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唱片,我和欢颜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她很喜欢听这张唱片,还说里面那段小提琴伴奏特别好听。我没告诉她那就是我拉的,但心里很开心。
这段期间我又约了很多知名医生,帮欢颜看看她的脊椎神经系统是否能够恢复。然而得到的答案都千遍一律:神经系统已经坏死,无法修复。
一开始见医生的时候,欢颜眼底还能透出几丝期待的光芒,但随着越来越多不好的结果,她开始挫败,绝望。每次看到她躲在一旁偷偷哭泣的时候,我就恨不能拿把枪轰了自己,我很自责,一直都在忏悔着。
我在想,若非她腹中的胎儿,她怕是早就走了极端了。因为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无措,比起当年的自卑,她现在已经是生无可恋的心怀了。
所以我闲暇之余就带着她去阿尔卑斯山脉下的薰衣草花海看,眼下薰衣草正是怒放的季节,整片的花海远远看去十分惊艳。被清风吹得一浪一浪,层层叠叠很壮观。
她最爱在悬崖边上看花,说这里居高临下能俯瞰整片花海。其实我在担心,她可能觉得那里坠下去直接就粉身碎骨,一点儿痛楚都没有。
所以我都会站在她身边紧紧护着她,她看出了我的担忧,淡笑道,“三哥,你看看你,整天抱着我上下楼,为我做饭洗衣,还随时担心我会自杀,你不觉得你活得很累吗?”
我顿了顿道,“一辈子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不容易,即使得不到,但能看着也是一种幸福。欢颜,我就在你的左右,随时为你鞍前马后,你要想开些。”
“那你喜欢我什么,我都可以改。”
欢颜很不屑我的一番情谊,凉薄地咧了下嘴。其实她对我的恨意依然没消,只是没有心情跟我计较罢了。以她现在生无可恋的心境,我的存在可能没那么重要了。
我蹲在她面前很认真地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你什么,如果知道就一定不再喜欢你了,这样爱一个人很痛苦,明知道得不到,却又放不下。”
欢颜笑了笑没说话,又举目望着远方的薰衣草花海出神,她眉宇间透出了一股十分诡异的气色。像是恨,像是狠,但一定不是针对我的。
许久,她问我,“三哥,商颖现在如何了?似乎消失了一样。”
“她……”
我不敢告诉她秦漠飞和商颖已经结婚,并且就在属于她的婚礼上。我搪塞了两句说不晓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唇角泛起了一抹寒笑。
我肯定,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我仿佛看到了她眼底透出了一缕复仇之光。
她是想找商颖复仇吗?
我知道欢颜的性情并非一开始就是软弱,她在大学时候是十分张扬的。甚至后来在夜店的时候也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种性子,只是遇到秦漠飞过后,她才开始变得软弱。
所以我觉得,她可能真的想复仇。
我很纠结,一方面我并不想她和商颖成为仇人,而另一方面我又不想去阻止她。就像我,我一心想要灭了秦家,亦不会在意欢颜和秦语的感受。
我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我没有资格去阻挡她什么,哪怕她想杀了我,我都会帮她递枪。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我们两之间相安无事。她再不跟我闹脾气,对我也没有那么冷漠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围着她转,给她做饭,按摩腿部,我乐此不彼。
魔都那边没有让我太戒备的消息,公司的运作也中规中矩,黑三角那边也风平浪静得很。在这样的氛围下,我都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觉得我这一生大概就这样了,守着心爱的女人过日子,不卑不亢。
我特别安于现状,纵然欢颜并不喜欢我,但她在我身边,活生生的。会乖乖吃我做的饭菜,会陪我一起钓鱼,甚至偶尔还会陪我下棋,对我笑一笑。
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很幸福,此生足矣!
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所以余生这样度过便是上天对我最大的仁慈,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在这样恬静的日子里,我忘却了仇恨,忘却了自己不堪的身份,我为爱疯狂。
但,我低估了秦漠飞的能力,他终究还是嗅到了我和欢颜在普罗旺斯,他居然直接打电话给我了。而我就在荷塘边垂钓,欢颜在我身边,还是她把电话递给我的。
她应该是看出了电话号码是谁的,所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接通电话,直接挂掉了。但我的心却再也不平静了,一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错觉,一切都是错觉!
我以为我已经得到了欢颜,都准备等这边的薰衣草花季过了再带她去另外一个国度生活,只要她喜欢,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可以陪着她去。
然而这一切被秦漠飞的电话粉碎了,活生生就这样粉碎!我这一生没怕过谁,但却忌惮秦漠飞,因为他总是出其不意地给我重击,令我防不胜防。
所以挂掉电话过后,我整个人都不镇定了。我觉得秦漠飞就在我左右,他随时都可能从我手里抢走欢颜。不,他抢走的不是欢颜,而是我整个世界。
不能,这绝不能!
