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聂小菲从来就没好感,直接当着没看到她似得从她面前走了。
她紧步跟了过来,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沈欢颜,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看老天爷饶得过谁?”。
我目光一沉,斜睨了她一眼,“聂夫人有这种觉悟真好,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老天爷饶恕不了的事。”
我不想跟这女人纠缠,加快了步伐去包房。但她似乎不打算放过我,飞身冲到我面前伸手一把拽住了我的衣服拼命地往扶梯边拖,似乎想把我推下去。想不到她个头不大力气倒是很大,我竟被她拖得一个踉跄。
这一下子激怒了我,我直接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她一吃痛,另一只手直接朝我脸上抓了过来。
“婊子养的,把我女儿害得那么惨,老娘不会放过你的。她活得那么痛苦,我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偏头躲开了她的狠抓,但那长长的指尖还是在我脸上划了一下,虽不疼却吓了我一跳。我一怒,抬手一巴掌就给她甩了上去,十分用力。其实我不喜欢打架,长这么大还从没打过年纪这么大的女人呢。
“贱货,臭婊子,老娘跟你拼了。”
聂小菲挨了我一巴掌,顿时疯了似得扑向了我,拳打脚踢十分激烈。不过她个头小,我用力拽着她的时候她就近不了我的身,她这样子跟个猴子似得。
我还是要面子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斯文扫地,也不是我的风格。也没动手,就拎着她任由她张牙舞爪。
只是这女人太难缠,我正准备狠狠一脚把她给踹开时,商岩忽然飞身跑了过来,把她直接给拉开了。
“欢颜,你先回包房,这里交给我。”他急急道。
我收起一脸戾气,转身朝包房而去。真不晓得商远成夫妇怎么会让聂小菲在一个桌上吃饭,这太狗血了。
我此时已经胃口全无,只是有杜南星在,我实在不好丢下他走人,硬着头皮也要把这顿饭吃完。
进包房时,杜南星正在跟商远成谈笑风生,两人可能提到什么共同爱好,笑得跟一朵喇叭花似得。我一进去两人就住了嘴,笑声一下子没了,令我有点儿尴尬。
我讪讪在杜南星身边坐下,商远成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道,“听说沈小姐最近接了‘云庭’的室内设计项目,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能独立完成这样的项目。”
“商伯伯过誉了,这都是杜老和杜先生抬爱而已,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呵呵,这么说你还得找施工团队合作,不晓得商家旗下的建造团队能否入得了你的眼呢。”
我想不到商远成会提这种要求,还是当着杜南星的面。且不说我不太可能会考虑商家,就算会,也不会当着我项目总负责人的面讨论这事,有点尴尬。
于是我笑了下道,“施工队的事情要等案子过了后才会联络,我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很难把控全局,到时候还是要请杜先生帮忙拿个主意。”
杜南星斜睨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没回应。也正好聂小菲和商岩也进来了,商远成没好意思继续追问,就叫服务生马上上菜,还叫了一瓶八年的茅台,说吃川菜就得喝茅台,过瘾。
聂小菲的脸色极其难看,偷瞄我的眼神十分阴鸷。但她看商远成就不一样了,眸光很柔。这女人,演技绝对是天生的。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聂小菲和商太太都争先恐后给商远成夹菜献殷勤,两人一人一筷子,很快把他的碗里给装满了。
商远成的脸红成了猪肝色,好在有酒精的掩饰下他还能继续跟杜南星谈笑风生,我都替他尴尬。
一旁的商岩面色阴霾,吃了几筷子过后就看我眼,“欢颜,吃饱了吗?我想请你帮我去选一件礼物,送给朋友。”
“好啊,荣幸之至。”我正巴不得离开这饭局呢,但看杜南星还吃得比较欢快,就又道,“杜先生我先出去一下,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去吧。”
和商岩出来过后,他却埋着头下了楼,也不讲话,一张脸乌云密布,我看他眉宇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我们俩一前一后来到了饭店外面的小径,这边直走过去两三百米就是商颖害我的地方了,有点儿阴森。
商岩只顾着走也没停留,我就硬着头皮跟了过去,“你不是说要帮朋友选礼物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欢颜,你觉不觉得我家很畸形?”他忽然道。
“还,还好吧。”
确实够畸形的,至少我是无法理解商远成为何接受了聂小菲,这是多么恐怖一个女人,前些日子还在打官司要家产呢,一转眼就能坐在一块儿吃饭。
两个字,奇葩!
