张,却很真心。
「谢谢你刚刚的安静。」云淡风轻的男孩轻描淡写着说着,没有多馀的心思,但当下他希望他能记住,记住这一片的赤红。
到了中午,严阳和江凛舟已经一起逛完了大半个植物园,他们回到大厅准备吃中餐。班上大多数的人也都选在这里吃饭,江凛舟没吃两口就和其他男生搭上话了,才一下子的功夫,聊天的人一下子大增,大家几乎全围了上来,严阳很自然地被晾在一边。
「咦这不是严阳吗,在干嘛,一个人啊。」还没见到人,声音就从后头传来,听起来不只一个人。「你怎么没和江凛舟一起?我有看到你们一起走啊。」王果和她一群女生朋友出现在严阳的视线里,几个人轮流发问着。
欸我跟他们去一下,你等我。
从江凛舟丢下这句话后,一直到现在快过了半小时,他都没有再出现,留下严阳一个人坐在这里空等。
「他要你在这等他呀」说话的是陈婷臻,她今天梳了个乾净俐落的双马尾,连平常戴的黑框眼镜都改成了隐形眼镜。看样子为了这次的校外教学花了不少心思,是因为她的组员吗?算了,不是重要的事,组员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反正报告也是各写各的,最后在合在一起罢了。
那为什么我还要等江凛舟?
突然之间,严阳找不到留下来等待的理由,如果不是为了报告,那是因为他私心想和他一起走吗?
「…没有,我也要走了。」严阳沉默的时间久到王果和陈婷臻跟她们的朋友群都走远了,他才回答。一抬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回答,她们只是路过,随口问问而已。就跟江凛舟一样,
随口说说而已
又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都冻成了冰,结成了块,那重量沉沉的压在严阳身上,压的他抬不起脸,低着头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不想承认他坐在这里是为了一句没有任何保障的承诺,也不想承认他等待的人是江凛舟,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被谁认为自己是被拋下的,所以再接下去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且多馀的。
最后,严阳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