因为这电话,我竟无法在欢颜面前保持冷静了,盛怒之下我一脚就踹掉了钓鱼的水桶,连带里面两条鲫鱼也没能幸免。欢颜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跟石化了一般。
她怔怔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怎么会疯呢?我只是害怕,怕我刚眷恋上的生活忽然就被粉碎。我的欢颜,我的余生……
我转头蹲下身一把抱住了欢颜,抱得很紧很紧,“欢颜,我用下半辈子来补偿你好吗?你可不可以原谅我?我真的没有跟商颖一起来害你,只是她提前来找我做交易,要我不再对成业集团下手,她就有办法帮我得到你。”
我一急之下什么都不顾了,说出了和商颖之前的约定,还有她让我放弃对付成业集团的事儿。欢颜听完后愣住了,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我求她不要离开我,不管她选择去哪里生活我都能陪着她,孩子生下来我也能视为己出,只要她不离开我。她被我的语无伦次吓住了,老实讲我自己也吓住了。
我从来没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哪怕是面对白鲨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无措。我知道这段日子的相处,欢颜已经浸透的我的血液我的骨髓,我不能够失去她。
欢颜并不能体会我的慌乱,于是我只好说出了商颖和秦漠飞已经结婚的消息,这是我一直不忍心说的,可是现在我顾不得了。我想要她死心,不要再惦记着秦漠飞。
我是够残忍的,明知道她会绝望却依然说了,仅仅就为了一己之私。我越发觉得我配不上欢颜,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不到任何留住她的办法。
她听后懵了,随即就泪眼婆娑了。我不敢直视她过于绝望的眼神,像做错事的孩子杵在她的面前。而后她哭了,眼泪如决堤一般狂泄,哭得伤心欲绝。
我走过去搂着她的肩头,伸手拂去了她满脸的泪痕。但她止不住,越哭越厉害,却是哭得我肝肠寸断。我对不起她,在她根本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
我一直说秦斐然是禽兽,然而我觉得自己却禽兽不如!她是我那么刻骨铭心爱着的女人啊,我却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死心,我他妈还是人吗?
搂着欢颜不断颤抖的肩头,我亦偷偷红了眼圈,昂起头许久才把眼底的泪光憋回去。
我蹲下身勾起了她的脸,柔声道,“欢颜,忘记漠飞好吗?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这话好假啊,我说着不伤害,然而我此时此刻就在伤害她。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冲我嘶吼,“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啊?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啊,我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宝宝,你叫我怎么忘记他?如果忘记一个人那么容易,那你为什么不忘记我?”
我鼻头一酸,又道,“别哭了傻丫头,还有我啊,他对你多好,我就加倍对你好行吗?”
“可我不爱你,我从来就没爱过你,也不打算爱你。”她尖叫着,面目变得有些微的狰狞,“如果不是你利用我,我的宝宝怎么会死去?我们两个又怎么会阴差阳错闹成这个样子?”
是啊,都是我,这确实都是我!
面对她的指责我无言以对,所以我是该死的。她抡起拳头拼命地打我,我任凭她打,只要她能泄愤,我哪怕被她打得半死不活都没关系。
欢颜很快就瘫倒在我怀里了,精疲力尽。我慌忙带着她回了别墅,照顾她睡去了过后就来到了书房里,关上门给秦漠飞把电话拨了过去。
他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说了句无比阴冷的话,“秦驰恩,你是不是以为躲到天涯海角我就找不到你了?欢颜她不爱你,你守着她又能得到什么?”
我想不到他居然一语中的,居然知道我和欢颜在一起,那么狡辩会让我更加狼狈。
于是我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已经跟商颖结婚了吗?怎么还念着欢颜呢?我说了,你给不起的我都能给得起。”
“呵呵,你……配吗?”
我被这句话给刺激了,因为欢颜之前也说过我不配。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背景还是肮脏的内心都配不上欢颜。秦漠飞虽然狂傲不羁,但他爱欢颜爱得很纯粹,他自始至终都只爱她。
而我……想起我这操蛋的一生,我又自惭形秽了。
在某些地方,我与秦漠飞比是望尘莫及的。可是,在他面前我能认输吗?我绝不能!
于是我顿了下又道,“配与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欢颜就在我身边,你有本事就来把她夺走好了。”
“秦驰恩,你拿什么跟我斗?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一个被秦家扫地出门的逆子,背着大毒枭的身份你拿什么跟我斗?一条贱命么?”
“对,就拿我一条贱命跟你斗!你若败在我的手里,想必秦家的列祖列宗都要蒙羞,你连人一条贱命都斗不过!”
“我拭目以待!”
“那就等着!”
我怒了,秦漠飞的话让我忆起了当年,那地狱般的人生和血淋淋的现实,把我满身的仇恨都挑了起来。
秦漠飞,秦斐然,我一个都不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