“我姐在去精神病院的时候,让我爸无论如何要接纳这女人,说她这些年很不容易。我爸可能觉得愧对我姐,就真的让她进了家门,我妈管不了他只能妥协了。”
走到世贸城楼下的花园边时,商岩找了个花坛坐下,这地方正是那天晚上欧阳开车撞我时不小心卡住的地方,撞坏的花坛还没补好。
故地重游,我背脊依然一阵阵发凉。
看样子商岩是不晓得那事的,我也就没多说,走过去靠在了被撞断风景树边斜睨着他。
“商岩,事已至此你还是慢慢接受吧,兴许商伯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是说了么,那样的人惹不起,除此之外你还能怎么办呢?”
他长叹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望着天际,面色十分落寞。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商家大公子,继承人,他像极了被人唾弃的小乞儿。
许久,他垂下头来苦涩地笑了笑,“欢颜,我很想念读书的时候,看不到商场的硝烟战火,也看不到家庭的丑恶。我一直以为我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很幸运。可现在才发现,我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柄。”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走自己的路,管别人说啥呢,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我大概明白商岩的挫败来自哪里,他曾高高在上,有着显赫的家庭,惊人的学识以及不俗的外貌,就这条件放在任何地方都十分优越。
而偏偏这样凡人遥不可及的家庭却闹出了这样的丑闻,他一个天之骄子既无法改变这些,也接受不了这些,才会如此沮丧挫败。
这世间,很多人爬上神坛需要几年或者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但坠下来却往往是在瞬间。商岩大抵就是这样,他高贵了二十多年却不敌一场家庭丑闻。
我顿了一下,“好了,你别想这么多了,你不是说要去给谁买礼物吗?走吧!”
“不买礼物,就是想出来走走,跟你说说话。欢颜,我们好像都变了,你变得凉薄冷漠,而我成了奸商,你猜我叫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会是……为了‘云庭’的装修施工?”
刚才商远成在饭局上提到过这事,他八成在外面听到了。而他讲这话的目的,我猜就是为了那个项目。
众所周知,房屋建造中最赚钱的地方分为两大板块:主体和室内装修。
这其中最赚钱的就是装修,因为这个没有深浅,低端和高端的价格区间十分大。要不怎么说,很多人花一百万买了房子,但装修却花了好几百万,就是这个理。
“云庭”是超七星的酒店,装修这一块油水很多。而我仅仅是负责室内设计,施工和材料都得找人合作,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找我肯定是这个意思。
果然,他不置可否,睨着我讪笑了下,“那么你愿意吗?”
说实在我是不愿意的,因为商颖和聂小菲的存在始终令我如鲠在喉,即使我已经报复她了,但感觉还不够。
可商岩都开口了,我直接拒绝也不好。我想了下道,“你让我考虑一下吧,毕竟这事也得经过杜老先生的同意才行。这个项目虽然是我全权负责,可我是新手,很多东西还是需要多问问。”
“也行,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轻轻拍了下我的肩,“欢颜,其实不行也没关系,只是这是商人本色,以我们俩的关系,这个口还是要开的。”
我无言以对,他自诩为奸商,恐怕奸的并不是这些东西。我看了下腕表,又道,“商岩,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回家了,这边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那我送你。”
这我倒没推辞,阿飞到现在也没有打电话给我,可能是有急事了,有商岩送我回家反倒比较安全。
路上,我问及了许久不见的欧阳。商岩说他在精神病院里照顾商颖,想把她的病情控制下去。
我不晓得商颖身上的病毒扩散了没有,总之我十分希望她快点病发死去,也免得我整天如鲠在喉了。
商岩把我送到了酒店公寓楼下,他迟疑了一下又开了进去,“欢颜,这些天你见过苏亚吗?”
“没,我几乎足不出户呢。”
“我本想试试看说能不能跟她相处,如果可以就结婚,但最后心里始终还装着你,她一生气就跟我分手了。这些日子也没联络,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喜欢你吧应该。”
提及苏亚,我更多的是想到她去做人流时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觉得,商岩这辈子活着更多的是为自己,所以她如果爱上他一定会很辛苦的。
商岩轻叹了一声,把车停在了我的公寓楼下,拿出手机递给我,“把你电话号码存在我手机上。”
“你准备去看看苏亚吗?”我一边存号码一边问道。
他点点头,“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也许你说得对,找妻子不一定要找自己爱的,找个爱自己的也不错。”
“你啊,有时候真自私得令人发指,好了我下去了,再见!”
“记得有空打给我,不要那么冷漠。”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随即开着车朝苏亚那栋公寓楼而去了。
我怅然若失地上了楼,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诚如商岩说,我变了,他也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有点儿唏嘘,不知道是现实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在随波逐流。